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的石头像,搞一对儿!等他那城修个差不多,就送过去给他当贺礼,就树城门口,一左一右,他倾尽北戎国力修了城,好歹得让他威武威武。”
佚先生拍打着蒲扇,为他这个贺礼笑的前仰后合。
李兮无语的看着他,一听到乌达要修城的信儿,他就跟打了鸡血一样,挑人,选地方,看图纸,她知道他的用意,乌达肯定也知道他在中间使的力,以及他的用意,好象他不在乎,自己……好象也没什么好在乎和能在乎的。
“你别想太多。”佚先生用蒲扇拍了拍李兮,“北戎跟中原不一样,北戎人,象狼,不能吃饱,让狼顿顿吃饱,那草原上就什么也剩不下了,让北戎顿顿吃的太饱,天下就什么也剩不下了,与其时不常打一仗消耗,倒不如修城。再说,修了城,就能定居,至少,新城方圆几百里,就能安定下来,一旦安定,慢慢的,他们也就成了中原人,这是好事,以后,唉,老子老了,没有以后了,以后是那帮小子的,我得教会那几个小子,以后,继续给他们修城,往草原深处一座座城的修进去,这法子最笨,可是,一劳永逸!”
李兮想着已经极其遥远的从前,慢慢点了点头,是的,修了城,定居下来,慢慢的,就没有了真正的游牧。
“乌达这个蠢货想不到这么远,也不用他想这么远,只要他有这个死心眼就行!”佚先生心情极好,“北戎那位左相递了话,要在新城修一座跟咱们这儿差不多的医学馆,我答应了,老子求之不得!不光医学馆,还有书院,医馆,统统给他们修!老子现在就让人抄书,到时候把书给他们运过去,人也过去!要多少有多少,到时候你也去一趟!乌达这个蠢货,净用这样的蠢货,用的不错。”
佚先生满意的夸了一句。
李兮听的有些出神,不管别人怎么形容乌达,她总觉得他在这世间茕茕孑立,他最渴望的东西,都已经离他远去。
北戎的新都城建的很快,深夜的城墙上,经常出现那位令敌人闻风丧胆的大可汗的身影,一个人,在宽阔的城墙上慢慢的走,俯看着灯火一天比一天明亮、一天比一天繁华的新城,偶尔,也会坐下来,仔细煮上一锅奶茶,慢慢的品。
☆、第475章 两幅骨、太上皇
司马相公的死讯传到梁地,梁地当天就诏告天下,以陆王府最小的四公子为帅,陆王府那位自小儿就逆着规矩招摇长大、封过金城公主,却自称金城大将军的四姑娘为先锋,发兵征讨。
梁地诏告天下的征讨理由极具佚先生风采,当然,这份征讨檄文,本来就是佚先生一挥而就写出来的。
佚先生以四公子和四姑娘的口吻,傲慢的诏告朝廷:你偷了老子家的江山,偷就偷了,老子不跟你计较,可你混帐王八蛋不会治国还残害国家栋梁,这事老子不能忍,只好兴兵,把老子的天下拿回来!
四公子倒还好,四姑娘爱极了这篇檄文,走到哪儿贴到哪儿。
司马相公当政二十几年,门生故旧遍布朝野,朝廷内外,有举杯相庆,大奸臣死的好,皇上英明。可更多的,是失望痛惜,司马相公是跋扈了那么一点点,可司马相公治世之能,为人之刚正,之清廉,举世少有,为了天下,皇上怎么就不能忍忍呢?
梁地那位王妃,就是前朝那位小太子,这件事在失踪了好几年的老梁太监现身太原府,在玉华院外长跪不起后,就满天下无人不知,也再没有人有任何质疑。
如今那位曾经的太子、如今的王妃亲生的一女一子,这样诏告天下,就连最方正的大儒,也挑不出什么不对。
名正言顺、气势如虹的梁军势如破竹,跟在后面接收各地政务的大小官员更是轻松,被梁军攻下的府县城池的地方官,最大的反抗,也不过挂官不做了,客客气气交待好公务,带着家人回家种地。绝大多数地方官吏,抖擞精神,理直气壮的开始为新朝效力。
李兮几乎没有关心过前线的战事,有陆离在后方坐阵调度,用不着她关心,而且,她也没心情多关注,司马相公死后第九天,一辆四马大车,在几十名全身素白的护卫保护下,冲进玉华院。
李兮站在院子正中,看着车上巨大的箱子,泪如雨下。
许多年前,司马睿就写信给她,向她交待他的后事。
他说他一直记着李兮说过的人骨架子,记着她的话,她的遗憾,他思考了很多年,如今,他觉得他能站到她的位置,他能理解她,他希望成为当世第一个心甘情愿,在死后愿意将自己的枯骨用于医学的人,只是,他希望由她亲手来处置他的遗蜕。
她没想到他走的这样早,又是这样的走法。
半个月后,太原城外的医学馆,学生集散,通往各个教室和诊室的大厅正中,立起了一丈见方、通透无比的水晶柜,柜子正中,立着具洁白的人骨架子,虽然只有骨头,可那份傲然睥睨依旧扑面而来。
每一届新的学生进来,都会被师长带到这幅人骨架子前,行最隆重的叩拜之礼。
医学馆的学生和先生,整个新城的医者,经过人骨架子时,都会恭敬的拱手长揖,对这位将身骨献于医学的世之高人,表达自己最大的敬礼。
佚先生对这幅傲然不可一世的人骨架子最情有独钟,常常拎一壶酒两只酒杯,盘膝坐在地上,对着骨头架子,自饮一杯,倾地一杯,喝的微熏,随意的半躺在地上,对着骨架子絮絮叨叨,对周围掂着脚尖来来往往的师生,以及刚进院不久,还愕然好奇、或偷偷、或明目张胆蹲着坐着好奇看他的学生,通通视若无物,絮叨够了,拎着壶拿着杯,起身摇摇摆摆昂然而去。
过了些年,那幅人骨架子被往旁边挪了挪,在他对面,又立了一幅肆无忌惮、狂傲无人的人骨架子,两幅人骨架子相对而立,斜着对方,一起睥睨着这世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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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位多年的太上皇最近总是想起过去。
小时候的那些人、那些事,仿佛就在眼前,从来没这么清晰过,可最近几年的事,却遥远的好象七八十年前。
四姐姐最疼他,他也最喜欢四姐姐,四姐姐教他骑马,偷偷带他出去打架,他和四姐姐两个人,和一群十几个混混儿对峙,也没落下风!
