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爹爹了!”
林贞拿此“孝女党”没辙,暗道一定要再做个好的,换这个下来。不然还不够丢人的!
林俊忽的一拍脑门道:“是了!好悬忘了。前儿你说的云母片儿,我问着了。是有,河北也有、蒙古也有。河北的最好,巴掌大的一块儿都有好些。蒙古的不好,也不方便。女真常与蒙古往来,我们问女真人换些便是了。”
玉娘问道:“多少钱一块儿?”
“挺便宜的,只要做成窗子怕不易。那玩意脆的很,好匠人倒更值钱。”林俊笑道,“你们娘俩莫急,凭他多好的匠人,不拘雇或买,都使得。”
林贞道:“太贵就不要了。”
“贵甚?好东西为何不要?”林俊道,“你不懂买卖上的事儿,若真做出你说的小方片儿来,有的是人家要。谁家耐烦黑乎乎的高粱纸!”
如果做生意,林贞可以接受。于是顺便再爆一个信息:“爹爹不如各处打听一些透亮的石头,也有贵的,也有便宜的。我们开个石头铺子,专卖光亮的。或是做灯笼、或是做烛台、或是做窗户都好。”
林俊来了兴趣,忙问:“你还听说过什么?”
“透石膏。”林贞笑道,“我只知道云南和湖北有,比云母还便宜。就是比云母厚。”说着伸出手来比了比道,“最薄也有我的巴掌厚。我们广宁使着好,厚的不冷!”
林俊看到了商机,高兴的道:“开春雪化了,使人去京里打听去。若是能做,开个好作坊来,日后与你当嫁妆!”
林贞道:“我不要你这个嫁妆,爹爹,我的先生呢?莫不是忘了吧?”
林俊一顿,还真忘了!不由骂道:“拿起子酸秀才,家里眼看着断炊了。我那日去请,喜的眼神乱飞,偏端着架子。叫人三催四请!前儿去了两遭,怕是要我学刘皇叔三顾茅庐咧!也不怕他八字受不住!”
玉娘忙道:“又胡说,有学问的人傲些,你何不下个帖子?”
“我亲自去请还不体面?”
玉娘扑哧一笑:“你去请,谁见了?便是见了,他日跟人争执起来,人家也说忘了。不若写个字条儿,好做凭证!”
林贞奇道:“为甚?”
玉娘解释:“世人皆不爱教女孩儿,教出来又不能考秀才,没得废了时间还攒不出名声。若没有体面的由头,他们何曾肯来?名利自来相关,教你便是教成李易安,不逢乱世,又哪个得知?①无名何处谈利?”
林贞无语了,广宁卫考秀才的才几个?与其指望虚无缥缈的“未来”,还不如扎实叫她几年呢。至少林家的报酬很丰厚。
林俊一心想请个好先生,不料好先生牛心古怪,只得叹道:“明日下个帖子吧。”
林贞不好意思了,讪笑道:“爹爹费心。”
“有甚?只要你高兴,我再费也甘愿!”
牛心古怪的先生乃广宁卫大名鼎鼎的私塾老师李凤山。五十开外的年纪,原本开私塾开的好好的,三年前亲爹没了。他做足了君子样儿,硬守了三年孝。出得孝来,学生早跑没了——谁跟你耽误三年?积蓄早已用光,只靠卖浑家的首饰度日。林俊请了他两遭,心里早已千肯万肯,只要妆做不肯教女学生的样子。不料林俊三顾茅庐演完两出不演了!急的她浑家一把年纪要上吊。恰此时,林俊的帖子到了!李凤山把吓出窍的三魂七魄一个一个按回肚里,又是那个仙风道骨的老学究!
林贞听过文化课先生的来历,顿时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她很想要人教一教古文、培养培养文化知识没错,可她一点也不想要个老古板啊!谁说守孝三年连私塾都关了的?古人再守礼,守制读书都不忌讳的啊!分明是个沽名钓誉之辈!这种人有甚好期盼的?待看了李凤山的字,心里略略安稳了些。又不高兴的想:哪个混蛋说字如其人的?字很好,人一点也不好!
