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走一边哭,若非难过到极点是不会这样的。
出什么事了?
东平郡王低头又看信纸。
信纸上只有简单的感谢以及问候,没有提及丝毫自己的事。
“…黄主簿不敢贸然上前,跟在其后待柔嘉小姐逛街一段后情绪好了。才上前送信,柔嘉小姐见信惊讶且喜…”
东平郡王听到这里嘴边一丝浅笑。
喜?
黄主簿夸张了。
“柔嘉小姐当场就要写回信,挥笔密密麻麻的写了四张纸…”
四张纸?
东平郡王低头看自己手里的信纸。
“……柔嘉小姐悲喜交加写完,思虑片刻。将信纸揉烂,重新再起笔……”
原来如此。
东平郡王点点头,再次看了眼信纸上的字。
他抬脚走向另一边的禅床,盘膝而坐,取过纸笔三笔两笔写下几句话,停顿一刻。扔到一边,重新提笔书写。
小书童将茶水斟好,看着这边东平郡王,犹豫再三还是没有开口,低头轻手轻脚的整理着茶具。
一阵风来,窗边的一丛翠竹摇曳生姿,日光透过翠竹斑驳的照在禅床上盘膝而坐的东平郡王身上,闪烁着碎玉的光芒。
……………………………………………………
八月初,天刚亮雨水就从天而降,跟夏日的电闪雷鸣不同,初秋的雨下的安安静静。
京城的码头上来往的行人少了很多。
一艘船在风雨中摇摇晃晃的靠岸,船上多是货物,此时并不能卸载,所以也没有上前搬运货物杂乱的人群,只有一个少年人撑着一把伞走下来。
站在码头上,他停下脚步,似乎有些茫然。
这些乡下人第一次进京城都会如此,两边匆匆而过的人心里嘀咕。
一辆马车出现在码头前,一个小道童从车上跳下来,含笑迎过来。
“邵公子。”他笑着施礼。
邵铭清抬起伞,含笑对他施礼。
“您请。”小道童引路说道。
邵铭清走向车前,车帘被掀开,他不由一怔。
车里坐着一个老道,正端着一碗茶。
“邵公子,欢迎回来。”他含笑说道。
“真人竟然亲自来接了?”邵铭清说道,低头施礼,“真是不敢当。”
“当得起当得起。”玄真子笑道,“你能回来我很高兴。”
邵铭清抬起头。
“真人,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会回来?”他问道。
“你回来了我才确信你会来。”玄真子笑道,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伸手做请,“来,有什么话上车再说。”
他说着一笑。
“那小姑娘没有跟你一起来,想必不会反对你跟老道我同行了。”
邵铭清笑了笑,没有再说话收起伞上车。
车帘垂下马车调转向城中而去,到达城中,雨已经下的很大,街道上车马经过溅起水花。
“喂!”
看着疾驰而去的马车,临街一间酒楼上有人举着酒杯喊道。
马车丝毫未停,只有对面廊下避雨的人们闻声抬头看过来,见一个剑眉星目俊美的十八九岁的少年人站在窗口。
他身上穿着华丽的锦袍,头上插着玉簪,只是衣袍有些松松垮垮,半个身子几乎探出窗外,结实的胸膛若隐若现,再加上手里握着的酒杯,整个人就显得几分玩世不恭。
“喂,老牛鼻子,下雨天赶着车出来逛什么!”年轻人将手里的酒杯一倒。
街上正有人举着伞急匆匆走过,酒水和着雨水跌落,路人丝毫不觉。
年轻人哈哈笑了,干脆将酒杯也砸出去。
一个路人被砸中,有些愕然的抬头,旋即愤怒,刚要斥骂,旁边的人立刻冲他摆手。
“周世子,周世子。”
听到路人报出的名字,那路人顿时收起愤怒,带着几分恐惧缩头忙忙的跑开了。
周成贞呸了声,抬起头看天,被雨水浇落一脸。
“世子,世子。”
门口传来喊声,伴着咚咚的脚步声有人颠颠的跑进来。
周成贞收回身子懒洋洋的靠在窗上。
“什么事?”他漫不经心的问道。
“世子爷,我听到一个大消息。”小厮眉飞色舞的说道
“说。”周成贞说道。
“世子爷,彭水谢家二小姐,进京了。”小厮压低声音笑嘻嘻说道。
什么?
