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香令  第3页


  景孝一怔,询问地看向自己的父亲。
  景明窝在一旁,重重咳了几声,才将玉瑶郡主婚约一事道了出来。景孝去长香殿没多久,玉瑶郡主身边的嬷嬷就带着几名侍卫找过来,拿出婚书,又给景府加上一层厚霜。
  景孝听完后,愣了半响才道:“这……是真的?”
  景仲冷嘲着道:“就算是真的,大公子如今也不在了,他们即便拿出老太爷的文书,景府也算不得毁约。”
  景孝脑子里忽然浮现出那张脸,于是僵硬地开口:“可是,我好像……看到六叔公了!”
  一语惊天!
  书房内死一样地安静了一瞬,才有人开口:“你是说大公子?”
  景炎公子是景公年近六十才得的儿子,因此年纪虽不大,但辈分很高。比如景仲,比景炎大了十岁有余,却要称景炎一声六叔。兴许是因为这样大家都觉得别扭,后来景府上下就都改口称其为大公子。
  景仲强压住心里的紧张,却难掩语气里的恐慌:“你是在哪看到的?”
  景孝道:“在香殿。”
  书房内又是一片死样的安静。
  景明咳了一声后,跟着问:“孝哥儿,你确定是大公子?”
  景孝这一下没有马上回答,是迟疑了一会,才有些犹豫着道:“我,我……不确定。”

☆、第003章 公子

  听到景孝说不确定,景仲提起来的心稍稍松了松,只是景明却接着又问:“怎么不确定了?难道大公子你还认不得,到底是不是?!”
  景仲瞥了景明一眼,不悦地压了压嘴角,冷着脸道:“想必是孝哥儿看错了,倘若真是大公子,这么多年了,难道还不知道回府里看看。不说前两年老太爷过世,就说眼下这般情况,都不能撒手不管的。”
  景明知道他二哥说的有道理,只是心里到底不甘,于是也不接话,只管看向景孝:“你且说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在香殿看到什么人了?”
  景孝绷着肩膀站在那,头微微垂着,眉头紧蹙。当年六叔公离开时,他还不满十岁,而十岁之前,他和六叔公的接触并不多。在他少时的记忆中,六叔公,父亲和伯父们所称的大公子,是个……让他仰望的人,亦是他非常崇拜的人。
  六叔公对他们这些小辈态度极为亲和,从没有摆过长辈的架子,无论对谁都是笑脸相迎。他没有见过六叔公责骂或是责罚过谁,甚至没有见过,或是听说过六叔公跟谁动过气,但也从来没有人敢因此在六叔公面前放肆,即便是府里最爱耍混,脾气最暴躁的大伯,在六叔公面前,也都不敢造次。
  他以前曾有过困惑,为什么年纪比他父亲小那么多的六叔公,能让所有人都敬着,又怕着。有人说是因为老太爷的关系,也有人说是因为大香师的关系。
  然而,如今老太爷已过世,白广寒大香师也已杳无踪迹,六叔公亦已失踪五年。但现在,此时此刻,他的叔伯们提到六叔公时,面上的表情还是如以前一般,一模一样,又敬又怕!
  见景孝久不出声,景明有些着急地问:“孝哥儿,你难道不记得大公子长什么模样了?”
  景孝抬起脸:“我……我记得的。”
  其实那人的五官眉眼究竟是什么样,他当真是不大清楚了,他是描绘不出来,但要说是忘了,却又不可能。他不知该如何解释,只是在天枢殿内,看到镇香使的那一瞬,他无法说服自己那不是六叔公,但同时,他亦又无法确定,那就是六叔公。
  那张脸,初一看,和他记忆中的那个人,几乎是一样的,只是感觉又完全不同,再看,确实真的是完全不同的人。
  他不知道,想不明白,究竟是,还是不是?!
  景明也糊涂了:“既是记得,如何又不能确定!”
  “父亲和大伯二伯三伯应当都知道,天枢殿现如今多了位镇香使,是安先生亲自指定的。”景孝有些迟疑地开口,“那位镇香使,长得很像六叔公……只是,我看着看着,似乎又不怎么像了。”
  景大老爷按不住暴脾气,忽地拍了一下桌子,瞪圆了眼珠道:“你说的到底是个什么球,什么叫长得像,看着又不像!”
  景仲已不自觉地站起身,在屋里踱了几步,然后回身盯着景孝问:“你跟那位镇香使都说了什么?”
  景明也道:“你就从头说说。”
  景孝点头,一边回想,一边道:“侄儿今日去天枢殿,本是为着府里的事去找安先生的,只是安先生似乎无意插手这件事,只让侍女出来传话,说是官府会查清真相的,让我无须忧心。我告辞安先生后,将出天枢殿时,无意听到两个侍女私下聊到镇香使,一个说镇香使像景炎公子,一个说像广寒先生。我当时心里极是吃惊,就返回去求安先生,让我见一见镇香使。”
  “广寒先生!?”景明微诧,景仲面上的表情也微微一变。
  景公此一生,最值得骄傲的事情,并不是创下这泼天的富贵,而是养了两个绝伦逸群的好儿子。
  天枢殿的上一任大香师白广寒,是景炎公子的孪生兄弟,两人虽是生的一模一样,但却从未有人将他们搞混过,实在是两人的气质差得太远。景炎公子儒雅风流,接人待物总是彬彬有礼,眉眼亲和,笑容明媚;白广寒大香师则孤高清寒,似傲雪寒梅,目中含霜,令人不敢轻易靠近。
  景大老爷也站起身,指着景孝问:“那你见着他后,他可认得你?”
  景孝轻轻摇头。
  景明有些不甘心,再问一句:“当真不认得,还是,还是他兴许有什么难言之隐,所以装作不认得你?”
  景孝还是摇头:“我当时也是这般想的,只是依孩儿观察,镇香使不像是装的。”
  景仲抢过来问:“那他究竟是谁?怎么会出现在天枢殿内?又怎么当上镇香使的?你都跟他说了什么?”
  景孝转头道:“侄儿当时没问这么多,不过,这应当都是安先生的意思。”
  提到安大香师,景仲顿住,景炎公子和安大香师是有婚约的,两人定亲之前,其渊源就不浅。大公子失踪这么多年,私下里都传是在外遭遇不测回不来了,如今忽然出现一个长得那么像的人,安大香师要将此人安排在自己身边,倒也不难理解。
  只是,若真如此,玉瑶郡主的那张婚书,倒是很容易解决了。如果……如果此时大公子,不,一个真假难辨的大公子出现的话,那婚约这事,倒是有个交代。总归玉瑶郡主已死,而眼下大公子亦未娶妻,那么景府无论如何,都算不上毁约。
  景仲想了又想,心里打定主要,便又问:“确实很像?”
  景孝点头,只是跟着又道:“侄儿实在是不好说,当年侄儿亦是见过广寒先生的,广寒先生和六叔公不也是很像,但他们……”
  这话书房内几位都明白,不由相互看了一眼。
  景大老爷便有些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行了,依我看,指定不是。像老二刚刚说的,若真是大公子,哪能不回来的。”
  景仲点头:“不过既然有这么一个人,咱们也要见一见才行。再说今日南疆人都拿了郡主的婚书过来,提到了香田和寤寐林,我说不得,也要去见一见安先生了。”
  
