拎起了银壶,咦,居然是空的。
要不要去窗外接点雨水?冯妙君正这样想着,眼前忽然多了一只青瓷杯,杯中盛满热气腾腾的清茶。
汤色青碧,茶香袅袅。
举杯的手,稳定而白皙,手指修长有力。
冯妙君这一惊非同小可,不假思索一步横跨出去,就要远离。
这里竟有别人!
可她步伐还未迈出,左臂突被握住。那人力气极大,抓着她的手掌仿佛钢钳,冯妙君提气,用力一挣——
没挣开,那人连手指都纹丝不动。
她嚇得脸都白了,不仅是挣不脱去,更可怕的是,她的丹田里空空荡荡,竟然抽不出一丝灵力!
星天锥呢?她召唤了几次,这件本该与她血脉相连的宝物,居然也无影无踪。
赤手空拳又没有灵力,她就只是个普通女孩,充其量身手敏捷一些。
她右臂向后猛撞,一个肘击去攻对方肋下,同时抬足狠狠向后踩下!
“啪”一声响,肘击撞入另一只手掌。对方像是早就预料到她的攻击模式,特地等在这里,随后五指收拢,顺势扣住她的右臂。
她底下那一踩,却是落空了。
冯妙君深吸一口气,手臂忽然变得柔若无骨,令那人拿捏不住,掌中如握游鱼,滑不溜手。
她正要将双手撤出,冷不防臂上一紧,有个冰冷而柔软的东西缠了上来,随后手腕一下僵硬,失去了知觉。
对方用的什么法器!她大骇,用力挣扎,那物却越缠越紧。
紧接着,身后那人从容不迫揽住她的小蛮腰,将她一把拉进怀里!
有人紧贴在她鬓边低语,热气都呵在她耳朵上,痒得很:
“小没良心的,这回还想往哪跑?”
冯妙君突然不动了,浑身血液一下凉透。两人一阵纠缠,正好面对着梳妆台,擦得锃亮的银华镜就照出了相互依偎的两个人。
他们看起来那么亲昵,他动了动,将下巴搁在她百会穴上,含着笑看过来。
镜中立刻映出一双桃花眼,湿润迷蒙如三月春雨。
冯妙君呆呆地望着镜中的他,不是因为迷醉,而是恐惧如潮水一般扑来,瞬间没顶。
一年多来的梦魇,突然成真了?
看着她这副神情,云崕笑了,状甚愉悦。冯妙君却是猛地醒转过来,赶紧闭上了眼,努力平复自己情绪。
在这个大魔头面前,她不能将所有心事都写在脸上。
云崕也不催促,只静静将她抱住,她的身躯柔软,手感好似更妙了,青丝间有他熟悉的香气。他还能听到她的心跳,砰砰砰,比平时至少加快了两倍。
小猫还是很怕他嘛,他心情很好。
两个呼吸间,冯妙君就迅速调整好自己,重新睁开眼,凝视着镜子中的他:“你怎么进来的?”
这里可是新夏王宫,女王寝殿外头至少有七重阵法保护,含结界、神通和诅咒,入夜后她还会遣散奴仆,所以即便有人能闯进来,也不可能完全躲过每一重阵法,让它们连示警都不能。
这厮却是如何办到的?
“喝口茶?”他好心将茶盏推到她嘴边。
冯妙君不想理会,可茶盏已经斜倾,里面的茶水怕是要淋在她胸口。
在湿身和饮茶之间,她无奈选择了后者。
云崕似是很有耐心,喂猫般一点一点喂完才笑道:“走进来的。”
“寝殿其他人呢?”
“你猜?”他将她耳后散发拨开,露出精巧白皙的耳朵。上回,他不过就在这上头咬了一口,她就落荒而逃,今回呢?
第320章 明白算账
冯妙君能感受到他眼神里的热力,忍不住偏头,却被他一手捏着下颌,轻轻转了回来。
好有趣,在他的注视下,她的耳朵慢慢变红了。“只要我想,这世上还有我进不去的地方么?”
“大言不惭。”冯妙君冷笑,“你怎不闯进燕王宫试试?”
“我对燕王没兴趣。”他毫不理会她的讥讽,“还是找我的安安更有意思。哦,不对——”
“这个称呼好似已经不妥。”他拖长了语调,“我该唤你作‘长乐公主’呢,还是‘新夏女王’?”
怪不得她要逃,怪不得她不肯随他返魏,原来她是安夏公主!
她连名字都是假的,根本不能写入魏国元籍,所以她必定要在入魏之前逃离,否则就要穿帮。可笑他还以为她会心甘情愿留下来,哪知这个没良心的小东西,心是石头做的,根本捂不热!
冯妙君只觉他五指突然收紧,扼住了她的喉管。她一下胸闷气短,本能地用力挣扎。
云崕这才回过神来,收了力道,手指却沿着她的下颌轻轻摩挲。她的肌肤吹弹可破,让他爱不释手。
冯妙君用力喘了几口气,小脸写满恼怒:“你既知我是一国之君,还不快些放开!”
云崕觉得,她看起来就像一只愤怒踢腿的小鹌鹑,他却嗅到了她藏在愤怒之下的恐惧,好整以暇:“我就好奇,你是怎么说服傅灵川让你当上女王?原来的长乐公主,去了哪里?”
