嗫嚅:“可是您之前并没有交代过呀。况且天极城的灵医不是已经……把您踹了吗……”
璃宽茶一听不对,这么不会说话,小心过会儿血溅五步。他适时站了出来,拱手道:“两位尊使误会了,那天婚礼虽然不太顺利,但好在风波已经过去了。我家魇后和令主重归于好,两位没有听说吗,前两天他们还一同出游呢,感情好得蜜里调油。”
那这算怎么回事,好就应该昭告四方,顺便把聘礼收回去才对。大家都含糊着,城主们为部洲和平花了那么多精力,说糟蹋就糟蹋了?
使者不甘心就这么放弃,想了想道:“退一万步,就算令主和灵医重归于好,位高权重者也没有死守一个人的道理。不管怎么样,还是先见一见人吧,万一令主看了喜欢,和灵医说两句好话,想必她也会接受的。”
于是没等令主反对,使者们急急忙忙把人弄了进来。砰地一声,平地炸雷,两个窈窕少女忽然站在了空空的大殿上。炉鼎里的火光在她们眉心跳跃,都是很美的姑娘,使者很有信心,令主看后一定会改变心意的。
反正令主究竟有没有改主意,暂且不知道,璃宽茶直接看直了眼。
这是啥?雨师妾的姑娘之彪悍,简直让人惊脱下巴。可能是审美的缘故,她们喜欢在耳垂上穿蛇,未婚的姑娘左青右红,已婚的则反之。那蛇可不是金银打造的饰品,是真正的活蛇。两颗芝麻小眼一瞪,蜷曲伸缩如弹簧。看谁不顺眼信子乱探,即便没毒,也让人胆寒。
璃宽是蜥蜴,分明同类,但也让他倒退了两步。他挨在令主边上,咬着指甲问:“夜里睡觉这活蛇耳环拿下来吗?还有它们吃什么?进食是把耳朵伸到碗里,还是站在户外,让它们自己捕食昆虫?”
使者白了他一眼,直接忽略了他的问题,只是殷情引荐,“各城有各城的风俗,我们那里就喜欢养蛇于双耳。令主看,我们的姑娘是最美的,丰乳肥臀,腰似杨柳,绝不比灵医差。”
令主缓缓摇头,美不美他没心情评断,指了指姑娘的双手,“请问,她握两只乌龟是啥意思?相亲带着乌龟,分明是在嘲笑本大王。看来她将来做了魇后,是立志要让本大王变成她手里的东西了,这种姑娘能娶?”
雨师妾使者慌忙解释:“这是我城的习惯啊,姑娘以蛇为美,以龟为尊……”
“什么狗屁规矩。”令主一点情面也没留,“牛龟蛇神,不是骂人是什么?”
使者苦了脸,看看璃宽茶,璃宽调开了视线,知道令主故意找茬,他也没什么好说的。
所以雨师妾来的姑娘是彻底出局了,中容城的使者硬着头皮介绍自己带来的,“中容乃帝俊后代,我们是最接近于人的,我们吃五谷杂粮,还会驯服野兽……”
帽兜深深,看不见令主的脸,只见那黑漆漆的帽口转过来,对准了局促不安的姑娘。说实话她不像雨师妾那么怪样,五官正常之余还有点好看,令主设想中的守灯小仙,应该就是这样的长相。如果没有先遇见无方,令主这种对娶妻要求不高的人,可能凑合也就娶了。但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现在珠玉在前,令主的眼光早就拔高了几十倍,这世上除了艳无方,再也没有人配得上举世无双的他了。
璃宽心里却有小小的激动,他拽了拽令主的衣袖,“这个不错。”
眼高于顶的令主撇了下嘴,哪里不错?
璃宽凑到他耳朵边上说:“您仔细看看,这姑娘身材匀称,四肢修长,如果做女偶的模子,再合适不过。您还记得红莲的花期吗?眼看就到了,如果又错过,偶人们多失望啊!主上,您不能只顾自己不顾他们,他们盼您捏女偶,盼得脖子都长了。魇后迟迟不答应,您又瞻前顾后没有进展,依属下看,不如把这个留下,如果魇后依旧坚持不和您洞房,您就和她洞房算了。女人嘛,蜡烛一吹都一样,相信我,准没错。”
结果他说得口沫横飞的时候,大管家从外面进来了,小心翼翼绕开雨师妾的双蛇,一直走到令主宝座下。
“主上。”他仰头叫了声,“告诉您一个好消息,魇后进城啦。”
令主悚然一惊,“进城了?这么快?”
