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她多说些趣事。
外面天渐渐暗下来,陈氏吩咐秀禾秀苗摆饭。
本来唐家并没有那么多规矩,男女不分席坐,热热闹闹一起吃饭,然后每隔七日,去东院陪老太太用饭。只是今日有妙晴在,便不再适合一起吃饭,所以陈氏早早便将那父子两个打发了。
吃了饭,又陪着坐了会儿,唐妧见时间不早了,便跟母亲道别,要回房去。
阿满抱住姐姐腿,仰着脑袋说:“还想听妙晴姐姐讲故事,还没有听够呢,姐姐,我想跟你们睡。”
唐妧弯腰把妹妹抱起来,笑着摸她脑袋说:“阿满乖,陪着娘,姐姐明天再给你讲故事。”
阿满有些舍不得,可她又是很听话的孩子,垂着脑袋想了想,就点头了。唐妧把阿满递给秀禾抱着,面含微笑道:“你留下来,好好哄着二小姐睡觉,我跟妙晴一起,你不必陪着我。”
秀禾不疑有他,自然是应承了。
出了陈氏屋子后,妙晴一边提着灯笼,一边小声问唐妧道:“师姐,怎么不让秀禾跟着?”
唐妧回头望了眼才道:“母亲身子一直都不怎么好,这件事情,我不想让她知道。我私下约见沈公子,这说出去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秀禾为着我名声考虑,必然会阻拦。我有时候白天去坊里,她留家伺候在母亲跟阿满跟前,保不齐会说漏嘴。”
唐妧屋子跟陈氏屋子离得不远,钻过一个拱形小门就到了,进屋后,唐妧点了灯。
妙晴蹙眉道:“师姐,你可是遇到了什么难事?以前像这样的事情,你万万是不会做的。”妙晴平时瞧着挺活泼,但是沉下心来仔细思考问题的时候,她心思也挺细,自己师姐今天这举动过于反常,她自然是要关心问一问的,垂眸想了想,忽然就想起白天在坊里见到的那位坚持要见师姐的爷来,忙问,“是因为那位公子吗?”
唐妧此刻心中也是极为苦闷,想找个人好好说话,妙晴是她信得过的人,故而把这两天发生的荒唐事情与之说了。
当然,她看了男人身子那段,羞于说出口,跳了过去。
妙晴听后瞪圆眼睛,惊讶道:“这么说,他想纳你做小妾?”那位公子的身份摆在那里,妙晴虽然希望自己师姐过得好,但是也不会认为他会娶师姐为正妻。
更何况,那位公子看起来年纪不算小,都说世家子弟娶妻早,想来也是家中早有妻室。
唐妧心烦意乱,两道柳叶弯眉轻轻拧起,惆怅道:“他倒不像一般的纨绔子弟,但是看着却像是说一不二的人,我就怕他软的不行来硬的。世族大家最讲名声,我若是有婚约之人,想必他行事前也得再三顾虑。”
“这倒是。”妙晴道,“那位公子虽则身份高贵,但是看着就叫人害怕,更肖说亲近了。而且师姐一颗心都在沈公子身上,他想棒打鸳鸯,实在残忍。天色不早了,沈公子说他会早到一些,此刻应该在门外等着了。我先出去,把守门的吴婆引开。”说罢,妙晴起身,小心翼翼伸头左右看了看,然后才提着灯笼出去。
