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娘传  第6页

满屋子家具噼里啪啦乱响。双福气的倒噎!偏是新人,半点不好说得!林贞见状,拍拍双福的手安抚道:“别气,看她们热闹,我也高兴。”
  双福无奈的道:“姐姐真不像个孩子,只是这等没规矩,日后待如何?”
  林贞笑道:“我们寒门小户,不讲究这个。你也放松些,最多日后我不带她们两个出门子便是。”
  双福待要说话,只听三多大喝一声:“看我猛龙过江!”那球随声而动,碰的砸到书桌的笔架上,登时笔墨乱飞,溅的九如变成斑点猫。林贞忍不住笑出声来:“谁打的谁收拾!不许赖账!”
  双福和四喜见林贞笑起来,差点崩溃了!这都是些神马人啊啊啊!亲娘!你赎我回去吧!
  正巧玉娘听到动静,走到后头一瞧,也笑起来:“哈哈,九如,你的衣裳污了,可叫三多替你洗了吧!”
  三多不干了,道:“娘不能这么说,常言道愿赌服输,她与我踢球,脏了怨我什么呀?”
  玉娘才不跟两个小丫头扯这个呢,只道:“你们两个调皮精怪,也不让姐姐踢一回!”
  林贞也歇够了,走到桌上拿帕子把球擦干净,一下一下的跟玉娘对踢起来。玉娘本就是陪她玩,也不用力,母女两就这么无聊的踢了小半个时辰。双福和四喜才松了口气,这就对了么,虽说气球也勉强算闺阁游戏,可三多和九如那个踢法,比外头的男人还猛,哪有半点大家子的派头?商户什么的,真是太挑战人的底线了!还好玉娘跟林贞还算靠谱,不然这日子没法过了!
  不知是不是白天踢球运动了心情好转的缘故,到晚间林贞明显多吃了一点饭,难得后半夜才做梦,睡了小半晚,第二日便爽快多了。家里上下人等都松了口气,林贞病着,林俊镇日黑着脸,众人魂都要吓散了。如今多云转晴,家里比过年那几日还热闹。连玉娘都打扮起来。林贞看着柳初夏那大红刻丝袄子木了一下,谁来告诉她为什么她家的小老婆可以红换蓝绿青橙紫可以穿个遍?再看看玉娘的满头珠翠,算了,横竖是架空穿,或许这个地头就没有违制的讲法也未可知。
  正月二十九日,春花进来报,京城里的太医来了!林贞有些尴尬,笑着玉娘说:“我已经好了。”
  林俊却说:“这里的太医俱不顶用,让京里的瞧瞧,日后不得病才好。”说完亲自到大门接了太医进来。
  太医看着慈眉善目的,还带着一个二十来岁的姑娘。进来先行礼道:“小人姓陈,京里回春堂的坐堂太医。见过林大娘,林小姐。”
  那姑娘也行礼:“小女陈大姐儿,见过大娘、小姐。”
  玉娘忙带着林贞避过,才道:“陈太医不必多礼,还请太医看顾小女一二。”
  陈太医道:“路上听府上的小哥说了几句,不甚明了,还请小姐伸出手来,叫小人探探脉。”
  林贞好容易康复,此刻心情还不错。笑嘻嘻的伸出手给他把脉。陈太医先回了个笑容,不想越探眉头越紧,林俊心里一绷,见陈太医把手收回,忙问:“太医有甚看法?”
  陈太医问道:“恕我无礼,姐姐可否有些喜怒不定?”
  林俊没好气的说:“你看半天就看出这个?我家女儿自来脾气最好,什么喜怒不定?”
  陈太医听到这话,叹了口气道:“这可不好,心思重了。”
  咦?这个诊断倒和平日里的太医说的一样。玉娘忍不住问道:“都这么说,这也奇了!我们家姐儿,这么大的年纪,又有何烦心事?”