那李凤山还摆谱儿,帖子去了七八日,方才姗姗来迟。林贞一度怀疑广宁卫是不是全城尽文盲,不然怎底请个先生都费事?她又不用考状元!带着一肚子不满前去拜见。李凤山叫玉娘安排在花园的三间大卷棚内,还带一个小院儿。临近后门,出入极方便。李凤山何曾见过这样体面的好房子?心里的小人儿喜的手舞足蹈,面上却云淡风轻,也算是一份本事。
听闻林贞来拜见,端坐在椅子上,摸着山羊须儿,有心卖弄,中气十足的道:“学生承蒙林老爷厚爱,特来教汝些许诗书字画。望姑娘不负令尊殷殷期盼。荀子曰:‘积土成山,风雨兴焉;积水成渊,蛟龙生焉;积善成德,而神明自得,圣心备焉……’”
却是足足念了一刻钟,把林贞的两脚站的发麻。但见李凤山还有滔滔不绝之势头,暗叫不好!曾经的教导主任,随便训三个小时都轻轻巧巧,谁知这位训到猴年马月去?古代的劝学诗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大冷天的她才不想遭罪。微微斜了斜左右,确认今天带的是双福四喜没错,直接往后一倒!惊的双福眼泪哗哗的掉!李凤山唬的魂飞魄散!啊耶!今日小命休矣!
☆、第24章 偷情
林贞并不想惊动很多人,倒在双福身上,轻轻掐了下她的胳膊。双福会意,对四喜使了个眼色,架着林贞急急走了。留下李凤山在原地跳脚,又不好跟过去问的。早就听说林家千金身子骨弱不禁风,不想竟一刻钟都站不住,悔的肠子都直打结,若是此刻被辞退,家里如何过得?又有,林俊乃赳赳武夫,浑不讲理,发气怒来如何招架?一时急在屋里转的与陀螺无二,好有一刻钟,索性抬脚出门探消息。
行出花园,又顿住——大户人家的内宅如何闯得?只好呆愣愣的站在二门口,不一会儿便冻的唇齿直颤。好在林俊的小厮丹阳走来,见状便问:“啊耶?大冷的天,先生莫不是在想诗句?”
李凤山回过神来,摸摸胡子道:“一时赏雪迷住了!多谢小哥提醒。”
丹阳又问:“今日姐姐不用上学?”
李凤山略有些尴尬,酝酿半天才道:“今日入蒙,明日才上课。”说完,忍不住问道;“姐儿可是有些气弱?”
丹阳点头道:“不是甚大事,自打那年从京里请来的太医瞧过,便少有生病。先生莫忧。”
正说话间,扯絮般的雪片儿飘起,丹阳忙道:“雪景虽好,先生也要顾及身体。小的送先生回去吧。”
李凤山只得应了,好不心焦!直到次日见林贞好端端的来上课方才放心,此是后话。
当下二人回到归鸿轩,丹阳见李凤山连个伺候的人都无,暗自记在心里,预备到林俊更前讨好。不动声色的将其安顿下来,甚为有礼的走了。李凤山暗道:林家竟也有些许规矩?可见市井传言不可尽信焉!那姐儿到底是好是坏啊!?倒是有个谁来提醒他一下啊!
却说林贞装晕,回到房间,忙叫三多倒了杯热茶来,一口饮尽才道:“好啰嗦的先生!”
双福扑哧一笑:“我的好姐姐,方才可吓着我了。从不想你竟淘气至此!”
林贞苦笑:“原是我磨着特特请来的,退了又辜负了爹爹一片心。可我实在不喜欢那等清高无状之人。少不得安心学了,不枉费请他一场。”想了想又问,“你们几个谁要学认字?一齐学了罢!”