☆、第004章 鹿源

  景仲清楚大香师不是说见就能见的,即便他如今是景府的当家人,但大香师若不想见他,也完全不用卖他什么面子。
  但他更清楚,这等时候,已然顾不上什么面子了。且不论玉瑶郡主的命案一事该怎么解决,仅景孝带回来的这个消息,他就不可能再坐得住,无论如何,都得去香殿看个究竟。
  只是他动身前,景三爷还是劝了一句:“要不先让管家上去打声招呼?”
  景府即便不是什么皇亲国戚,但景府的脸面,也不比那些宗亲王族差多少。特别景公还在世,大公子亦没有离开时,这长安城内,哪家王侯不卖景府三分薄面,更有人想着各种法子上门巴结的。
  刚刚景孝上去都没见着安先生的面,那还是景公临终前,托付安先生照看的孩子呢……但景孝是小辈,见不着大香师也损不了颜面,左不过是又被人看轻几分罢了,而且说来说去也是在府里的事。
  但若景仲上去也吃了闭门羹,那他这当家人的颜面,可就不怎么好看了。日后府里有异心,不服管的那些人,怕是更会动歪心眼。
  景府的大爷景壮,二爷景仲,三爷景禄,都是二房所出,一母同胞,四爷景明则是三房那边。二房蠢材多,但人丁兴旺,下一辈哥儿姐儿更是不少;三房则多是明白人,偏人丁凋零,景明还是个病秧子,三房还有一位五爷,却又是个什么都不管的主,可怜景孝的身子骨也像他父亲。
  所以景公临终前,等不回景炎公子,最后选了景孝,也是无奈之举。
  而事实也证明了,景孝目前确实担不起这样的大任,送至面前的权力,还没等握住,轻易就被自己的伯父给收走了。
  其实景仲也没多大才干,但比起景大爷的暴脾气没脑子,景三爷的贪财好色,他起码识时务,知道面子这种东西,要和不要,主要看面对什么人。对大香师这等云端之上的人,他绝对能自己把自己的脸皮扒下来,先踩上几脚,再若无其事地贴回去。
  ……
  天枢殿偏殿大厅内,鹿源给景仲沏了一盏茶:“景二爷,先生此时在香室内,之前交代了不可打扰。”
  景仲忙欠身,伸出双手去接那杯茶,脸上亦带着小心翼翼的笑:“不急不急,不敢打扰先生,我就在这等,若先生出来了,劳烦源侍香帮我通报一声,就说有要事求见。”
  鹿源微微颔首,唇边挂着笑:“那就请景二爷在此稍候。”
  “好的好的。”景仲被那笑容看得心都酥了。
  他不知道安大香师去哪找的这么个宝贝,一个男人,却生的一双如此漂亮的鹿眼,平日里看人的时候就水水润润的,这一笑,更是软的叫人不知怎么好。
  景仲一直站着,等鹿源出去后,才复坐下。
  一个时辰后,鹿源走到安岚跟前,欠身道:“先生,他还在厅内候着,看起来并无一丝不满或是不耐烦。”
  安岚轻轻盖上香盒:“也是午膳的时间了,依他平日在景府的膳食,给他送去。”
  她确实极少插手景府的事,但景府的一切,她都有关注。毕竟是景公临终前托付于她的,也是景炎公子,最后交到她手里的东西。
  “是。”鹿源应下,又问,“先生这边可要传饭?”
  安岚沉吟一会,从香席上站起身:“传饭到云隐楼。”
  云隐楼是镇香使住的地方,离凤翥殿不远。
  只是她走到门口时,却又停下,偏过脸问了一句:“镇香使……此时可在云隐楼?”
  她对香殿外的景府了如指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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