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波光潋滟,似乎有丝丝笑意流淌。
“这弓是那个猎户给你做的?”杨公子这回是看着小蓝问话了。
“对!花了好几天才做好。”小蓝伸手摸了摸她的爱弓。
李兮惊魂未定,不敢再直视杨公子的眼眸。
“明山,拿张弓给我。”
明山递了张弓过来,杨公子将两张弓并在一起送到李兮面前,“能看出分别吗?”
李兮垂着眼帘,连连点头,这两张弓并排一放,就象鹅卵石和羊脂玉放在了一起,这区别太明显了!
“你试这张弓。”杨公子将弓递给小蓝。
从明山递过来这弓起,小蓝的目光就再没离开过这张弓,只看的口水都快滴出来了,听杨公子让她试试这弓,只激动的话也说不好了,一把夺过弓,‘噌’的一下弹起来,拉开弓弦,放下,转个方向,再拉开,再放下,呵呵呵一个劲儿的傻笑。
杨公子忍俊不禁,指着小蓝笑道:“这是两石弓,小蓝姑娘真是天生神力,可惜没遇到明师,她这样开弓事倍功半。”
李兮已经缓过了神,看着高兴的忘乎所以的小蓝,微微蹙眉,这个杨公子,怎么关心起小蓝的弓和箭术这种小事来了?
“我认识几个箭术极其高明的人,等到了太原府,让小蓝重新拜师习学箭术吧,难得有如此气力。”杨公子转头看向李兮,眼里的温柔溺的死人,李兮只迎上一眼就慌忙移开,再看她要失态了!
她这是怎么了!一定是太累了,累的心神失守才会这样!
“真的?我一定好好学!我太高兴了!”小蓝一下接一下跺着脚转圈,她高兴极了就这样。
“姑娘的意思呢?”杨公子连声音都轻柔的让人心神不稳。
“挺好的。”李兮胡乱答了一句,她刚才乱了心神,没听清他说的什么。
大殿角落里,明山和青川大瞪着双眼、嘴巴半张,一脸呆傻的看着温情款款、笑语盈盈和李兮主仆说了弓又说箭的杨公子,半晌,青川‘咕咚’咽了口口水,拉了拉明山,一脸害怕,“山哥,你说,爷这……不是撞客了吧?”
“胡说什么!爷这样的杀神,什么客敢撞他?爷这是……”明山也咽了口口水,要是没撞客,爷这个样子没法解释啊!“就算撞……那也不许胡说八道!”
“山哥,赵大说爷小时候特别爱笑,笑的可好看了,我还不信,居然是真的,爷不但会笑,还笑的……这么……这么……”青川两只手乱划拉,不知道怎么形容,他家爷笑的好看是真好看,可对着人家姑娘笑成这样,连他都觉得非常、非常的不好意思。
“什么这么那么!闭嘴!不准再看!”明山一巴掌拍在青川头上,唉,爷的威严全被这笑笑的掉地上碎了!
☆、第5章 梁地王府
三个时辰后,天边泛起鱼肚白,雨早就停了,几片镶着金边的白云飘在碧蓝如洗的天空,美丽的如一幅画。
李兮站在大殿门口,仰头看了几眼蓝天白云,正要上车,一阵血腥冲进鼻子,李兮转头,正看到大殿一侧突兀的堆起了一人多高的小山包……这山包……全是尸体!
李兮的心一下子抽紧,紧张之下,一下子比平时清明敏锐了许多,尸堆上一张张年青的脸,壮健但残缺的身体,同样的衣着,扑眼而入。
这不是小贼!
杨公子落后半步,目光笼住李兮,紧盯着她的反应,双手垂在身侧,准备好伸手扶住她。
李兮后背紧直,缓缓从尸堆上收回目光,伸手提起裙子,傲然优雅的下了台阶,扶着小蓝的手上了车。
杨公子两只手拢到身前,又背到背后,预料完全落空的讪讪,让他的尴尬几乎露到脸上。她虽然医术高超,毕竟是个十来岁的小姑娘,面对堆成山的尸体,扑鼻的血腥,他以为她就算不晕过去,也会吓的脚软,没想到她竟然和自己一样淡定!
李兮上了车,脚一软,一头扎在车厢里,半天爬不起来。
“小姐!你怎么了?病了?”小蓝吓了一跳,伸手去摸李兮的额头。
“吓的!”李兮有气无力,“大殿门口那一堆……你看到没有?”
“什么一堆?噢!小姐说的是那些死人吧?看到了!”小蓝的表情,仿佛跟李兮说的是‘刘婶子家的小鸡掉井里一只’这样的话题。
“那都是人!死人!”李兮用力弹了下小蓝的脑门,“都是死人!”
“小姐真是……你让我去偷义庄里的死人,把人家切成一段一段的都不害怕,那一堆,不过多一点,再多也是死人!小姐不是说过,死人不可怕,活人才可怕呢!”小蓝捂着脑门,她家小姐就弹她脑门的时候力气最足,生疼!
“笨!我不是怕死人,我的意思是!他们杀那些人,肯定是因为那些人要杀他们,那些死人高矮胖瘦都差不多,个个健壮,而且穿着一样的衣服,别说个个健壮高矮胖瘦差不多了,你见过贼穿一样的衣服吗?”李兮一脸的恨铁不成钢。
“小姐,您这么说话我听不懂!”小蓝诚恳承认,听不懂!
“我是说,那不是贼,是有建制的军队,被军队追杀,那位杨公子肯定不是普通老百姓,这回你听懂了?”
“懂了,然后呢?怎么了?”