三多和九如都摇头不肯。
四喜笑道:“我与双福原认得几个,伺候姐姐笔墨吧。”
林贞指着三多和九如叹气:“你们二人,镇日只知道憨玩,日后待如何?”
不料三多道:“我们小丫头认字作甚?春花姐姐当日还认字咧,前儿谁问她,她说使不上,早忘了。认字呀,得姐姐这样的精贵人才能的,我们不成!”
林贞知道是几百年的观念差异,既然不愿学,她懒得勉强。歇了一会儿,便把教筝的杨妈妈请来,不上文化课,好歹上个音乐课。下午扎了两朵花儿,一日轻轻巧巧的过了。晚间到上房吃饭,玉娘问她学习情况,她半真半假的说了几句。但见还要问,林贞使出杀手锏——把荀子的《劝学》完完整整的背了一遍,果然玉娘听的头发丝儿都犯晕,再不敢问。林贞露出个胜利的微笑。看来《劝学》乃内宅妇人最大的凶器!得好好记住,以待日后酌情使用。
广宁冬日尤其长,天也暗的尤其早。如今不过九月,与别处深冬无异。路上积雪颇深,虽有人打扫,到底不方便,几乎所有的宴请活动都停了。林家上下闲的无聊,镇日麻将声不绝于耳。林贞很不爱打,也没人叫她个太岁上场——赢也不好,输也不好。竟是陪着她们母女两开心,哪个耐烦?恰好她如今先生齐备,自上她的课程,玉娘且不须管她,倒得好好打几番。从嫁进林家,看着林贞,多少年都没玩的这么畅快过,几日下来心情甚好,见谁都带着笑影儿。
就有柳初夏弄巧儿,才将养过来,嘴也不闲着,只问玉娘:“大姐有甚好事?说出来妹妹们也乐一乐!”
薛思妍一撇嘴,道:“何曾来的好事,丑事倒有一桩,你且听不听?”
柳初夏忙问:“说来听听。”
薛思妍道:“我们六妹妹没了!”
玉娘叹道:“我好容易开怀两日,偏拿此事聒噪。罢罢,我说与你吧,别又撞枪头上去。于家大姐儿不愿与人做小,天寒地冻的,撺掇着于家二老带着弟妹跑了!知道的说她刚烈,不知道的还道咱家仗势欺人哩。我们又没迫她!好言好语的请了媒婆儿封了聘礼,你不愿拒了便是。咱家还买不到鲜艳模样的丫头不成?偏做那张狂样儿!害的她爹跟我一阵歪缠,怨我没尽早抬进门,生出故事来,好叫他丢了一回脸面。你们说我冤不冤?”
李翠娘道:“她爹好没道理,怎底怪起大姐来?”
“她爹是个浑人,莫不是你今日才知道”玉娘说着,“你们不见他那样儿,鼓得一双牛眼,恨不能生吃了我!亏得姐儿在跟前,好悬没叫他唬着!我也恼了,哪有这样当爹的?三日两头打人骂狗,好好的孩儿都叫吓的不爽快,何况我们姐儿!说了他几句,他才罢了!”
柳初夏拍拍胸脯道:“她爹进来越发爱动怒了!”
李翠娘冷笑:“大姐是无妄之灾,有些人倒是自找的!”
柳初夏弹弹指甲道:“二姐姐就不知道了,打是亲骂是爱。总也有搭话的资格,才得被脚踹哩。就比方六姐的事,她爹何曾与我等说来?你说是也不是?”
李翠娘说不出话来。薛思妍见状岔话道:“既如此,大姐果真要买个丫头?”
玉娘没好气的道:“与我有甚么相干?你若有妹子,抬进来便是!”
薛思妍讨了个没趣儿,不好再说话。一时有些冷场。半日,柳初夏才道:“快,快,支起牌桌来!好有一个月没摸,手痒的紧!你们预备输钱吧!”
玉娘又好气又好笑,这个柳初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