唐家虽家底殷实,但唐元森并非湖州数一数二的富商,家里院落不算大。
妙晴出去后一会儿,唐妧摸黑出去,熟门熟路往后院去。妙晴提着灯笼等在后院门口,见到唐妧过来,连忙帮她开了门,又提醒道:“师姐长话短说,我怕时间长了,吴婆会怀疑。”说罢,妙晴又匆匆跑走了。她刚刚是谎称落了东西,故而让吴婆帮忙去找了,她必须得去看着吴婆。
“妧儿。”沈铭峪就等在门外,门一开,他就几步上来走到唐妧跟前。
☆、掌中宝七、
唐府后院紧邻着一条狭窄的街道,街道只三人左右宽,蜿蜿蜒蜒,伸向黑暗深处。沈铭峪手中提着一盏煤油灯,灯火被风吹得摇摇曳曳,他秀挺身姿打在墙上的影子,也跟着飘来飘去。唐妧抬眸看了他一眼,客气唤他一声“沈公子”,复又低头。自从长大后,唐妧就一直在避嫌,很少会跟沈铭峪单独相处。如果不是迫不得已,她也不会出此下招。
沈铭峪如今正是春风得意,左不过才两日功夫,他家门槛都要被前来登门道贺的人踏破了。
有真心过来道喜的,也有借着道贺的名义上门来想说亲的,他懒得应付这些人,便以要温书准备明年会试为由,只呆在自己屋里念书。直到今天下午,他透过敞开的窗户看到带着礼物过来的妙晴,想着妙晴过来应该是授意于妧妹妹,这才故作温书累了出门来散散心,顺便与妙晴攀上话。
本以为妧妹妹只是让妙晴过来向他道喜的,没有想到,她会约见自己。
沈铭峪心中高兴,自是准时赴约,为了见唐妧,他还特地穿了今年秋季新裁做的青色衣袍。灯光虽昏暗,但是灯下看美人,自然有种朦胧婉约美。自来了之后,沈铭峪目光都没有从唐妧身上挪开片刻。
唐妧虽低着头,但是她能够感觉到朝自己射过来的两道灼热目光,她交叠腹前的一双素手渐渐攥紧,半饷才鼓足勇气道:“我找你来……其实……”想让他上门来提亲的话,怎么都说不出口,支支吾吾半饷,最后还是咬唇,把话咽了回去。她本是爽利的性子,不是这般优柔寡断的人,沈铭峪何其聪明,自然看出了端倪来。
“妧儿,怎么了?”沈铭峪把手中灯提了提,他见唐妧脸色不对劲,连忙敛尽脸上笑意,肃容道,“出了什么事情,你跟我说。”
唐妧掐了自己一把,然后抬起头来,望着跟前的男子道:“阿峪,你还记得你对我爹娘说的话吗?待你高中了,便来我家下聘,娶我为妻。”
“我自然记得的。”见她说的是这件事情,沈铭峪松了口气,唇角微微挑起,又勾起一抹笑意来。
他垂眸望着眼前这个心仪已久的姑娘,温柔地道:“妧儿,我心里只有你,我会娶你为妻。”他以为她此番约见自己出来,以及刚刚面色不佳,都是因为晓得有不少人借着道贺的名义去他家里有意攀谈提亲。
院墙内传来几声尖细的猫叫声,唐妧知道是妙晴在催她,索性直接道:“阿峪,我的心没有变,你可以即刻来我家提亲吗?”