太上皇想着那场‘巷战’,笑的眯弯了眼,对着混混儿没吃亏,回来却被阿爹罚跪,阿爹说他和四姐姐,光凭勇力,太蠢!还有先生,太上皇想着明明眼睛明亮,却偏偏说自己瞎了的先生,先生最喜欢他,最喜欢教他怎么阴人使绊子……
太上皇想着先生教他的那些东西,忍不住哈哈笑出了声。
后来先生被三哥树成了骨头架子,在他打理天下那些年,最困难的时候,只要他坐在先生对面,好好想一想,就指定能想出办法来。
先生走的最早,接着是阿娘和阿爹,阿娘和阿爹一前一后,几乎同时离开了他,走的时候,阿爹紧紧握着阿娘的手,他和四姐姐,还有三哥,没把阿爹和阿娘分开,干嘛要分开呢?阿爹和阿娘就那么握着手,睡在了一具棺木中,才是最好。
阿爹走前,嘱咐他照顾好哥哥姐姐。
想着阿爹阿娘,太上皇眼窝里酸酸的十分难受。
阿娘,天下人不知道怎么评判她,他也不知道。
四姐姐要当女将军,阿娘说,她做过女太子,为什么姐姐不能做个女将军?三哥醉心医术,厌恶政务,阿娘就让他跟着她学医,至于政务,阿娘和阿爹说:还有四哥儿呢,要是四哥儿也不喜欢,你就满天下择个英才回来育之么!
他记得阿娘说这话时,阿爹的无奈,佚先生的大笑,那时候他很小,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幕,一直清晰无比的记在他脑海里。
百年前,在阿娘横空出现在世人面前之前,医家都是男人,从来没有女人出头露面开医馆治病行医的,可后来,到现在,世人皆以为,女人行医治病,天经地义。
太上皇一脸既得意又鄙夷的笑,先生说的对,什么叫天经地义?天底下就没有天经地义的事!
阿娘,就将不止一个天经地义颠倒了个儿!
四姐姐做了女将军,现在的朝廷有几个女将军了?太上皇皱着眉,却怎么也想不清楚,唉,这些年的事,他几乎都忘光了。
他还开了女子科考,太上皇微微昂着头,很是自得,朝廷里所有的人都反对,也许天底下所有的男人都反对,那又怎么样?他照样开了,他还取过女状元!
太上皇自得的拍着椅子扶手,要是先生在,肯定会哈哈大笑,夸他做得好。
阿娘说,人老了精神不济,就会糊涂,就是皇帝,也不能做到老死,他五十岁那年就退位了……
阿爹不到四十岁,就放手给他了,阿爹……太上皇伸手摸了摸手边堆的高高的书,阿爹天纵之才,年青的时候他看不到阿爹远远高于世人的地方,他只能看到阿娘高高居于世人之上,四十岁之后,特别是这些年,他才深切的明白,阿爹和阿娘,同样高高居于世人之上,高高站在他仰头望不到的地方。
天纵之才,有谁肯在最黄金的岁月,收起所有锋芒,放弃不世之功万世之名,隐去几乎光辉,为他、为子孙积累一切。
太上皇拍了拍那叠书,这些书上,正史也罢,野史也好,哪怕话本里,阿爹的光芒都在他成亲前,唉!世人总是短目,阿爹的光芒,都在那些默默无闻中!
四姐姐走了,三哥走了,他也快该走了。
太上皇眯眼看着窗外的夕阳,明亮温暖的夕阳中,他看到了三哥和四姐姐,四姐姐梳着双丫髻,正冲他招手:“四哥儿快来!阿爹和阿娘要带咱们去凌云楼听新戏!快来!”
“好!”太上皇往窗外扑出去。
小兮的故事,到此而结,另一个故事,已经开始……
一如人生,有人走,有人来,轮回周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