后发生的灵力共享吗?还是你要我起誓?”她眼都不眨一下,实则心中紧张。
关于深潭里发生的事,她当然不能照实全说,尤其不能泄露鳌鱼魂魄曾经存在。若是云崕知道她吞下珠子都出自鳌鱼的劝诱,那他必定明白这是鳌鱼的复仇手段。
既然如此,他就要将隐患杀灭于未然,冯妙君就危险了。
她在赌。赌她的无足轻重甚至不足以让他出手,就像人不会特地去踩死蚂蚁,也赌他对于灵力共享的研究兴趣。对于他这种恨不得穷尽天地之理的人来说,她又是有价值的。
云崕看着她好一会儿,似在权衡,最后才意兴阑珊:“不必了,什么誓言都有漏洞。起个誓也并不能说明,你讲的全是事实。”
小姑娘说得对,重点还在于她吞下龙珠后发生的变化。
冯妙君眼巴巴望着他:“您神通广大,依您之见,这种连接能不能打断?”
他随意点了点头:“可以,很简单。”见他答得这样干脆,冯妙君心底反而一沉,有不祥预感,果然听他接着道,“我杀了你即可。”
她苦着脸道:“有没有咱两人都活着的解法?”她好想脱口而出:我死了,你也别想独活!
但是理智告诉她,再搏一搏、试一试。
“那就要好生研究了。”他看她的目光灼灼,也像个科学狂人,“而且,我为何要舍易就难?”
“咱这样的例子极其珍罕,随便断了多可惜呀?”这就到了生死攸关的时刻了,冯妙君知道早晚躲不过,干脆趁着他心情好尽量游说,“再说我道行不高,从您那里抽取的灵力最多也就是九牛一毛而已;并且我现在已经凝出内丹,日后修为越发精深,也不必再动用您的灵力了,此后都可以相安无事!”
云崕支着下巴,笑眯眯对她道:“继续。”
“杀了我,对您有什么好处?”冯妙君咬牙,为自己的小命而继续努力。不到万不得已,她绝不会将两人性命相连这记终极杀手锏祭出,“您不好奇这其中的机理么?说不定由此还能再创立一门神通;再说,您当然神通广大万事不求人,可是一个篱笆还要有三个桩不是?万一又遇上熔岩之海那种情况,我还能帮点忙嘛。”
“真不幸。”云崕慢吞吞开了口,“杀了你,其实对我的好处很大。”小丫头搜肠刮肠想要说服他的情态,非常有趣。这个年纪的姑娘哪有不怕死的,但祸到临头要么引颈等死、要么痛哭畏缩、要么破口大骂,还能这样言之凿凿、条理分明为自己挣命的,倒真不多见。
第119章 云崕的条件
冯妙君心头一缩,吃惊道:“怎么会?”
“你见过我的真容了。”他抬指轻轻敲了敲自己的脸,“只要你回到晋国、回到莫提准那里,就是个活生生的人证。到得那时——”
他一字一句:“晋国就有理由联手峣国,对魏开战了。”
冯妙君忽然出了一身冷汗。
该死,她在晋国这几年是安逸太久了吗,居然忘了去盘算国间的形势!
云崕这趟潜入晋国伤烟海楼、杀冯妙君,以及后来的暗算晗月公主送亲队伍、打破崖山地宫,这一系列行为虽然堪称是无法无天,但他始终坚守一条准则:
他没现出过真容。
晋王和莫提准当然都认定是他所为,可是没有真凭实据,他们就连本国臣民都说服不了,又怎么能够师出有名?
可是冯妙君看见了云崕的脸,只要她回到晋国,就是这一系列事件最有力的人证。晋国就有理由与魏交恶,有理由派军协助峣国攻魏——原本这两国结为亲家,就让魏国烦恼不已。
于公于私,云崕怎么能放她活着离开呢?
“我必定守口如瓶……”听到这几字,云崕笑了,而她的声音也小了下去。此话连她自己都说服不了,云崕又怎么会轻信?
最后她轻叹一口气:“你若想杀我,怕不是早就动手了?说罢,我要怎样才能活命?”云崕就算伤重,要杀她应也不难,拖到现在还未动手,大概心里另有计较?
这一点计较,就是她眼下唯一的生机,必要抓住不可。
“说的是。”这小妮子很敏锐啊,“你我同进熔岩海偷过血树,也算是共过患难。共享灵力这件事又那么有趣,值得好好揣摩,杀了你很有些可惜。”他顿了顿,见她点头如捣蒜,这才慢悠悠接下去,“可我也不想冒着与晋国开战的风险,唔,这倒有些难办了。”
生机就在这里!冯妙君飞快表态,唯恐错过良机:“我不回晋了,反正烟海楼已经关闭,短期内都不会再开放,我留晋的理由已经消失。”
云崕奇道:“你是为烟海楼留在晋国?”
“是呀。”她很懊恼,“我想找到切断灵力共享之法,也想修行,这才要求进烟海楼看书。”
云崕第一次派人试探她,就在小孤山的山道上,那是进出烟海楼的必经之路。“你没告诉莫提准?”否则自有国师去研究这个问题,用得着她自己摸索吗?
“没有。”她摇了摇头,“我怕他利用我来对付你。”
云崕脸上露出一个完美笑容:“哦?你竟是这样替我着想?”
