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跑进书房,搬了一把凳子爬上去,想摸摸那具平时被爸爸当做宝贝的骨架。但是我当时不知道是怕他突然回来,还是心情太过激动,身子一晃从凳子上摔下去,撞到了骨架不算,还整个人砸在倒落的骨架上,压折了好几根骨头,我当时真是吓傻了,觉得要是被我爸发现,肯定会打死我的。当时也顾不得身上的疼,自己一口气跑出去好远,直到天黑都不敢回家,就在路边坐着,后来月亮星星全都跑了出来,我也没等到爸爸妈妈来找我,又冷又饿得受不住,才自己悄悄跑回家,却发现家里的大门是半掩着的,屋内没有亮光也没有声响。”
“当时年纪小也不觉得害怕,一把推开门就跑进去,走上楼梯的时候就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若是现在闻到,我便能很清楚的知道,那是鲜血的腥气,那时候只是觉得奇怪,还是一路走到了书房门口,那天的月亮就跟昨晚一样,又大又圆,明晃晃地挂在半空,正好照进书房,屋里亮堂堂的什么都看的很清楚。”
他突然停住讲述,审讯室内很安静,只有笔尖接触纸张的沙沙声,监控室内也很安静,只有光盘刻录的唰唰声。
“那天就跟昨晚一样亮堂,什么都分毫不差地印在我的眼睛里,刻在我的心里。”时文轩又重复了一遍,声音微微有些颤抖。“满地都是血,像是谁把红油漆罐子打翻在地一样,一直流到门口,我进门一脚正好踩进血泊里。”
他忽然抬起头问:“吕警官,你踩在半干的人血上过吗?”然后不待回答,自己便笑着摇头说,“你自然是没踩上过,你们都讲究保护犯罪现场对吧。半干的人血,踩上去粘腻湿滑,觉得脚下有几千只手在抓着你,让你根本没有力气抬腿。又湿冷的很,那种冰冷的感觉就像是有生命一样,顺着腿慢慢地爬向全身,让你整个人都像掉进冰窟窿里一样,不由自主地发抖。”随着他的讲述,屋内的温度似乎陡然降低。
“我只记得,当时看到一截雪白的人骨,插在我妈妈的胸前,在月亮下泛着银白色的光芒,上面还沾着迸溅上去的鲜血,红白相映。而我爸也用一柄锐利的手术刀,割断了自己的动脉,所以地上才会有那么多的血,那么那么多的血……”时文轩的声音渐渐变轻,把头深深地低下,埋进自己的手掌内。
正在此时,刘赫的手机突然铃声大作,他接起电话,神色马上变得异样,瞥了徐诺一眼,准备出门去接电话,不料徐诺却很敏感地转头问他:“是不是许成的电话?”
刘赫没办法隐瞒,只好点点头,手机马上被徐诺一把抢了过去,许成在那边说,今夜是苏阳与鲁燕一同值班,先前苏阳就假装无意地暗示他可以不用来上班,恰巧这几日病区内有两名危重病人,许成以此为由说自己还是来上班的好,苏阳也没有再说什么,不过晚上来的时候却很热情地给了他一瓶饮料,并且三番两次地催促他喝。
徐诺听完那边的讲述,果断地说:“你小心警惕,趁他不注意倒掉些饮料,然后装作睡着,我们马上就过去。”说罢挂断电话,起身就朝外走去,见刘赫没有跟上来,回头不耐烦地说,“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走!”
