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心动,一生绵延  第38页

“白晞?”夏医生轻声把我从思绪中拉回来,声线柔和,“你回想起那些事,现在后悔了吗?”
  我有一瞬间的茫然,可是答案对我来说很消晰。
  “不会,我只是希望……能够更加清醒地看这个世界。这会让我觉得难过,可不会后悔。”我深呼吸,坚定地说。
  她微微笑着,仿佛春花轻绽,“很多病人是为了逃避痛苦的现实,才躲进分裂的虚幻中去。我想你不会。”
  离开诊所,高崎律师的电话又锲而不舍地响起来。我认得那个号码,此刻完全没有心思接起来,索性就挂断,很快,短信又发过来。我看了看,大致是说QL愿意冉提价收购。
  虽说在这之前我一直在礼貌地应对高崎,可是内心深处,我从来没想过会把手里的股份卖给他。因为理所当然地,我手中的股权,即便要转让,也会全数转让给沈钦隽。
  可是现在,我一个字一个字地看着那条短信,心境有了微妙的变化。
  我关掉了手机,伸手拦下一辆出租车,一路堵堵塞塞大约开了半个小时,到了墓园门,司机颇好心地问:“小姐,需要我在这里等你吗?这里很难打车。”
  “不用,我可能会待很久,谢谢。”
  那个心慌意乱的晚上,沈钦隽带我来这里,暗色中弯弯曲曲的墓园小路我竟然清清楚楚地记得。几天没有下过雨,空气干燥而安静。
  偌人的墓地里就我一个人,地上卷起暴晒一天之后的热浪。我站了很久,直到热意渐渐褪去,暮色即将席卷而来。
  爸爸妈妈仿佛就在我的身边,混乱的思绪终渐渐平静下来,直到修理完毕。
  “爸爸妈妈,我这样做……没错吧?”我看着他们已经有些褪色的照片,想象着他们如果此刻在我身边,会不会支持我这么做呢?
  可是隔了近二十年的空白期,我实在想象不出来,他们……会不会高兴地见到,我成了现在的“我”这个样子呢?
  “不管怎么样,要是那一天沈钦隽没来我家,他不想去游乐园就好了。”我伸手,指尖触到冰凉的大理石,那点儿触感一直沿袭到心尖,“爸爸妈妈,要是你们还在我身边就好了。”
  我打开了手机,回复那边短信:张律师,明天可以详谈股权转让的事。
  从墓园出来,果然如司机说的那样,别说出租车,连私家车都极少开过。
  我不赶时间,自然也不急,只是这里远离市区,一到十字路口我就有些找不到方向,也只能从APP上慢慢定位,越走天色越暗,路灯在某个时刻唰地亮起来,像是一条无限延伸出去的光线,只是不知道终点在哪里。
  远处有车子开过来,明晃晃的灯光闪进眼睛里,我下意识地避了避,橡胶轮胎在沥青地面上摩擦而过,发现刺耳的刹车声。
  我顿住,车子打起双跳。沈钦隽跑过马路,站在我面前,脸色阴沉不定,“为什么不接电话?”
  我悄悄后退了半步,有意不去看他的眼睛,“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他抿了抿唇,喜怒难辨,“之前定位了一下,你……在墓园?”
  “嗯。”我低低地说,“我想爸爸妈妈了。”
  他还是西装革履地赶过来,许是因为热,又或许是着急,额角隐约还有汗意,可是听我说完这句话,却蓦然间沉默了,不再说什么,只是牵起我的手,“回去吧。”
  以前每一次,他的掌心对我来说都是温暖镇定的存在,可这一次,我却觉得有些太烫了,隐隐还有汗湿的潮意,我不知道怎么算自然,只能抽出手随便指了个方向,用轻松的语气说:“刚才手机地图差点儿把我导航去那个方向。”
  沈钦隽的手就悬在身侧,他看我一眼,仿佛一无所知,只温和地说:“下次要来的话,让司机送你。”
  我坐在副驾驶座,拉好安全带,又按下半扇车窗。
  “工作还顺利吗?”我不经意地问,“股东大会怎么时候开?”
  “一切顺利的话大概是周五。”他打了转弯,笑,“现在看起来有点儿大股东的气场了。”
  “我觉得大多数股东还是会支持你们的运营决议的。”我看着他专注开车的侧脸,明知他不会和我详淡,可还是想和他说话,“我好像在网上看到荣威员工的倡议书了。”
  “这也是公关手段。”他淡淡地说,“不过股东大会上起决定作用的还是控股权。”
  “那你这几天的绯闻……也是公关手段吗?”我憋了一会儿,终于还是问。
  恰好停下等红灯,他侧头展眉对我笑,似是有些赧然,“你看到新闻了吗?”
  “那种照片都大大方方地让记者拍了。”我转开眼神,微博上热议的那张照片是他和一个女星一道进入某个高级会所的场景。狗他异常给力,连他伸手来牵女伴、笑容微展的样子都拍得十分清楚。
  “嗯?大概那家会所保安工作太不到位了。”他揉揉眉心。
  我撇了撇嘴角,明白他是在和我装糊涂,他和秦眸交往这几年谨慎小心,从未被媒体拍到蛛丝马迹,即使是宣布订婚那会儿,也只拿出了一张平时公司的宣传照,低调得让媒体无可奈何。
  “是那天凌晨吗?”我踌躇了一会儿问,“那天和我谈完心,就和她去喝酒了?”
  他脸上闪过一丝尴尬。
  “你一定会被秦眸的粉丝骂死。”我定定地看着他,“前后眼光落差也太大了?”