他笑,当然不是因为感动。冯妙君也是脸皮都不红一下:“我怕他把什么稀奇古怪的神通都在我身上试用,让我生不如死。”如果莫提准知道她和云崕共享灵力,极有可能想法子通过她去抽取云崕的灵力,以此降低魏国国师的战斗力。
关键时刻,这一着说不定有奇效。
云崕一语不发地盯她好半天,直看得她后背寒毛直竖才轻轻道:“你和他还真是离心离德。”
显然她想到的,他也想到了。
冯妙君苦笑一声:“我首先要替自己小命着想,留在他身边并无实惠,反而有风险。所以你放心,这次我也不回莫提准身边去了。”
“是么?”他审视着她,“你要怎么取信于我?”
正题来了,冯妙君轻吸一口气:“请国师大人示下。”
“你也说了是‘示下’,这样罢——”他耸了耸肩,“我身边正好缺个侍女。”
她确实是个珍贵的标本,不管是杀是放都有些可惜,还是拿来好好研究吧。一个平民,再怎样都不可能对他构成威胁。
“侍女……”冯妙君呆滞,万万没想到这神来一笔。当他的侍女,岂非还要陪他回魏国?!
“怎么,不愿意?”他笑眯眯地,冯妙君总觉得他是笑里藏刀,不,藏的是化骨散,撒一点就让人尸骨无存。
她小心翼翼:“我粗手笨脚,从未伺候过人,怕您不能满意……”
“那就罢了。”云崕叹一口气,“难得遇到这么机灵可人的小姑娘,可惜,可惜啊。”
他的眼神里,哪有“可惜”这种神色,满满的都是杀气!
她再敢拒绝,下一秒就会血溅五步吧?冯妙君打了个寒噤,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不不,我当然愿意!只要您不嫌弃。”
他斜睨她一眼:“我嫌弃。”
“……”
“你得尽快让我满意。”后面的“否则”,他不说,她也清楚。
云崕话题一转,指了指营火上的大锅:“肉炖熟了,盛一碗来。”
他这一番连恐带吓,不觉过去许多时间,肉香早从锅里飘出来,冯妙君却到现在才觉食指大动。
过去这一刻钟的惊心动魄,在她平生从未有过。
云崕真正对她动过杀心,她很清楚这一点。幸好这危机过去了。
暂时的。
这人喜怒无常,她不好推断是哪个理由保住了自己的小命。不过冯妙君马上进入了自己的新身份,取了个白瓷碗盛上肉汤,配着玉箸,小心翼翼地双手呈给了他。
人在屋檐下,就要能屈也能伸。
见他动了箸,她才给自己也盛一碗,飞快吃了起来。方寸瓶中的小屋虽然看起来像农舍,但里面的摆具和餐盘哪有低级货色?只说这燕国大汶口出品的透影白瓷嵌金碗,市价就要七两银子一只,成套的更贵。
一只锦雉哪里够两个大胃王分着吃?云崕的指点很正确,包括百年人参在内,肉汤里加了四、五种生肌和大补的药材,啜一口就浑身都暖热起来,在这种寒气迫人的夜晚可比什么丹药都补气血见效应。
一碗还未见底,她身上已经暖洋洋地,连小脸都是红扑扑。过去这十几个时辰里发生的那么多麻烦,终于可以稍放一放了。
她等了好一会儿,见云崕放下碗,赶紧给他再盛一份儿才问道:“您何时顶替了大……铁心宁?”
“离开狼牙堡之前。”说罢他就示意碗里肉汤太烫,冯妙君只好一边嘟着嘴轻吹,一边在心里大骂:蛛王都被他算计得瞎了十几只眼睛,这会儿他装什么柔弱!
第120章 后有追兵
他也是胆大,不怕她给他下毒吗?
不过他这么一说,她就想起那天早上队伍开拔之前,铁心宁很迟才归队,原来是被他掉包了。“他是不是已经……”
“是。”云崕头都不抬。
冯妙君不敢吱声了。
这一顿饭就在两人的沉默中用完了。云崕神情重又变得寡淡,冯妙君知道这人脾气怪异,不愿招惹他。实则云崕在重伤过后又要使计收服她,已然有些疲惫,这时就指了指方寸瓶对她道:“进去。”
待冯妙君进了瓶子,他才背倚大石,沉沉睡去。
冯妙君知道他是对她不放心,才将她赶进瓶子里,再塞上盖子她就出不去了——她也不急着出去服侍人,自找了一间厢房,有床有褥。想起云崕在外头只能枕着寒凉冷硬的石头,她就觉得浑身都舒畅了,不由沉沉睡去。
……
一觉过后就到第二日,天还未亮。
冯妙君从瓶子里出来时还在打呵欠,秀发只随便编了个大辫子垂在脑后。云崕见她得了一宿好眠,连气色都好起来,总觉有些碍眼。他绷着脸道:“去打水。”
冯妙君提起木桶,正要去往河边,却见这人忽又作了个手势:“慢!”
见他面色微凝,她当即停下脚步,侧耳倾听。初时什么也未听闻,她不明所以去看云崕,却听他低声道:“你不觉得,太安静了么?”
冯妙君也觉出不对了。这是个美好的清晨,本该有鸟语花香虫鸣兽叫,怎么周围静得落针可闻,只有风声沙沙?
不对,那不是风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