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娘传  第22页

家里非得要有她才能热闹!林贞那话怎么说来着?人不要脸天下无敌!绝了!
  林贞不爱掺和无数个娘之间的战争,趁机埋头学各种才艺知识。李凤山出人意料的好相处,大约因林贞是女学生,丝毫不摆出严师的款儿。何况学的又极简单,不过是些《论语》之类。按说彼时读书,是等于背书。林贞不爱死背,只捡她爱的句子背了,先生也懒怠说她——女孩儿家识字就不错了,背书?在广宁的地界上,肯把王维诗集背下来的姐儿,怕也就眼前一个。正经经典,岂是女孩儿该学的?他又只会这些,不好不教。既然林贞不上心,他正好腾出空来好好修理一下教案,预备以后收学生使用。师徒两个竟相得益彰,彼此都看对方顺眼了不少!
  却说前阵,丹阳到林俊跟前卖好,要与李凤山请个书童。不想天寒地冻,卖儿卖女的不少,整齐的一个也无。更兼玉娘赌气,林俊也知是自己错了,虽不好拉下脸去道歉,但也不好为此小事去聒噪她。只得打发丹阳看这些,一来二去,丹阳和李凤山就混的半熟。这日,丹阳捧着一大包袱衣裳走到归鸿轩,李凤山正在临帖,见他来了,说话就带出笑影来:“小哥儿怎么来了?快坐。”
  丹阳把包袱放下道:“我爹使我与先生送大毛衣裳来,再问先生冷不冷?可还要些炭?家里的米面买好了么?怕先生不耐烦此等俗事,叫小的跑腿哩。”
  “生受小哥儿,大冷天儿与我送东西来。快坐下喝口热茶。”
  丹阳十分不客气的挨着李凤山坐了,一低头,露出一线粉腻的脖子,把李凤山看的心神一荡,狠咽了一口口水。
  丹阳故意微蹭一下,媚眼如丝,笑问李凤山:“先生看甚么哩?”
  李凤山慌乱的道:“无、无甚。”
  丹阳又笑:“先生,小的有几个字不识得,恐爹骂我,你教与我可好?”说着从案上捏起一支笔,硬塞在李凤山手里要他教。李凤山不好拒绝,只得在纸上写。偏心烦意乱,写的十分不成样子。丹阳乃老手,有甚看不出来?如今林俊只爱丹旭,他早空了许久,很不耐烦。既有机会,哪守的住不偷食儿?见李凤山是个识情趣的,正好勾引。不待李凤山放下笔,他早已伸出灵蛇般的玉手将其圈住,口吐香气,话未出口,李凤山已是软了!
  屋内暖如初春,暗香浮动。李凤山不知不觉间,已将丹阳压在身下。手也忙乱、脚也忙乱,还得顾着亲嘴儿。不多时一身大汗,不知道的,还当是三伏天咧。
  林贞站在门外悄没声息的叹了口气,原只当这位先生略有些虚伪。哪曾想竟把节操丢的如此干净。心下厌烦,强压着恶心,轻轻的拉了拉双福的袖子,退出百步远,才松了口气。双福在一旁,差点羞愤欲死,含着包眼泪怒骂:“好不要脸!”
  林贞道:“此事烂在心里!。”
  双福道:“这等龌龊事,说出来才是作死哩!”
  林贞欲把双福当心腹,又多年没个说话的人,咬了咬嘴唇,苦笑道:“有甚?咱家乱事的多去了。只爹的小老婆他们不敢染指吧。”说着冷笑,“前年说三妈妈与人眉来眼去,也不知是真是假。丫头更乱,哪个没有个相好的?咱家,只比那行院干净一点罢!”
  双福惊呼:“那她们如何嫁得出去?”