“他没告诉咱们他的身份。”李兮声音低落,他不告诉她,是因为没必要告诉她吗?她不过是个临时请来看病的小大夫,士农工商,大夫至少不算士,连农都算不上……她出身又低微……
“唉!”李兮叹了口气,重新趴在车厢里,不愿抬头,心里那一丝丝隐隐约约的念想,随着车窗外的风飘来荡去。
午时刚过,隔着车窗,远远看到一片黑底虎纹旗随风招扬,这是梁王的旗帜,到梁地了,李兮暗暗舒了口气。
进了梁地,整个车队一下子就轻松活泛了,从昨天天不亮就绷起来的紧张气氛消散的干干净净。
车队很快进了驿站。
这几天冒雨顶风的奔波,如今能安安心心、痛痛快快洗个澡,真是太舒服了!
小蓝洗好出来,急急忙忙就往厨房找吃的,她饿坏了。
没多大会儿,小蓝拎着个提盒,跑的飞快回来。
“小姐!小姐!”小蓝一头扎进屋里,“不得了了!外面多了好多好多人!说是什么王府来的,小姐听说过王府吗?”
“王府?”李兮一怔,杨公子姓杨……噢!是王府!这梁地的王府只有一座:梁王府!难道是梁王府的人?难道杨公子是梁王府的人?可梁王不是姓陆吗?
李兮一颗心沉甸甸提不起来。
吃了饭,李兮过去给病人施了针,从病人手心、脚心又逼出一碗多浓黑的血。
杨公子始终没出现,这让李兮舒了口气又有几分失落,自从昨天半夜差点跌进他那双眼眸,以及早上看到那堆尸体后,一想到他,李兮就满心不自在。
病人幽幽醒来,一张嘴就骂:“直娘贼……”可惜声音虚弱不堪,骂的一点气势也没有。
刚掀帘出来,迎面看到杨公子正抬脚踏进垂花门。
李兮脚下一顿,杨公子看着她,眼睛闪亮,笑意隐约。
“在门口等一等,我有几句话跟你说。”杨公子脚步很快,迎上李兮,声音从她头上落下来。
李兮侧身让过,慢吞吞出了垂花门,他有什么话要跟她说?他们能有什么话说呢?
杨公子出来的很快,李兮刚出了院门,杨公子也出来了。
“驿站后面有条小河,景色不错,一起走走?”杨公子建议,李兮努力显的大大方方的点了点头,“好!”
河水清澈,野花正开的绚烂,初夏的微风混着花香拂面而过,令人心旷神怡。
杨公子低头看着和他并肩而行的李兮,他从来没和女子这样并肩而行过,这种感觉很奇妙。
她的头发很随意的挽了个简单的髻,只用了一根攒花细银簪,淡青色细布短上衣,靛蓝细布长裙,这一身布衣穿在她身上,风姿绰约,清爽潇洒的如同白云出岫。
她的眉如远山笼雾,浓密的眼睫不时颤动,桃红的嘴唇带着笑意,笑意时深时浅,让他有一股俯身吻下的冲动。
“听小蓝说,来了不少王府的人,是梁王府吗?”李兮先开了口。
从驿站出来,她不说话,他也没说话。她只觉得他身上浓郁的男性气息扑面而来,笼在她周围,这气息让她觉得很温暖、很安全,也让她有些喘不过气,她必须开口说话,以打破这份令人窒息的压抑。
杨公子那股子冲动被这句问话打断,心里涌起种说不出的失落,仿佛她不说话,他就真能吻下去一样。
“你是梁王府的?你不姓杨?”没听到杨公子的答话,李兮停步回头看他,杨公子飞快的闪开目光,“当然不是……我是说,姑娘怎么会这么问?”
“没想到你们是王府的人,我和小蓝见过的最大的官,就是我们桃花镇的里正。”李兮努力要掩饰住心里的低落。
☆、第6章 误认故应
杨公子挑眉想笑,里正也算官吗?
“王爷什么样儿?你经常能见到王爷吗?听说梁王……”李兮咽下了后面的话,梁王这两个字,在她们桃花镇,是可以用来赌咒发誓,以及止小孩夜哭的存在。
“听说梁王什么?”杨公子对这一句很感兴趣。
“没听说什么,在桃花镇的时候,他们吓唬小孩子,就说:再哭梁阎王来啦!大家都这么说,可是却说不清楚为什么要这么说。”
杨公子失笑,真是个慧黠的小姑娘!
“建元六年,赤燕国正如日中天,举大军攻赵,势如破竹,那时候的梁王还是淄博侯,带着陆家军,沿途收拢被打散的赵军,又从北边拓拨部借了几千人,终于挡住了赤燕的攻势,之后,陆家军和赤燕军主力在平远一带会战,一场野战打了十天十夜,绞杀了赤燕三十万大军。”
杨公子语气轻淡,神情却傲然睥睨。
平远之战那一年他只有十四岁,他要用骑兵野战一缕缕绞杀赤燕大军,和父亲的意见不合,父亲却放开手,让他做了那一战的主帅,他一战成名。
杨公子想起逝去的父亲,心里一阵酸涩怅然。
“赤燕十五而嫁的律令,就是那一年开始颁行的。三十万人被杀,赤燕非常需要众多的孩子出生,特别是男丁。”
李兮愕然中滑过丝奇异的感觉,原来十五而嫁的律令是这么来的……
杨公子看着她脸上的震惊,莫名的心情大好,一丝丝喜滋滋的小得意从心里冒出来,她是天才,他也是天才!
“梁王到底长什么样?”李兮生出几分好奇,相由心生,这位冷血绞杀三十万人,能止小儿夜啼的杀神,肯定长的也象地狱来的罗刹!
杨公子踌躇不定的看着李兮,仿佛在考虑怎么跟她说。
“梁王府之所以派了许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