刘赫跟李可昕交换了一下眼色,二人都露出担忧之情,不过此时吕聪已经开始询问时文轩的具体犯案过程,似乎徐诺留在这里听着会更加受打击,还不如让她有些事情去忙,李可昕便对刘赫使了个眼色,二人心有灵犀地相视点头。
第八卷终结卷第十章医院抓捕
赶到医院的临时监控室,在那边值班的警员已经在聚精会神地盯着屏幕,头也不回地汇报道:“许成已经假装喝下饮料,说自己困了就先去休息室睡觉,苏阳现在还在办公室里看书,鲁燕在护士站忙着点查药品,似乎是准备去发放晚间的药物。”
徐诺也凑近去看着监视屏,现在的画面是停在苏阳的办公室和护士站两个地方,不久只见鲁燕果然去分发药物,工作人员急忙把监控切换到两名危重病人的病房,只见不多时鲁燕便进了一号监护病房,见屋内还有几名家属,便沉下脸说病人需要安静休息,把人都赶走,只剩下一个陪护的亲属,在她出门送人的时候,在显示屏上清楚地看到,鲁燕飞快地从白大褂口袋内掏出一支注射器,将一管不知是什么的药水注入病床旁的热水瓶内。而后倒水喂病人吃了药,才跟陪护亲属笑着说了两句话后离开。
徐诺一拍腿道:“看来他们今晚果然要下手。”
刘赫从进门就心不在焉,注意力压根儿没放在监视屏上,一双眼睛滴溜溜地围着徐诺打转,越看越觉得她情绪不正常。
徐诺全然不管他在想什么,只盯着屏幕琢磨着对策,怎么才能既抓住苏阳的罪证,又不让病人收到伤害呢?她想不出头绪,准备悄悄摸下楼去找许成问问看法,便猛地起身朝外走,吓得正全神观察她的刘赫也跟着猛地跳起,抢先一步把手按在门把手上,紧张兮兮地问:“徐队,你干什么去?”
“我去楼下找许成啊!”徐诺道,“你跟我一起去吧,万一被发现,还有你这个冒牌哥哥的身份做掩护。”说罢也不等刘赫张嘴,便拉着他直接下楼。
医生的休息室在走廊的最尽头,正对着后楼梯的位置,他们二人从楼梯间出来就正好去敲休息室的房门。
此时许成在里面正急得团团转,想出去帮忙又怕自己破坏了计划,攥着手机不敢撒手,每隔一会儿就要抬手看看,生怕自己错过了电话或者短信。听到有人敲门,他猛地停住脚步,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开门还是躺到床上装睡。正犹豫着,手里的电话忽然震动,吓了他一跳,差点儿把手机顺势扔了出去,好不容易手忙脚乱地接起电话,只听里面传来刘赫的声音:“赶紧开门。”
三个人在休息室密谋了半晌,徐诺心里渐渐有底,便布置二人分头行动,自己回到监控室帮他们望风。
不料十点多的时候,鲁燕见科室内无事,竟跑到苏阳的办公室,二人好一阵温存亲热,看得徐诺心下有些尴尬,不过倒也方便了许成和刘赫行动。
一切都搞定以后,众人便只等着最后的抓捕,这一等便是等到后半夜。两点左右,科室内的病人和陪床都已经睡熟,刘赫跟另外一个值班民警也都有些眼皮打架,只有徐诺精神百倍地盯着监视屏,两只眼睛闪闪发亮,似乎精神极好。她猛地一声叫喊:“苏阳开始行动了。”
刘赫急忙抬手搓搓脸,努力让自己精神一些,一看苏阳已经离开办公室朝病房走去。把病房的画面切换至最大,三个人目不转睛地盯着监视器,看着苏阳进屋、找到病人的中央静脉置管,掏出兜里的两支注射器,熟练地拧开接头处的塑料螺帽,松开卡子,把两支药水逐一推入。
就在他松开螺帽之时,徐诺和刘赫同时一跃而起,用最快的速度冲下楼去,跑到病房前正好拦住刚刚从屋里朝外走的苏阳。
徐诺“啪”地打开电灯,耀眼的白炽灯光芒让三个人都不自觉地眯起眼睛。苏阳倒是镇定,双手插在白大褂兜里,淡淡地问:“你们有事吗?”
“只是想请苏医生把口袋内的注射器拿出来,给我们带回去化验,看看是不是镇静剂和氯化钾。”刘赫抬手撑在墙上,挡住苏阳的去路。
说话声没有引来后半夜班的护士,而是引来了鲁燕,看到徐诺她下意识地皱皱眉头,似乎有些疑惑,上前问:“出了什么事?”