  林贞脸一红,她烦心事多了!从那年听到林俊跟五房薛思妍通奸,气死人家老公,不满百天就抬进家门起,哪日不要被家里人堵一下?再加上夜夜噩梦,没烦心事才有鬼!可是这些都不能说出口,谁家八岁女孩儿知道这些呀?
  陈太医又对林贞道:“姐姐让我瞧瞧右手。”
  林贞只得把右手伸出去。又探了半日,问:“夜里睡的不香?”
  林贞点点头。
  “可是做梦了?”
  “总梦见一直往下掉,呃,摔死了。”
  林俊一听这话就头痛:“上回不是梦见找不着我们么?这回怎么又变成往下掉了?”
  林贞也头痛的想,那是一个系列的!
  陈太医又看了舌头和脖子上的颈动脉的位置,才叹口气说:“小姐这病,也不是甚大事。胎里带了不好,偏心思细腻,恐惹大人生气,万事都强忍了。夜不能寐,白日便茶饭不思。若有惊吓,症状更甚。夜间口渴,还有些掉头发,不时想要大哭一场。精气混乱,但凡节气略变,就要伤风着凉,小姐说我讲的是与不是?”
  林贞忙点头,问:“太医可能让我夜里歇好?”
  陈太医为难的说:“方法是有,就是……”
  林俊忙道:“但讲无妨,只要你治好小女的病,多少银钱都不要紧。”
  陈太医摇头道:“不是银钱的问题,只是我要用针。这也不妨,早听闻是给小姐看病,我带了小女过来帮忙扎针。只是……小姐怕痛不怕痛?”
  林贞笑道:“那点子倒也不怕。”扎针么!上辈子颈椎病肩周炎,哪周没被银针伺候过?就算是古代金属冶炼技术不过关,针粗一点也不怕。
  陈太医笑道:“想不到小姐是个胆大的,可是我这个,不止扎的时候痛。只怕我扎过之后,你半夜痛的受不住,你可敢一试?”

  ☆、第7章 剧痛

  林贞被噩梦折磨的想死的心都有,如果能把这个能治好,有什么不敢尝试的?利落的点头:“我不怕!”
  林俊也只当陈太医哄小孩子,便道:“只要能治好,长痛不如短痛!”
  陈太医再次强调:“真的很痛!”
  “不怕!强过一年到头病的起不来。累父母忧心,太不孝了。”
  林俊欣慰的道:“哪家爹娘不忧心呢?你别老惦记这个。”
  林贞笑了笑,对陈太医道:“这日不如撞日,今日就扎吧!”从没有一个太医能把她的症状说的这么清楚明白,姑且信了!再有,她也感觉到抑郁倾向比以前更重了些,再不治疗,若到了自杀那个份上,才真对不起林俊呢。想到此处,不由暗叹:自己发现的太晚,已经抑制不住了。若早在发病之初就反应过来,抑郁症这病症,自己意识到了,很容易战胜的。惟愿这次能好吧。
  陈太医听她如此说,便叫上女儿一齐准备。不多时在上房竖起屏风,自己站在屏风外指挥。由陈大姐在屏风内替林贞施针。玉娘也在内陪着,只见陈大姐一针下去,林贞雪白的背上瞬间渗出一粒的雪珠子,忙扭头闭眼不看,脸皱成一团,眼泪却止不住的掉。林贞见状,扯了扯玉娘的袖子道:“妈妈,我没事,你莫哭。”
  玉娘哪里受得了这个?又怕她不陪着林贞更怕,哽咽着道:“姐儿,痛了就喊出来,别忍着。”
  林贞嗯了一声不再说话。古代的冶金技术比她想象的还差!扎下去真的比以前的痛很多!本来想哭的,没想到玉娘比她还先哭出来,她倒不好意思哭了。要是娘俩一块儿哭,在外头等着林俊非得晕了去不可。深吸一口气,慢慢呼出来。一下一下的调节着呼吸。安慰着自己,再痛也没有当初生孩子痛!想不到才八岁,就要用到拉马泽呼吸操来镇痛了!忽又想起前世的儿子,眼泪唰的落下!宝宝,宝宝,妈妈好想你!多年不见,你还好不好?爸爸好不好?又想起恩爱的丈夫,再忍不住呜呜哭起来。你们……都忘了我吧!忘了,就不会难过了!
