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子脸上顿时绽开笑,眼像月牙一般弯弯起来,眼里还有泪光闪闪,以及没想到事情就能这样轻松解决的惊喜。
她似乎欢喜的有些手足无措。
“那,殿下,殿下接着歇息吧。”她说道,扔下一句,草草施礼转身就跑了。
文士在门外差点被撞到,看着拎着裙子小跑而去的小姑娘,不由摇头也笑了。
“真是小孩子。”他说道。
内里的东平郡王笑了笑没有说话,端起茶碗慢慢的喝了一口。
☆、第六十九章 疾行
窗边传来哗啦啦的水声,还有雨打在窗户上。
一个青衣随从悄无声息的将几本文书放在几案上,又悄无声息的退下。
一只修长的手拿起一本文书翻看。
有笑声在船舱里响起。
“殿下您猜是为什么事谢家二小姐被赶到郁山关起来了?”文士笑道,手里拿着一本文书看向对面。
对面东平郡王斜倚着手里也翻看一本文书。
“忤逆。”他闻言头也不抬的说道,“重伤了大小姐。”
文士笑了。
对于有七个堂兄弟皇子的东平郡王来说,这种手足相争的事司空见惯。
“这二小姐竟然把大小姐推下水。”他说道,“真看不出这个二小姐竟然如此凶悍。”
“看不出吗?”东平郡王反问道。
不凶悍的话怎么能把周成贞打成那样。
文士哈哈笑了,又低下头看文书。
“这上说二小姐妄图将长姐取而代之,所以才下了黑手。”他说道,说着又叹气,“怪不得她生出这样的心思,同胞姐妹,分毫之差,就错失了那个位置,所以当初世宗皇帝决定不留那个孩子,若不然少不得一场兄弟反目。”
“说谢家当初也是要溺死一个的。”东平郡王说道。
说到这里将手里的文书扔回几案上。
文士抬头看他意兴阑珊。
“殿下不看了?”他问道。
“没什么看的。”东平郡王说道。
也的确没什么看的,无非就是那些利益相争,小家小户有小家小户的相争,大宅高门有大宅高门的相争。
这些他人的事本就与他们无关,但东平郡王突然要看。所以才让人急急找来,找来了又觉得没意思了。
殿下这样想起一出是一出的时候可不多。
大概是坐船太闷了。
文士继续看文书。
“这位二小姐品行可一向不好。”他一面随口说道,“不学无术,欺压姐妹。”
东平郡王嗯了声,一手推开了窗,细雨随风飘进来,江面鳞波点点。
“不学无术。欺压姐妹。也不一定跟品行有关系。”他随口说道。
有些人天生就读书不好,有些人天生就不会跟姐妹兄弟相处,也不能说他们就是品行不好。
文士哦了声。
“日常在家中也是横行霸道。目无尊长。”他接着说道。
东平郡王嗯了声。
“横行霸道目无尊长,也许另有因有。”他说道。
例如当初大将朱逢春城门前大骂其父,就是为了告诉其兄弟他找到的贪墨案证据藏在哪里。
文士笑了放下手里的文书。
“殿下是在为谢家二小姐说好话?”他笑问道。
有吗?
东平郡王微微皱眉。
“我只是说世上的事没有绝对,都是他人说他人事。”他说道。“听听也就罢了。”
“那倒也是,谢家姐妹品行如何。谢家内宅如何私争,与我们也无关。”文士笑道,“他们只要是大巫清后谢氏,出产朱砂。进贡祥瑞便足矣。”
东平郡王没有说话,依旧看着窗外。
不过,那个傻乎乎的丫头真的做过那样的事吗?
雨点渐渐密集的江面上忽的一条船从后边追上来。二十几个船工们穿着蓑衣斗笠都在奋力的划船。
船身看起来毫不起眼,但船窗上垂着的竹帘卷起来。露出其内的窗户竟然是琉璃做的,此时琉璃窗后,一个女孩子正贴着窗向外看。
她的面容白净米分嫩,眼睛亮亮,在琉璃映衬下越发的娇艳如花。
只不过此时这朵花似乎是被压在琉璃上,让她的脸和鼻子都变的扁扁,看上去古怪又滑稽。
东平郡王愕然。
然后那张脸瞪圆了眼,显然也看到了他。
更滑稽了。
东平郡王噗嗤一声笑了。
琉璃后的面容似乎受了惊吓嗖的离开了窗户,但下一刻又贴上来,比先前还要贴近,呈现出更古怪的面容。
这是挑衅吗?
