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家娘子  第117页

户部待审的官员惊恐,这是真真正正的审案,审案用的人却是他送给崔奕廷的。
刺杀朝廷命官,已经是死罪,不论崔奕廷怎么折腾都不会有人异议,崔奕廷利用的就是这一点。
崔奕廷低下头来整理袖口,海棠色的官服微微一拢,露出腰间的绣春刀。
绣春刀,是皇上钦赐锦衣卫的。
崔奕廷不是锦衣卫,却可佩带绣春刀,足见皇上对他的信任。
张戚程和其他人一样略带惊讶地看着崔奕廷。
崔奕廷微微眯起的眼睛,“丁大人不着急,我们有的是时间慢慢说。”说到这里紧绷的脸忽然似春日里化开的冰霜,乍暖还寒地展露出一丝笑容。
……
一轮红日缓缓地从天边升起来。
婉宁在屋子里看着落雨。
落雨的伤已经被郎中处理好,还请来了婆子将裂开的伤口缝上,婉宁在一旁静静地看着,没有麻醉的缝合她知道有多疼,落雨将脸埋在床铺里静静地忍着,等到郎中走了,落雨才抬起汗湿的脸,“七小姐,我老子、娘不会来京里了。”
落雨眼圈有些红。一眨眼睛眼泪就掉下来,“奴婢跟着小姐来京的时候,老子、娘都说了,就当已经将我卖了死契。不管将来我去哪里他们都不会理会。”
“那是因为你老子、娘气你没有讨好六太太,你应该事无巨细将我的事都禀告给六太太。”
落雨点点头,“所以我说,我已经没有了老子、娘,他们就顾忌着哥哥的差事,没有将我放在心上。”
说着落雨脸上露出一丝笑容,看着婉宁,“七小姐对我们好,来京里之前小姐将我和落英交到一旁还问我们愿不愿意跟着来京里,若是不愿意就请二房老太太帮我们在姚家族里找个差事。从前可没有人这样问过我。”
落雨的鬓角被汗濡湿了。
“你放心,将来你的家里人会来京里投奔你,”婉宁笑着看落雨,“我们会在京里立足,让那些不相信的人看一看。”
婉宁话音刚落。童妈妈就端了茶进屋。
“妈妈歇会儿吧!”
婉宁将茶接过来。
童妈妈被崔奕廷的人手送过来,直到见到婉宁才算活过来,抱着婉宁哭了一场,好不容易才恢复了情绪。
“跟车的婆子怎么说?”
童妈妈摇摇头,“还不肯说实话,只是说背着家里买了香料,只是为了多贪些银钱。谁知道会惹出这样大的麻烦来,眼看着马车被劫走,她也就慌了神生怕回去没有了活路,这才连夜逃出京。”
到现在还不肯将实情供述出来。
婉宁道:“不用着急,慢慢来,她实在不愿意说实话,就将她放了吧!”
童妈妈愣在那里,“为什么……小姐……”
不出片刻功夫婆子就会回来,因为害她的人不会让那婆子活下来,要不是镇国将军夫人让人先将这婆子找到,婆子说不定早就没命了。
正说着话,外面的管事将童妈妈叫了出去。
不一会儿功夫童妈妈进来道:“崔大人从宫里出来了,有话想要和小姐说。”
是说昨晚的事吧!
婉宁点了点头。
镇国将军夫人喜欢桑树,镇国将军府里每个院子里几乎都有一棵桑树,初见到这样的树,婉宁还有些惊讶。
桑树的谐音不好,大户人家都不会种桑,没想到镇国将军却不在意,按照夫人的喜好布置院子。
崔奕廷就站在树下,树上仅剩下的几片叶子在微风中摇摆,崔奕廷绷着脸没有半点的笑容。
她身边的丫头不止一次说起崔奕廷,看着总让人觉得有几分的害怕。
他们第一次见面,本应是他救了她,可惜那时候她尚昏迷不醒,也许是人的本能,对救过自己的人多多少少都少了几分的恐惧,她从始至终都是不怕崔奕廷。
昨晚的事其实已经不言而喻。
不用解释她也明白发生了什么。
崔奕廷看着姚七小姐那双清澈的眼睛,忽然觉得有些话没有说的必要。
“你丫鬟的伤怎么样了?”
“已经止了血。”
崔奕廷点点头,“你包裹伤口的法子很奇怪。”
按理说,那是标准的包裹伤口方法,她是学临床的,这些东西都有学过,只不过多少年不用,大部分都还给老师了。
婉宁刚要说话。
崔奕廷那双眼睛忽然灼灼地看着她,“能不能帮我也包一次。”他指了指他的肩膀。