  林俊在外头听着里头娘俩的哭声,急的要撞墙。转了一回,林贞还在哭,又改成死死盯着陈太医了。陈太医也很无奈,林贞病的比他想象中的重多了!不及时治疗不定甚时就要夭折。治疗手法是比较血腥,可是也很有效。不然吃药得吃到猴年马月去?没准还没治好呢,这边就上吊了。可这话对病人家属不能说,不厚道了些。只得在大声安抚:“小姐忍着点儿,这一回治好了,日后再不遭罪了!”
  一声把林贞从回忆里惊醒,但见玉娘已是泪流满面,忙拉回神思,用手抹了抹眼泪道:“这会儿不痛了,就刚才扎下去的时候痛。”
  林俊高声问道:“真个不痛了?”
  其实还有一点儿,但林贞斩钉截铁的说:“一点不痛了!”
  陈太医忧郁了,这娃儿太懂事了!加大治疗难度啊!自来没心没肺的人最好治,这样的……怪不得小小年纪,阴寒凝滞这么严重。果然慧极必伤!
  好容易施完针,玉娘一身都汗透了。一眼瞟过林贞拔了针的后背,尽是窟窿眼儿,差点晕了过去。陈大姐儿忙笑道:“不会留疤!保证不留疤!”
  玉娘不确定的问:“姐儿,真不痛?”
  林贞再次很认真的说:“不痛!”
  “可我看着都痛。”
  林贞笑笑:“许是陈姐姐手法好,京里的太医唉,想想就不一样。”
  陈大姐儿笑起来,对玉娘道:“大娘好福气,我跟爹爹习医也许多年了。再没见过这么贴心的小姐。”也不把此时必定疼痛的话说出来,只拿些闲话问林贞,替她分神。又懊悔自己学艺不精,还是扎出血来。要是她爹,肯定不会这么痛。
  缓了一小会儿,林贞起身穿衣毕,大伙儿都松了口气。陈太医硬着头皮又出来做恶人:“好叫林大爹知道,夜里比此时还痛十倍,预备手巾,若姑娘咬坏牙齿就不好了。”
  嘎嘣!林俊脑海里名为冷静的那根弦断了!鼓起两个大眼睛怒喝:“甚么!比刚才还痛十倍!她才八岁!我们不治了!不治了!春花,叫兴隆去账上领盘缠,再去京里请个太医来!拿我的帖子,去求干爹!快去!”
  林贞忙拦道:“爹爹莫急,一个太医一个方儿,且先治着吧。若好了,日后再不受苦,又有什么不值当的?”林贞有些忧心,今晚要是很痛,非要把她爹赶出院子不可。不然她怎么好在床上打滚哦!
  玉娘也道:“罪都受了一半了,重新来,要再从头痛一回怎么办?”
  陈太医也说:“便是请一百个来,也是这么治。小姐胎里带了不好,比别的孩子更容易凝塞经脉。这次疏通了,日后便是略有不适,都好治了。譬如那黄河,年年水灾,又是为何?无非就是淤泥太多。若有谁将那淤泥清空,必定无涝无旱,就是这个道理了。”
  林贞听的暗自点头,她略有些了解,抑郁症一定是身体先有病变,跟着心理才会跟着病变的。这个太医说的有理。更坚定了试一试的信念,于是对林俊说:“爹爹,扎过针心里好过些了,我们试试吧。”
  林俊乃广宁县第一孝女,虽然还是不爽,但女儿要试,也只得应了。顺道儿给了陈太医一个恶狠狠的眼神。陈太医天子脚下混的,什么人没见过?林俊这种家长见惯不惊了都。貌似恭谨,心里一点也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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