她和这人相处过数月之久,也了解他的脾气,知道他达到目的之前不会放手,只得应道:“我才是长乐公主,傅灵川找来的,是假的。”
“你才是……”云崕口中喃喃,思绪在电光石火中回到了许多年前,王婆的儿子当街拦住他的马车那一幕。这个目不识丁的乡下人当时喊出来的,就是“安夏余孽”!
他忽然笑了。真是有趣呵,世事如棋,兜兜转转之间居然真被那泥腿子歪打正着,说中了真相。他们这些人枉负聪明,都被这小妮子摆了一道。
“想窃一国为己有。”他的声音里很有两分惊讶,“傅灵川居然有这种胆色?”
如果不曾遇上冯妙君,傅灵川的建国完完全全就是一套骗术,骗走了原本安夏国的气数,也蒙骗了整个安夏地区的军民。
冯妙君知道他的本事,对于他仅用了几息时间就想通来龙去脉毫不惊讶,就听他又问道:“那个假公主呢,你把她杀了么?”
他派往螺浮岛的手下景顺说过,只见到她和傅灵川两个人,因此假公主多半是没了。
“我杀她作甚?傅灵川收取螺浮岛时,她被鲛人王所杀。”冯妙君也看透了他的用意,“想拿这个威胁我和傅灵川是没用的,她的尸首早就火化成灰。”
“你和傅灵川?”他的桃花眼眯了起来,声音重新又变得危险。
身后好像变作一团低气压,冯妙君不知自己又哪里惹恼到他了,只听云崕慢声慢气道:“你们好似关系很不错?”
跟他有关系么?这人一向不着调,冯妙君无奈道:“云崕,放开我,我不再是你侍女了。”
“哦?”他嘴角挂起冷笑,“飞上枝头就要翻脸不认人了?”
她的体重对他来说犹如稻草。云崕走到床头坐下,将她置在自己膝上。冯妙君想踢他,却在他警告的眼神下缩了缩腿。
她侧对着他而坐,螓首就靠在他胸口,听见他心跳的声音依旧缓慢。
情绪激动的,莫不只有她一个人?
冯妙君忍气,试图与他说理:“我们在白象山脉交换的条件是,我做侍女,你传授神通与我。但这桩交易并没有规定期限,对么?”
他想也不想:“没有期限,岂非就是无限执行?”这才是他的解读方式。
她快要被他的赖皮气得笑出声:“没有期限,那便是条件不足时自动取消。我在乌涪雪山离开,我们之间的约定也就破除了,这是最起码的契约精神。”
“是么?”他眼都不眨一下,“经过我同意了吗?”
“你……”她一时气短,没留意到他的目光低垂,放在她一张一合的红唇上。这种不平等条约,他会同意解除才怪。谁不想有个免费的苦力供自己驱使?
“好,就假定你有理。”云崕目光闪烁,“你携款私逃又怎么算?”
“携、我拿你什么东西了?”她逃走是临时起意,什么也来不及卷走,明明是净身出户!
啊呸,这个词不能乱用。
“我的定心蛊,是不是你带走了?”
冯妙君呵了一声,气不打一处来。定心蛊是他强行喂给她的蛊虫,用于控制和定位。她带着走,也算携卷他的财物吗?!
他看出她的不满,抬眉一笑接着道:“还有,鬼面巢蛛是不是你拿走的?”
冯妙君一下哑了火。
是哦,鬼面巢蛛太好用,她随身带了一窝,结果匆忙外逃之前没来得及还给他。
她嘟哝一声:“不就是一窝蜘蛛么?”
“你去过螺浮渔当,应该知道一窝鬼面巢蛛的价格吧?”云崕不紧不慢道,“你带走的还是有八十年道行的母蛛,能与饲主心智相通,那就更昂贵了。”
“我交给你的手下了。”在螺浮城,她就将鬼面巢母蛛还给景顺了。
“对了——”他自顾自继续往下说,“你逃跑时,穿着的那套衣衫也是我的,我出银子买的,面料挺不错哪。”说罢,扯了扯她的衣襟。
她当时还能脱了不成?冯妙君做了个深呼吸,才能低声道:“都还给你,加倍还!”
这人小气到清新脱俗的境界了,一件衣服也跟她计较。不过说来奇怪,殿外一点声响都没有,宫人是睡死过去了?
“那怎么成?”他满面肃然,“偷了东西再还回去,难道就能平安无事?倘真如此,纲乱纪坏,国将不国。”
“你到底想怎样?”国将不国都出来了,这帽子扣得好大。冯妙君知道这人现在猫戏老鼠一样,想好好逗弄。
话说,缚住她双手的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什么她连指尖都不得动弹?
第321章 两情相悦?
“按魏律,偷钱百文者剁指,偷钱一贯者剁手。你算算你卷走了价值多少银两的财物?”他真地掰着指头算给她看。
冯妙君不看,只问他:“要判刑斩首么?”她罪不至死吧?这人胡搅蛮缠,她就看他到底要作甚。
幼稚!
“其刑可免,其罚难饶。”看她红唇一开一合,惑人而不自觉,还想据理力争,他再忍不住,终于将酝酿已久的想法付诸行动。
云崕垂首,吻住了她的唇。
那一点温热湿濡传来,冯妙君脑海中忽然一阵眩晕。不过她随即惊醒,用力扭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