  他依旧没有解释,只是缓缓踩下了油门,眸色冷淡,“你知道的,都是些逢场作戏。”
  我怔了怔,他说得这样理所当然,又不知道是谁,在那个深夜一脸温柔地告诉我,说喜欢我——虽然我并不确定那些空间是喜欢,还是愧疚。
  我努力去忽略心里那丝异样,“你吃饭了吗?”
  “没有,想吃什么?”
  “我们回家吃吧?我来做菜。你吃过我做的菜吗?”
  他的眼神有些怀疑,“你会做?”
  虽然有质疑,可他还是顺从地听我的指示,把车子停在路边,“为什么不去超市买?”
  “去超市还是停车,很麻烦啊。”我小心绕过窄窄的马路上的烂菜叶子和小水坑,“这里的菜都是附近的菜农挑过来的,很新鲜呢。”
  沈钦隽虽然是第一次来这样的马路市场,倒不是双手插袋的公子哥作风,蹲下来仔细挑选一蓬蓬生菜,还煞有介事的跟卖菜的老伯聊天还价。
  “……行了行了,小伙子你都买去吧,卖完我就要回家了。”
  沈钦隽在口袋里摸了摸,回头问我,“有零钱吗?”
  “现在像你们这样回家自己做饭的小夫妻不多了。”老伯一边找硬币给我,一边说。
  我和沈钦隽同时沉默了一下,我清了清嗓子,“不——”
  他却提了生菜站起来,打断了我的话,“走吧,再去买点儿肉。”
  空气里有很鲜活的家常味道,此起彼伏的讨价还价声中,他好看的脸就在不远的地方,我抬起头看着他,却又觉得,他的笑容隔了层薄薄的纸,遥远而模糊。
  “喂。”沈钦隽忽然用力抓住我的手,让我避开突然踩过来的一辆三轮车,“我问你卖牛肉的在哪里?”
  “哦……那里。”我回过神,指了个方向。
  他选了两斤牛肉,回头问我:“一荤一素差不多了吧?”
  “家里有米吗?”
  “有吧。”他想了想,肯定地说,“上次整理该备下的都买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有点儿想笑,因为这样的生活……真的不太适合我和沈钦隽了。他大约和我想的一样,那一瞬间,眼神深处也划过一丝笑意。
  西装革履提着肉和菜在菜场穿梭,手工定制的高级皮鞋踩在污水和菜叶上。我想沈钦隽这辈子都没做过这样的事。
  我跟在他身后,忍着笑说:“下班之后穿着西装来菜场的,不是做销售的,就是做传销的。”
  他没理我,刚刚摁下车钥匙,隔了半个街道,忽然顿住脚步。
  呃,就这么二十分钟的时间,被贴罚单了。
  他把东西放在后座,然后坐进驾驶室,拉下安全带,一边沉着脸训我:“系上安全带。”
  我收起了脸上的笑意,半明半暗的光线中就这样看着他,主动靠过去,轻轻抱了抱他。
  他的身子蓦然间僵住,慌乱间转开头,脸颊与我的额头撞到一起,“怎么了?”
  “我只是……”我双手攀住他的肩膀,有些语无伦次的说,“我知道你想让我……过上正常人的生活。”
  他慢慢伸出手,将我的身子环抱住,低低的说:“小晞,这样我不能开车了。”
  可话是这么说,他的手臂并没有要放开我的意思。他的呼吸轻轻嗅在我的颈侧,触感温柔而真实,直到我的电话响起来,尖锐地划破这一刻的安静。
  我匆忙直起身子,看了眼来电显示,反手推开车门,“我接个电话。”
  沈钦隽静静地看着我,没说什么,只是微微颌首。
  这个电话我是非接不可的。
  高崎的声音急切而期待,“苏小姐,我刚从外省开会回来,听说你愿意转让股权?”
  “我已经和你的律师说了,明天可以见面谈。”
  他显然已经等不及了,急迫地说:“苏小姐,股东大会是在周五召开,所以今晚我必须见你一面。”
  我站在街边,看着沈钦隽坐在车里,开了灯,轮廓温柔而俊美,只是神情淡淡的,带了些落寞。我深吸了一口气,“好,你在哪里?”
  挂断电话后,我拉开车门,弯腰探身进去,沈钦隽转过目光,并没有问电话的内容,只是说:“上车吧。”
  我勉强冲他笑了笑,“那个,临时有朋友找我,我先不回家了。”
  他有些愕然,“要我送你过去吗?”
  “不大方便。”我很快地说,“我打车就行了。”
  我不敢再多看他的表情,也怕被他看出什么,很快甩上了车门,跑到路边拦了辆出租车。坐在后座,我直起身,转头望向身后,沈钦隽的车子正朝着另一个方向离开。
  高崎亲自替我拉开车门,浅浅笑着,“苏小姐,这么急找你实在是情非得已经。”
  我颔首,“我明白的,这很重要。”
  “相关的具体问题我们可以明天慢慢谈。”高崎走在我身边,平静地说,“我只是想和苏小姐谈谈彼此合作的诚意。”
  “我很好诚意啊。”我勾起唇角,“第二次的报价的确让我动心了。”
  “可是我听说,苏小姐和沈钦隽的关系非同一般啊。”高崎在我对面坐下,这个中年男人目光中露出尖锐的探视意味,“我以为,苏小姐这样的人,应该不会很在意金钱的数额。”
  穿着樱桃红苏绣合身旗袍的服务生半跪下来,给我的瓷杯里添水,我的双手在膝上交叠,良久,才微微笑起来,“看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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