东平郡王莞尔。
不过是一转眼间船已经越去,消失在视线里。
“咿,那是谢家二小姐的船,怎么…”文士也看到了凑过来向外看。
有随从从外进来。
“谢大老爷说,谢二小姐的船要先行过去,还望殿下见谅。”他说道。
“这下雨天的还跑那么快做什么?”文士惊讶问道,“多危险。”
“说是二小姐喜欢下雨行快船。”随从说道。
文士站起来打开舱门看到前方如同一只箭在水面飞驰的船,因为越过了官船,船上的船工们也就不怕惊扰贵人开始吟唱号子。
下这么大雨,又动用这么船工快行船。
“这二小姐的性子果然……”文士摇摇头说道。
东平郡王看着舱外,听着悠扬又急促的船工号子高高低低的传进来,哎嗨呦哎嗨哟的在雨中让船平稳又快速的而去。
“船划得这快没事吗?”他问道。
“没事才怪呢。”文士说道,“谢家的人也不管,在江面行驶怎么能纵着孩子胡闹。”
江面的雨越来急,斗笠遮挡不住,船工们的视线都有些模糊。
邵铭清听到身后脚步响,闭着眼就回头摆手。
“快进去,快进去,雨大了。”他说道。
不过他的话说了也白说,一只手牵住了他的衣袖,微微借力人就站了过来。
“船上也唱号子。”谢柔嘉笑道。
“当然。”邵铭清说道,“很多种呢,平缓的时候有慢船号子,湍急之中有爬山虎,顺风中有拉蓬号子。疾风浪要停船的时候还有抛锚号子。”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谢柔嘉笑问道。
“我家的盐大多数都是通过水路运出去的。”邵铭清笑道,“我跟着父亲走过几次船。”
谢柔嘉哦哦几声,重新看向这些船工们,船工们的动作变的慢下来,号子声也开始渐弱。
“雨太大了,走不了那么快了。”邵铭清说道,又回头看舱内。“江铃还能坚持的住吗?”
谢柔嘉皱眉。
坚持怎么也能坚持。就是多受些罪。
她不由往前走了几步,雨水很快打湿了她的衣衫。
“你也不穿个蓑衣…”邵铭清皱眉说道,话音未落。就听谢柔嘉张口跟随船工们喊出一声号子。
她要唱船工号子?
邵铭清咽下要说的话。
谢柔嘉的号子唱的多好他是再清楚不过,只要她引唱,矿山上就如同翻起白浪一般。
不过,船工号子跟矿山号子能一样吗?
“天色变了。”
女声渐渐高亢越过船工们的声音。
船工们一声声的咳呦成了她的应和。
“天色变了……咳吆。”
“大浪要起……咳吆。”
“脚蹬地哟……咳吆。”
“手把沙呀……咳吆。”
“挣回钱喲……咳吆。”
“要顾家呀………咳吆。”
伴着这一声声引唱。船工们慢下来的动作渐渐加快,当听到挣回钱要顾家时大家还忍不住露出笑容。
脚蹬地。手把沙,挣回钱,要顾家,要顾家。为顾家。
他们奋力的划动着,耳边女声越来越响亮,节奏也越来越快。
风似乎小了。雨也似乎没有那么大了。
“遇激流,不停留。”
“众弟兄。拉紧绳。”
“弯腰合力把船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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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
文士掀起帘子进来。
因为风急雨急,窗已经关上了,堆在几案上的文书也早已经消失了,东平郡王正闲闲的看书,听到他的声音淡淡的嗯了声。
“殿下,谢家二小姐的船不见了。”文士说道。
不见了?
是什么意思?
东平郡王放下手里的书。
“风雨很大,我们都放慢速度了,他们原本离我们不远的,但现在看不到了。”文士说道,神情几分肃穆,“不会出事了吧?”
东平郡王笑了。
“出事也不会沉的这么快啊。”他说道。
也对。
“可是那他们去哪里了?”文士问道。
“当然是走远了。”东平郡王说道继续拿起书。
文士当然想过走远了。
但是。
“这不可能啊,那也太快了。”他说道。
东平郡王笑了笑。
“这世上的事哪有那么多不可能。”他说道,“万事皆有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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码头上一片寂静,只有风雨飘摇。
不远处的草棚里挤满了人,有的在说笑,有的在打牌,嘈杂热闹。
“我看今天是到不了了,半路一定抛锚了。”一人说道,看着外边的雨,以及茫茫一片的江面。
为了迎接进京的官船队伍,这个码头已经提前三天清空了,官老爷谢家的掌柜们以及百姓们也等了三天了。
“老爷们看来还得多等一天。”另一人说道。
话音才落,就听得有人呀的了声。
“船来了!”
又逗闷子呢。
他们这些来探消息的随从们已经开了不少这个玩笑了,都懒得理会了。
“不是,真来了!真的有船来了!”
真的有?
有人向外看去,果然见茫茫江面上出现一条船。
但只有一条。
“是不是来抛锚避风雨的船?”有人问道。
这话立刻遭到否定。
“不可能,已经提前多日告知拦截了,不会有其他船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