沈铭峪依旧只当唐妧是在吃醋,以为她是怕自己变心,所以没有怎么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妧儿放心,我回去便与娘商议。”沈铭峪抬手,像小时候一样,在唐妧脑袋上轻轻摸了摸。
虽然不舍得就此分离,但到底是顾及着唐妧名声的,因而道别。
唐妧整个人有些麻木,转身推门进了院子后,她拴上门栓,背抵着门板,脑袋里忽然一片空白。其实刚刚沈铭峪虽然答应了,但是她基本上也可以料得到结局,想过沈夫人那一关,怕是不容易。唐妧忽然觉得有些累,她背抵着门板,轻轻阖上眼睛。可能是这两天发生了太多不可思议的事情,被吓着了,唐妧才闭上眼睛,脑海里不自觉就出现那道笔挺伟岸的身影来,她吓得连忙睁开眼睛。
妙晴把灯笼搁在门边,所以虽然此刻天很黑,但是唐妧还是能够看得清楚两丈以内的东西。
她又看到了那个男人,就站在她跟前一丈多远的地方,依旧穿着一身玄衣,双手背负,丝毫不避讳地打量她。他的一双眼睛黑洞洞的,深如古井,望过来的时候,唐妧本能吓得腿软。光线昏暗,男人脸上的表情她看不清楚,但是他人站在那里,整个人身上像是笼罩着一层寒冰一样。
唐妧忽然觉得可笑,她明明没有做错什么事情,怎么现在看起来,她好像是做了天大的对不住他的事情一样。
明明就是两个丝毫没有关系的人,见他看过来,唐妧没有回避目光,也狠狠看过去。
“师姐。”不远处,妙晴压低了声音喊一声。
赵骋耳力好,早就听到女子轻盈的脚步声了,之所以没有即刻离开,是因为觉得没有必要。直到妙晴小跑着快要到跟前的时候,赵骋才纵身一跃,整个人便弹至屋顶。
唐妧愣在原地,刚刚那一幕,着实叫她吃惊。
她觉得他刚刚那一跃,不像人,倒像某种动物。矫健有力,凶残狠暴,极具杀伤力。
“师姐,快走吧。”妙晴匆匆跑了来,拉着唐妧衣袖,两人一道匆匆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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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间噩梦不断,第二日一早醒来,唐妧只觉得脑袋很沉。整个人都十分没有精神,浑浑噩噩的,很不舒服。
“师姐,你脸色好像不太好,生病了?”妙晴穿戴整齐,坐在床边,抬手在唐妧额头上探了探,然后又探了探自己额头,“好像也不是太热,肯定是累着了。”
“妙晴,我今天有些不舒服,就不去坊里了。”唐妧一边说,一边开始穿衣裳,“今天你辛苦一些,等过两日,也放你一天假休息。”
“师姐,你是担心沈公子不会来提亲吗?”妙晴关心道,“师姐放心吧,沈公子不是那样的人。他从小就喜欢师姐,别说现在是中了举人老爷,就是做了内阁首辅,还是会八抬大轿把师姐抬进沈家大门的。”
妙晴说着让人羞涩害臊的话,若是搁在以前,唐妧肯定会轻声斥责几句。不过此刻,她显然是连害臊的力气都没有了。
沈铭峪对她的心思,她倒是不怀疑。但是她心里也清楚明白,沈铭峪不会、也不能够不听他娘的话。
“师姐,我得去坊里了,你在家好好歇着吧。”妙晴冲唐妧友好地笑,又抬手轻轻拍了拍她肩膀。
唐妧虽然今天不想去坊里,但是她也不愿意总一直躺在床上,外面秋风飒爽的正舒服,她打算去院子里转一圈,再回屋继续做簪子。刚入了秋季,城内不少大户人家的太太姑娘们,都已经陆续开始需要打制新季的首饰了。如今簪花坊在湖州城的名声渐大,慕名而来做簪子的人,也越来越多。
这些日子已经开始忙了,后面只会越来越忙。
唐妧不去坊里,就是怕会再见到那个人,不过,她手上的活计自然不会停的。
师姐妹两人一道往外面去,妙晴望着院墙根下的几盆菊花,诧异道:“这几盆菊花开得真好,师姐什么时候买的?我上回过来,怎么没有瞧见。”
唐妧闻声目光朝墙根处落去,那几盆秋菊开得正好,颜色鲜艳,花瓣娇嫩。
本来昨天早上看到这花的时候,她心中挺开心的,现在再看到……
“妙晴,一会儿我让冯伯驾车送你去坊里,你正好把这几盆菊花带过去。”唐妧平静收回目光,垂立身侧的一双素手渐渐又攥紧了些,表情颇为凝重严肃的样子。
妙晴反应过来了,惊叹一声,继而凑到唐妧跟前去小声问道:“这花他送的?”
她口中的他,便是赵骋。但见自己师姐轻轻点了点头,妙晴不由唏嘘一声道:“他还真是……”还真是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