  林贞叹道:“他们还谁管贞洁不成?你别看兴隆媳妇儿如今不说话了,五六年前儿方嫁过来时,好一把水葱儿。兴隆高兴的自己睡完给爹睡呢!谁不知道?”林贞一说起满宅院的污糟事,胸口如被人死死勒住一般,嘱咐双福道,“家里小厮没一个正经的,你与四喜别落单。虽顾忌我,保不齐就让人占了便宜。”
  双福原来的主人乃京中几世勋贵的嫡系旁支,外头再乱,也从未到过小姐跟前。是以从未经过这等,捂着嘴说不出话来。
  林贞拍拍她的胳膊以示安抚,带着她径直回屋。她原是去问句诗,不想却看了一场戏。一番话,早已憋在心里多年,哪怕是玉娘也说不得。今日总算有个出口发泄两句,心情却更差了。无子绝户已经是衰败的象征,何况满院的鸡鸣狗盗?若有一日,爹爹仙逝,又如何按得下这各个角落的奸人?真真无解!
  手指轻轻拨了下茶碗盖子,林贞眼泪滑下:“我若是个男孩儿,那该有多好……”

  ☆、第25章 拌嘴

  至此,林贞对李凤山再无一丝好感,然则毕竟是林俊请来,不好公然撕破脸。除了龌龊事儿,更无其他把柄。林贞尚在闺中,便是知道,也只能装作不知道。一面不动声色的每日带齐丫头去上学,一面对玉娘道:“先生那处,无人服侍,我心底不安,妈妈请个人来吧。”
  玉娘道:“不看在你的份上,我再不管事!”
  林贞扑哧一笑:“妈妈又说胡话,家里头你不管哪个管?还在恼爹爹?”
  玉娘哼了一声,并不言语。
  林贞站起来,深深一福:“女儿替爹爹陪个不是,妈妈莫恼,夜里叫爹爹亲与你赔罪。”
  玉娘没奈何,只得道:“罢了,罢了,没得让你委屈。我不恼便是。”
  林贞笑起来:“妈妈性儿真好。”
  玉娘不言,腹中惆怅。将将要过年,大节下她若不管事,乱起来要被人笑话。管事又下不得台阶,怪道常言都道女儿贴心,老人的话再无一句错的。望向林贞的眼神更带了几分慈爱。心中无不遗憾:老天既让我们母女一场,怎底不投身在我怀里?
  林俊一进屋,迎头见着好一副母女情深图,心下一暖。他惯走外头,甚么没见过?继母打死前头孩儿的都有,何况其它克扣小事?玉娘自来谨遵闺训,夫妻生活极无趣,日常便有些不耐烦。然则除了她这样老实无手段的,别人也不会对他的子嗣如此上心。多年夫妻,感情也是有的,想起前日无端发火,深感愧疚。疾步至前,半跪着道:“好姐姐,我已知错,饶了我吧!”
  林贞忙起身躲到一旁,捂嘴笑道:“妈妈比你还年轻哩!”
  林俊死皮赖脸的道:“也有年小的姐姐,我只当比亲姐姐还亲!”
  玉娘瞪大眼:“她爹越发胡说了!”
  林俊挨着玉娘坐下,一把搂入怀中:“早知你爱听笑话才消气,我也不挨到今日了。”
  玉娘她娘一心想要女儿攀高枝儿,自幼对她要求极严,自幼养得她温柔端庄。嫁过林家许多年,见了那多妖孽之事,根子里却转不过来。见林俊当着孩子搂搂抱抱,羞的脖子根儿都红了,嗔道:“姐儿还在哩,又胡来!”
