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崔奕廷这是哄小孩的方式,却莫名其妙地被这样哄着睡着了。
等婉宁再睁开眼睛,崔奕廷已经去了衙门,她起身整理衣衫。就看到长案上一对黑檀镇纸下仿佛压着一幅画。就走过去看。
是一副写意画。
画上的女子闭着眼睛小憩,脸上是平静而舒适的神情,嘴唇微微上扬。含着一抹淡淡的微笑。
婉宁抬起眼睛来,目光正对着她方才躺着的地方。
原来她方才睡着了是这个模样。
画虽然简单,却每一笔都画得极为仔细,她几乎能看到活灵活现的自己。
墨迹还没有干。
方才崔奕廷起身作画她半点不知。
婉宁正看着落雨端了茶进门。看着婉宁笑道:“二爷还让二奶奶多睡一会儿,没想到二奶奶倒起身了。”
婉宁抿了抿嘴唇。“二爷没睡?”
落雨摇摇头,“没有,二奶奶才睡着,二爷就起身画画。方才画完才走的。”
婉宁心中生出一股的心酸,崔奕廷为了这个家太辛苦了。
婉宁将何英叫过来,吩咐何英让人去查查蓟州卫所的脉案。
太医院已经下派御医和学生去卫所。到现在还没有拿出个药方来,京中却已经开始抢购治疗瘟病的草药。
婉宁去崔夫人屋里。崔夫人也正让人去买药,吩咐完了忧心地看着婉宁,“听说这疫病来得急,万一真的传到京城可如何是好,还有十几日就要开恩科了,若是疫病厉害,会不会又将考试拖延。”
崔奕征自从退了谭家的婚事,就一直在书房里读书,一心想要榜上有名,崔夫人正盘算着要怎么去裴家求亲。
崔实图却不肯答应。
长辈都已经查出来裴二小姐,崔奕征却还遮遮掩掩不肯说透。
崔实图气得大骂,“就算养出一滩泥,也能塑出个样子来。”
倒是因此对崔奕廷宽容了不少,也真的不问朝廷中事,只是在书房里写写字,画些花草虫鸟。
崔家外面完完全全交给了崔奕廷。
崔夫人也将崔家的对牌和账目都交到她手上,和蔼地道:“本事要过些日子再交给你,谭家的事我也看明白了,你这个孩子做事既妥帖又周到,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你早管了这些,我也少了忙累。”
……
蒋玉珍哄着欢哥玩鲁班锁,她尽量放轻声音,“弘哥乖,弘哥玩这个。”
“我不叫弘哥,我是欢哥……我要母亲……我要母亲……”欢哥推开蒋玉珍手中的鲁班锁,顿时从蒋玉珍怀里挣脱出来,刚跑了两步却被蒋玉珍捉了回去。
欢哥顿时大叫起来,蒋玉珍皱起眉头,拉起欢哥就要打过去,旁边的管事妈妈立即上前道:“奶奶,还是别……”
欢哥已经缩起了头,一脸的恐惧。
管事妈妈轻声道:“过阵子……还要带着小爷在人前露面……奶奶不能让小爷害怕您,否则会让人怀疑。”
蒋玉珍露出一丝冷笑,张氏的孩子,眉眼和张氏那贱人几乎一模一样,多看几眼就会心声厌恶。
为了端王爷,她也只能忍耐。
端王爷认定了这个孩子,她现在不能说什么,等到端王定了大业,她若是能生下亲生骨肉,她就可以将欢哥当做一颗废棋。
管事妈妈低声劝说,“张氏是永远都不可能到王爷身边,不管怎么样您永远都是他的母亲,王爷能从宫中脱困也是您多年努力才有的结果。”
管事妈妈的话让蒋玉珍的怨气散去不少,吩咐旁边的乳娘将欢哥带下去,“看着他,若是再闹就不准他出门。”
欢哥哪里肯听,依旧大喊起来,“母亲……我要母亲……呜呜呜……我要母亲……放开我,我母亲在哪里……放开我……”
乳娘只得将欢哥抱起来,强行带了出去。
望着欢哥离开的身影,蒋玉珍皱紧眉头。
王爷被关在宫中时。只能用王爷的子嗣做文章,王爷留下了子嗣,就像一根线绳一样,不时地拽着那些人的心思。
让他们还记得要将王爷救出来。
宫中只有一个羸弱的大皇子,他们原本是要利用顺妃离间大皇子和皇后之间的关系,再想方设法地除掉或是养废了大皇子,然后嫁祸给皇后。谁知道会出来个姚婉宁。不但治好了大皇子的病,还让大皇子和皇后的母子日益亲近。
本来皇上病重,若是再没有合适的储君。朝局就会大乱,而今却要再找机会才能下手,王爷虽然被救出了宫,却还要躲起来。让他们见不得面。
再忍忍,她还要接着忍耐。
已经过了这么多年。小心翼翼地算计,一步步地走到今天。
她要有足够的耐心去等待。
只要过了这一关,她就可以扬眉吐气,到时候必定将受的苦楚。让崔奕廷那些人千倍百倍地还回来。
想起了蒋裕,蒋玉珍皱起眉头,“四叔那边有没有什么消息?”