徐诺笑道:“这正是我想问你的,后夜班的护士出了什么事?镇静剂了不会有副作用吧?”
鲁燕脸色一变,却还是嘴硬道:“怎么,她睡着了?真不像话,我去叫她起来,上夜班的时候怎么能……”她转身就要去护士站,却被徐诺一把拉住胳膊。
“别演戏了,你自己亲自下的药水,你还来跟我装糊涂吗?”
苏阳忽然一把推开刘赫,冲过来冲鲁燕说:“这儿没你的事,去睡觉吧。”
“哦?还很有情义嘛!”徐诺咬牙冷笑道,“可惜啊,所有的一切我们都用监视器录下来了,你们两个谁也跑不掉的。”
此时许成也已经从休息室出来,面色沉痛地盯着苏阳问:“苏医生,虽然我是作为卧底进来实习,但是这些天你真的教给了我很多东西,我打心里佩服你,也真心地希望是警方搞错了,希望我这个卧底永远也不要发挥到作用,希望我能够多跟你学习,但是,为什么,你到底为什么这么做?”
苏阳还未说话,鲁燕忽然冷冷地开口道:“你们这些人,谁都不理解他,许成我问你,你在科室待的这些日子,看到那些病人你有什么感觉?”
“感觉?我觉得他们都很痛苦。”许成没料到会问到自己头上,简要地说了一句。
“对,他们都很痛苦,不仅仅他们痛苦,他们的家人也无比痛苦,一边看着亲人受尽折磨,一边又要负担高昂的医药费,而国内又没有立法承认安乐死,他们只能悲剧地活下去。苏阳这么做,是为了解救他们,让他们从绝望和痛苦中解脱出来……”
鲁燕还想说些什么,被徐诺上前一记耳光打断,众人都被这一记清脆的耳光惊呆,只听许成气愤地说:“这么无耻的话,你居然还能说得如此崇拜和洋洋得意,医生的职责是救死扶伤,面对痛苦的病人,你们要做的是钻研医术,能够竭尽所能解除他们的痛苦,而不是把自己放在上帝的高度,随意决定他们的生死。从来都只站在自己的角度去想问题,根本都不在乎别人的想法,你们不觉得自己太自私无情了吗?”她说完又转头狠狠盯着苏阳一字一顿地说,“你,根本不配做医生!”
鲁燕似乎有些气急,口不择言地怒道:“难道你们不无耻?还不是为了抓我们,牺牲了一个病人的生命做诱饵,别说的那么伟大,你们其实跟我们也没什么两样。”
徐诺满眼鄙夷地望着她,也不说话直接扯着她来到病房内,揭开病人颈部的医用胶布,只见刚才苏阳注射药水的留置管,根本没有扎进病人的身体,而是在颈后绕了一圈儿,连接在一个密闭的塑料容器内,被徐诺伸手提起,透过半透明的容器壁,能够看到里面有液体在轻轻摇晃。
许成上前轻手轻脚地揭开病人肩部的一层胶布,这才露出原本插在体内的留置管接口。
苏阳面如土色,惨然一笑地回头说:“小燕,是我拖累了你。”
第八卷终结卷第十一章尾声
两个月后,徐诺站在W市的机场大厅,十一月的W市已经很冷,今天甚至还飘起了点点雪花,她隔着单面的玻璃墙,怔怔地看着外面跑道上、在雪中起起落落的飞机,伸手轻触玻璃,那指尖传来的冰冷感觉让她再一次想起时文轩。
他的案子作为重案大案,情节严重、证据确凿,送交检察机关后很快便通过审核提起公诉,他从头到尾都相当的配合,对罪行也供认不讳,更没有提起上诉,所以整个判决进行的极其顺畅,不到一个月便尘埃落定。
他唯一反复提起的要求,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