  林俊少见她如此模样儿,不免心神一荡,搂的死紧,半点不由人挣脱。林贞一瞧,忙避回屋里。夫妻和好,上房一片欢乐祥和的气氛。
  玉娘里子面子都得了,不再怄气。次日寻了个稳重的妈妈伺候。林贞见到那妈妈,险些笑出声来!原来那妈妈姓刘,生的如黑宝塔一般雄壮威武,怕是打仗也去得。一把子好力气,干活麻溜得很。上工第一日,把归鸿轩擦的亮闪如仙宫一般儿。又是一老妪,便是守夜也不妨。噎的丹阳省了好有三顿饭,林贞却是乐的添了二碗汤。罪魁玉娘浑然不知,还道这个仆妇找的极好,勤快!日后还找同一个媒婆买丫头!真是月儿弯弯照渠沟,几家欢喜几家愁。
  广宁的冬日似无尽头,待到春暖花开之时,别处早已姹紫嫣红。南来北往的道路再次通达,林贞心心念念的云母片,终于运到了地头。
  林俊开箱验货,见箱内的云母片分为三等。头一等透薄清亮,金银两色,块块有巴掌大小,皆磨成四方块儿,好不整齐;第二等也一样透亮,却无金色,大小也不同,最大也只有半块巴掌见方;最次一等,色泽不好,形状也不规整,林俊便不大高兴。
  彼时大户身旁,总有一二帮闲,勾搭买卖乃至本司三院行走,无所不至。这日恰是林俊身旁一等帮闲之人,名唤周庆泽。原有几亩田土,不料家里小子大病一场,尽数当了出去。家里没营生,仗着嘴巧,投了林俊来。见林俊捣腾云母片,只当他要做生意,张口便道:“兄弟真有福气,不跟着大哥,也看不着奇货。竟从未见过,大哥打哪里得来?可是要赚大钱哩!”
  林俊笑笑:“赚甚大钱?是我家姐儿嫌高粱纸挡光线不好看书,磨了我弄来。”说着指着头一等的大片云母道:“那么一小片儿,开采出来,一层层的剥开。又细细磨了,不知废多少工夫。便是本钱,一两银子也刹不住。几户人家买?若是运到京里,又怕水深。只好胡乱卖点子,与脚夫们赏钱吧。”
  周庆泽啧啧称奇:“好精贵的窗户纸儿!也就大哥配用的起罢!”
  林俊随手抓了把散碎的道:“拿去玩吧。”
  周庆泽恭敬的双手接过,十分高兴的道:“我也见过世面了!多谢大哥。”
  林俊沉思了一回,问道:“我自家用不得这么许多,多少是件稀罕物儿。你替我问问几家大户,谁家还要?”
  周庆泽道:“左右不过是官人家,我们倒是想要,只用不起。”
  林俊冷笑:“就他几个穷官儿,大抵住在衙门内,用这作甚?还是寻一寻本地的财主,怕还好卖些。”
  周庆泽不敢答此话,转个弯儿道:“大哥何不各处送些?也是好大一笔人情!”
  林俊点点头:“如此,交予你了。替我与各处分配停当,又卖得的利钱,有你一份。”
  周庆泽笑眯了眼:“谢哥赏口饭吃!”
  林俊所料不错,云母片儿销路并不好。夏日时,若要采光,多半推开窗户。冬日云母片太薄,还是要拉上帘子以御寒风。后世的云母片儿,网上才卖一块钱一块。林贞心道,便是翻十倍,也只要十块钱。林家不缺这点小钱,叫人夹了两层。只要她快活,林俊也不说她。
  两层的云母窗子,御寒能力比棉布帘子还强。妙在云母片的透明度毕竟不如水晶,两层夹上去,又有窗棱的阻隔,外头竟看不清屋内物事,屋里却能影影绰绰看见外头,端得是好物!玉娘知道价钱,不舍得用,推说不喜欢。林贞不知就里,兴头的把屋里尽数换上云母窗。阳光一照,金银两色,真真流光溢彩。恨的几房小妾牙槽都要磨松了!一个个磨着林俊,一人顺了几块才罢。却又把玉娘哽住!她为谁来?还不是为了家里少抛费些!省下的东西,自己没享用,竟便宜了娼妇,恼的一夜没睡!
  林俊花钱如流水,没把家业败尽,则是因他心里自有一杆称。一等的云母片除了林贞有,余者不过广宁第一人正二品的都指挥使并指挥同知与指挥佥事得了。余者连二等都没捞着,只好拿着三等把玩。嵌在窗户上,聊胜于无而已。
  林俊把剩下的严实封好,叫玉娘仔细看管:“今年与干爹上寿用!贞娘干娘那处,也别薄了,叫人挑理不好。二等的与她单与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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