周成贞猛地站直身子。
“我媳妇儿来了?”他眼睛似乎一瞬间被点亮,烁烁闪光。
☆、第六十四章 见笑
雨天安静的酒楼里变得有些嘈杂,脚步声乱乱蹬蹬。
“世子爷你真高明,盯着朱砂行真是太对了。”
“今天就听到有人找他们大掌柜,人说大掌柜不在,去收拾宅子了。”
“那货商打趣大掌柜是不是又添新人了,伙计们没有像往日那样跟着起哄,而是一脸惶恐的摆手。”
“说不敢乱说不能乱说,那是为家里的二小姐奉命进京来准备的。”
周成贞甩着衣袖跳下台阶,身后的小厮蹬蹬的快跑几步跟上。
东平郡王跟他不来不往摆出一副陌生人的模样,皇帝将他赶回了镇北王府旧居,看似没人管他,却也不能像以前那样接触到各路各等消息。
那些消息对他来说也没什么,他想要的消息不过是一南一北,北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这南边嘛,别小瞧了那些最底层的杂役,偏偏能得到最新鲜的消息,虽然这消息里十个有九个是假的,还有一个是夸大的,但也多少能从其中窥见些有用的。
果然,这不就是得到她的消息了。
周成贞嘴角弯弯。
“奉什么命?”他问道。
“那就不知道了。”小厮说道,“小的再去问。”
“不用了。”周成贞说道,“既然说奉命那就是奉命。”
说到这里眉飞色舞。
“我媳妇儿真是厉害,刚离京就能又奉命进京。”
他说着抬手打个了呼哨。
酒楼旁一匹马正在甩着尾巴,旁边的小厮悄悄的拍了下,马儿得得的过来。
“这马太傻了。”周成贞一脸嫌弃的说道。
小厮讪讪陪笑。
“世子爷再多养一些时日就好了。”他说道。
周成贞嗤声。
“那是天生的,再养也养不好。”他说道。“你们是没见到我那匹马,什么才叫聪明。”
小厮们到时常听他提及自己在彭水得到的那匹马,听的多了越发好奇。
“怎么聪明?”他们不由问道。
能和那丫头配合将自己几次掀下马背……
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光彩事,说出来好像自己还不如一头畜生聪明。
“看看你们这蠢样就知道了它怎么聪明了。”周成贞呸了声,踹开小厮,翻身上马在雨中疾驰而去。
小厮们呼啦啦的跟上。
出了京城雨越下越大,官路也变的有些泥泞。
十几骑马两辆马车行走的艰难。
马车陷入泥坑一阵摇晃。车里传出女孩子的尖叫。
谢瑶跌撞在一旁。碰到了头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这日子赶什么路啊!”她气急的扯起帘子对外喝道。
“瑶小姐,这不是时候不早了嘛。”外边穿着蓑衣骑着马的一个管事不咸不淡的说道,“咱们也没办法啊。”
没办法?没办法一路上船换马。马换船,走三天停两天,现在大雨天的倒赶路了,折腾谁呢!
“闭嘴。”谢柔惠喝道。在摇晃的车内端坐如松。
谢瑶放下车帘一脸委屈。
“我是替惠惠你委屈。”她哽咽说道。
谢柔惠笑了笑。
“我没觉得委屈。”她说道。
“那上次你进京肯定不是这样。”谢瑶说道。
“当然不是,我上次进京也不是二小姐。”谢柔惠说道。抬手摇了摇扇子,带着几分怡然,“这一点我很清楚,所以也没什么可抱怨的。”
谢瑶哦了声靠紧了车厢。忽的又啊的一声。
“又怎么了?这都走了一路了,你还没习惯?既然如此何必跟我出来。”谢柔惠说道。
谢瑶抬头看着车顶,伸出手。
“漏雨了。”她说道。
谢柔惠摇着扇子笑了。
“也真是前所未有了。漏就漏吧。”她说道。
谢瑶甩了甩手上的水。
“惠惠,你可真是宠辱不惊。”她感叹道。
“有什么可惊的。”谢柔惠淡淡说道。“宠也好辱也好,又不是因为我这个人,而是因为一个名号而已,我说过了,我们如今这样,不是因为我们人不好,而是因为命不好。”
谢瑶点点头,垂下手也端正的坐好。
马车晃晃悠悠在大雨中行进了一段之后停下来。
“天还没黑呢,怎么不赶路了?赶得上城门关吗?”谢瑶掀起车帘问道。
“二小姐,瑶小姐,我们到了。”管事说道。
到了?
谢瑶和谢柔惠看去,面前倒是有一处宅院,但四周却阔野,哪里有半点京城的繁华。
“这是大老爷吩咐给二小姐准备的宅院。”管事说道。
“京城呢?”谢瑶惊讶的问道。
管事伸手向前方一指。
“那边。”他说道,“再走不到二十里就是京城城门。”
二十里!
谢瑶目瞪口呆。
“我们不是要去京城吗?怎么在城外?”她急问道。
“大老爷说这里清净。”管事含笑说道。
“清净?”谢瑶急道,“二小姐进京是来拜见公主的,住的这么远,耽误的了怎么办?”
管事含笑摇头。
“二小姐放心,公主传召的话,我们提前一夜进京。”他说道,说到这里又施礼,“二小姐打算怎么拜见公主?是您给公主也递帖子还是只递大老爷的帖子?”
这个管事是谢文兴的亲随,临行前被谢文兴叫去仔细的叮嘱过。
关于自己这次进京的事他心里一定很清楚。
谢柔惠笑了笑,起身下车。
“既然是公主请我来的,我自然也要递个信进去,若不然只有父亲的觐拜,太失礼了。”她说道。
管事应声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