第一百三十章 轻松

崔奕廷肩膀上看不出有什么伤,再说给落雨包扎是因为事从权益,现在镇国将军府里有郎中,哪里用得着她。
“就隔着衣服包一下,我还有事,姑姑那里就不去说了。”
镇国将军夫人很和善,提起崔奕廷就会说个不停,能看出来是真的疼崔奕廷,崔奕廷受了伤,有什么不好跟镇国将军夫人开口的。
婉宁没有拒绝,崔奕廷径直坐下来,将外面的官袍脱了露出透血的肩膀。
的确不是什么大伤,而且已经包裹过了,只是肩膀活动的多,难免有些错位,婉宁干脆将布条解下来重新包上去。
崔奕廷一动不动地向前看着,婉宁看到他静谧的侧脸,眼睛不似平常那般锐利,长长的睫毛落下来,在脸颊上印出一个扇形的影子,如今看起来就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郎。
想想崔奕廷的那些传言,他这十五六年活的十分精彩。
崔奕廷不知道在想什么,仿佛有些神往。
婉宁微微翘起了嘴唇,人真是奇怪的很,转眼间就可以和从前不一样,就像她就像崔奕廷。
经过了昨天,婉宁包裹伤口的动作麻利了很多,灵巧地系了个扣,她这才向后退了一步。
崔奕廷依旧一动不动地坐着,阳光从他的身前到了他的身后,将他的影子拉的比方才长了些许。
明明是一眨眼的功夫,却仿佛过了多年。
婉宁想要说话,崔奕廷却这时候开口,“你有个弟弟?”
不知道崔奕廷说的是昆哥还是欢哥,不论怎么说都没错,婉宁点点头,却想起来崔奕廷背着她,看不到她的神态。
婉宁不在意地抬起头,却发现崔奕廷已经转过身来。
他的目光很刺眼。婉宁一时怔住,不明白崔奕廷为什么会这样看着她。
崔奕廷半晌才道:“你方才在想什么?”
婉宁道:“在想你那些传言,从前好像是个不问世事的人,忽然之间却成了这样。”
一个荒唐、胡闹,散财结客,风流倜傥的少年郎和现在一心一意查案,规规矩矩办事的崔奕廷离得很远,只有那些放肆妄为的根骨丝毫未变。
“那要说我从前的事。”崔奕廷的眉眼舒展,目光陡然变得深沉起来。
小院里很安静,崔奕廷也没有立即要走的意思。
她的表情十分的平和,让人想要和她将肚子里的话一股脑的倒出来。
崔奕廷微微一笑,“从前我落难的时候遇到一个人,我们两个约定好,都要好好的活着。有一次我出门临走之前和她说好十日之后回来,结果,我没能如约,等我再回来找她的时候……”
听着一个故事,忽然之间戛然而止。让人觉得不舒服。
婉宁道:“那个人走了?”
崔奕廷摇头,“她死了。”
他带兵驻守宣府,瓦剌攻城他带兵出战,几个月的部署终于击退瓦剌,正要乘胜追击,却传来朝廷要和解的消息,他带兵回宣府。总兵官却不准他们回城,称要等朝廷的旨意,他催促总兵官,另上奏折与朝廷,瓦剌狡诈多是言不由衷。
后来瓦剌果然强攻宣府,他带兵冲进城中杀了宣府总兵官夺了兵权。却大势已去,敌不过瓦剌大军,再后来……
就因为经过这样的事,才会让他改变?
婉宁看向崔奕廷,“是真的?”
崔奕廷轻轻地拉扯着袖口。豁然笑起来,“假的,以后多听听戏,说不得就能听到这样的唱本。”
崔奕廷说的那样的自然,没想到竟是在编故事。
方才略有些沉重的话题,如今却一扫而光。
“你呢?”
婉宁道:“有个人救了我,生死关头走了一遭,让我明白活着总是最好的。”
崔奕廷脸上透出笑意,“多亏有人救了你。”
婉宁也跟着失笑,“是啊,多亏有人救了我。”
崔奕廷道:“我手下有个人,从前在藩王府做过护卫,懂得许多外面不知道的防护手段,我让他去你那里,教教你身边的殷江和贺大年。”
经过了这件事,确实给她提了醒,不能只靠几个家人来确保安全,再有昨天的事发生,说不定她就没有那样好的运气。
婉宁点点头,“谢谢。”她低下头正好看到崔奕廷那双官靴。
青色的缎子面,经过了一夜的奔波却一尘不染,仿佛经过了整理和擦拭,没有半点风尘仆仆的模样。
崔奕廷停留了片刻,“有事尽管和我姑母说。”
婉宁道:“夫人已经安排好了。”
崔奕廷点点头,“回去之后……一切小心。”
没有姚家人的里应外合,她不可能悄无声息地到了城外,这一点她明白。
送走了崔奕廷,婉宁回到屋子里,坐在锦杌上半晌,童妈妈才带着丫鬟进来服侍。
童妈妈道:“小姐,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不着急,等母亲过来接我。”经过了一晚上,张氏总该着急了吧,等到张氏来了,她也好安排剩下的事。
……
姚家,唯一能光明正大去接婉宁的人也就是她了。
崔奕廷闹出这样大的动静,人人都知道钦命审案的崔奕廷大人遇刺,却没有一个人提起婉宁的情形。
难道真的像镇国将军夫人说的那样,婉宁好端端的在镇国将军府?
张氏忽然觉得坐立难安。
“五老爷回来了,”孙妈妈低声道,“听说在外面喝了酒,被老太爷训斥了几句。”
张氏听得仔细,“然后呢?”
孙妈妈摇摇头,“买了笼铃给八爷,还问了奴婢七小姐有没有回来。”
张氏看着孙妈妈手里的笼铃,伸手接过来,轻轻晃动竹篾编织的笼子,里面的铜铃就发出清脆的响声,欢哥喜欢这样带声音的东西。
为了欢哥,她自己都变成了困在笼子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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