管事妈妈低声道:“四老爷没有再去庄子上。除了去衙门就是在贺家守着五小姐,应该不会出什么乱子。”
要不是被崔奕廷逼得走投无路。她也不会找上四叔。
至于蒋静妍。
想要做大事就要懂得取舍,宁可错杀也不能暴露自己的藏身之处。
周帧坐在椅子上看眼前的文书,一眨眼的功夫,他被关起来五年多,如此多的日日夜夜,他天天盼着能从宫中走出来。
只要他活着出来,他就要跟御座上的那个人算账。
好好的算这笔账。
周帧想着抬起头。
姚宜之躬身站在那里。
周帧道:“外面怎么样了?”
姚宜之压低了声音,“皇上赐了一处院子,让疯了的张定州去那里养病,并没有起疑心。”
周帧显得有些苍白的脸上,浮起一抹的戾气,“他自然不能察觉,张定州那半张和我有些差别的脸已经烧伤,再说……就算没有烧伤,他也不会看出来。”
说是手足情深,皇家子弟,有的只是一手的血腥,根本没有骨肉的亲近。
自从找到张定州,就已经筹备好了让人吃了发疯的药,一旦宫中有机会让他脱逃,张定州就会吃掉疯药进宫和他交换。
上千个夜晚,他终于等到宫中守卫松懈的那天。
要不是盼着能出宫,他早就死在了圈禁的院子里,既然他活了下来,他就要让那个关他的人,尝尝他受过的苦。
这一天来了,周帧扯起嘴角笑了一声。
……
听说了瘟疫,蒋静瑜带着下人到了贺老太太房里,上前给贺老太太行了礼,就看向贺继中,“舅舅,真的有瘟疫了?”
贺继中点了点头。
贺老太太并不说话,只是问贺继中情形,“太医院已经让人去了卫所?可有消息传回来,到底是什么瘟疫,要用什么方子治病。”
贺继中道:“哪里有这么快,尤其是瘟疫,要仔细诊脉才行,最早也要等到明日才能看到脉案。”
蒋静瑜听得眼睛发亮。
她已经好久没有出门。
因为谭家的事,人人都笑话她,外祖母也不肯给她半点好脸色,尤其是妍姐的病总不见起色,整个贺家仿佛都死气沉沉。
“舅舅不去治瘟疫?”蒋静瑜轻声问着。
贺继中不由地叹了口气,眉头自然而然皱起来,“我也想去,只是……”话到这个戛然而止。
蒋静瑜目光闪烁。
舅舅一直给皇上诊病,看舅舅的样子像是……皇上的病更重了。
如果是这样,皇上病重再加上瘟疫,那岂不是雪上加霜。
☆、第三百一十六章 清楚
贺老太太不等贺继中说完,喝了口茶道:“听说这次瘟疫非同小可,京里的草药快被抢光了,这样下去只怕是不等瘟疫到,先要乱起来。”
贺继中点点头,“也难怪会这样,毕竟蓟州离京城已经不远,蓟州的流民都已经涌入京城,光是那种情形就足以让达官显贵为之担忧。”
其实太医院已经配好了草药在宫中煎煮、蒸熏,皇上和皇后及各位娘娘都服用了除瘟的药汁。
这样一来,京中的达官显贵定要效仿。
抢草药这还只是开始,真的让瘟疫进了京,就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情形。
贺老太太想了想,“若是查出是什么疫病,我们贺家就要搭棚子施药。”官府虽然也会施药治病,这种时候还是要有多少力气就拿多少出来。
听说要施药,蒋静瑜的眼睛亮起来,“外祖母,这事能不能交给孙女来做。”
贺老太太看了蒋静瑜一眼,“瑜姐,你真的想要出去施药?”
蒋静瑜颌首,“外祖母说医者仁心,孙女……想着……”
贺老太太想到蒋静妍如今的模样,长长叹口气,“你想去就去吧!”
自从蒋静妍出了事,贺老太太的精神仿佛也差了许多,只要有功夫就去看蒋静妍,家里的事也很少插手去管。
眼看着外祖母又要去看妹妹,蒋静瑜心里一空,仿佛是有什么东西被人抢走了般。
从前外祖母虽然惦记着妍姐,最喜欢的人还是她,可如今真是不同了,话都不肯听她说完。
跟着贺老太太去看蒋静妍。刚走到院子里,就看到蒋四老爷和四太太匆匆忙忙走过来。
见到贺老太太,两个人忙上前行礼。
蒋四太太满脸愁容,试探着喊了一声,“老太太,妍姐的病怎么样了?”
妍姐是在蒋家出的事,她怎么也脱不开干系。
蒋四老爷夫妻两个每日都要过来。见到妍姐的情形蒋四太太总要掉眼泪。贺老太太看了一眼蒋裕,蒋裕垂着头,也是一副不能见人的模样。
总还算是有几分愧疚之心。
贺老太太道:“下人说妍姐似是清醒了些。你们跟着我一起过去看看。”
蒋四太太听着一喜,忙蹲身行礼。
几个人到了蒋静妍屋里,蒋静妍睁着眼睛正四处瞧着,看到贺老太太那双眼睛神采一闪。仿佛是想到了什么,可很快又变成了一片茫然。
蒋四太太试探着喊了两声。床上的妍姐却一动不动。
这哪里是醒过来了,根本就和从前没什么两样。
蒋四太太直起腰来,“也不知妍姐还能不能好起来。”
贺老太太在床边坐了一会儿,不忍再看下去。就让蒋静瑜扶她起身,“那就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