如果换个时间,他一定乐疯了,说明金累的那剂药奏效了,他离洞房又近了一大步。他千算万算,本来的计划是金累走后让她纠结一段时间,晚上他去找她,她半推半就让他量身,然后不可描述的事就顺便发生了。可是……未婚妻等不及,亲自来魇都见他,这说明啥?令主一则慌张一则狂喜,她心里是有他的。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他料错了她的反应,她这么主动,一主动就坏事了,正好把他捉奸在堂。接下来怎么办,令主急得团团转,这事可不能穿帮。
“阿茶……”他一把揪住了璃宽的衣领,“快把这些人带到后山藏起来,别让魇后发现。”
璃宽蹦起来领命,刚想疏散他们,只听大管家幽幽道:“来不及了,魇后已经在殿外了。”
令主一阵头晕,颤着两腿跌坐回了宝座里。抖抖索索撑着扶手往外看,这一看不要紧,又吓出一身冷汗来。未婚妻就在廊檐下,眼风如同两柄利刃,狠狠插在了他的太阳穴上。虽然她一贯云淡风轻,甚至看见这两位姑娘还带着微微的笑意,可他有预感,自己的好日子要到头了。千辛万苦准备水滴石穿,结果石头变成了铁板,只要她自己不锈,他永远等不来她穿孔的那一天了。
他哀嚎,“娘子,你来了……”
门上的人走进来,美丽的光芒,立刻闪耀了整个殿宇。
无方只是恨,自己也说不清恨从何来,反正看见他就想往死里揍他。不过她修养好,绝不能让别人看见她乱了方寸,因此脸上笑意更盛,以掩盖那颗随时准备暴走的心。
一面笑着,一面煞气纵横,火盆里的炭火自从她进殿之后就猎猎摇个不停,令主终于体会到了大难临头前的恐慌。他往他的骷髅王座里缩了缩,腿软得站不起来,结巴着吩咐:“愣着……愣着……干什么,还不给魇后加个座!”
她到底开口了,说不用,转身扫视殿上众人,“令主有贵客,是我来得不凑巧了。”
那两个使者几乎看傻了眼,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灵医。他们自问美人见得不少,但从来没有一个能长得这么极致和嚣张的。难怪令主吃了秤砣铁了心,谁还不知道挑好的?他们带来的姑娘,先前看来是极美的,结果到了人家面前就给比下去了。他们再也说不出让令主通吃的话来了,幸福是需要有取舍的,给谁一个这么美貌的夫人,其他女人不都得衬托成粪土吗。有佳肴不吃吃大便,谁也不是傻子。
殿上很快陷入了尴尬的局面,大家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还是瞿如比较不管不顾,她尖叫着:“师娘,亏我一直在师父面前给你说好话,你竟敢瞒着师父相亲!”
令主霍地站了起来,“这哪是相亲,小鸟你不要乱说话。”
璃宽茶眼见不好上前打圆场,“对对,这不是相亲,是雨师妾城和中容城的使节代表各自的城主,来和令主商量合作计划……”
她仍旧微笑,但那微笑多了让令主心惊肉跳的魔力。她点了点头,“合作是好事,我此来也是为了和令主谈合作呢。既然你们还没谈完,我可以晚些再过来。”
令主手脚乱哆嗦,从上面直扑了下来,“娘子别走,我这儿都谈完了。”
可惜天不从人愿,雨师妾的姑娘比较泼辣,她站出来道:“名人不说暗话,我等是来和令主结亲的。刹土十六城的聘礼是令主投放的,我和中容姑娘分别得之,由使节送到魇都下嫁令主。结果令主竟说不娶了,这样玩弄人的感情,灵医难道不觉得过分吗?”
过分啊,当然过分,她也觉得他不是东西。她转过头看了令主一眼,“当初一口气发放那么多聘礼,令主没想到会有今天吗?”
令主摇头,“没有,真的没有。”
她调开视线叹了口气,“做错事,是要付出代价的。不能让人家白跑一趟,至少得贴补一点损失。”
雨师妾和中容两位姑娘嗯嗯点头,全忘了之前是怎么哭天喊地不愿来梵行刹土的了。
提起补偿,令主就肝儿颤,以前婚姻老大难,现在不肯娶亲还得赔钱,真是此一时彼一时啊。不过为了尽快脱身,钱是最好的解决办法。所幸九幽客栈的买断款已经到位了,让他有了足够的余地顾全面子。他大袖一挥,“行,你们跟着大管家上库房吧。快走快走,别让我再看见你们了。”
人都轰走了,他指指璃宽茶,“你还杵在这儿呢?剩下那十三城不去跑一遍,回头个个都来要赔偿,满城就上阴山喝西北风去吧!”
璃宽喏喏道是,拽着瞿如一溜烟跑了,偌大的殿宇转眼只剩令主和未婚妻,令主呜地一声哽咽起来:“娘子,我失策了……”
无方冷笑,“哪里失策,分明是收成的季节到了。她们都要赔偿,我分文不取,还给你送钱。等事情办完了,请令主放我回阎浮,自此山高水长,永世不与令主再相见,如何?”
第46章
令主感觉自己头顶上的天裂了个大口子,满海的水从天而降,几乎要把他淹死了。他站在那里,浑身打颤,未婚妻要和他恩断义绝,就因为他几千年前的小小失误?
做人怎么能这样,好歹相处那么多天,难道一点感情都没有吗?令主听她说要走,难过得不能自已,他是一心一意想和她成亲的,为了成就这段姻缘,把自己的后路全断了。结果她要抛弃他,想过他的感受吗?
他握紧拳,答得十分倔强,“不行,我不答应,你哪儿都不许去。”其实他很想再厉害点,直接告诉她今晚就拜堂成亲,然而斟酌又斟酌,没敢。害怕她一气之下真的跑了,万里追妻费工夫不说,他也当不得相思苦。
无方心里怎么想,自己也说不上来。希望他答应,又害怕他答应,她知道自己是真的喜欢上他了。
你有没有这样的体验,看见你爱的人为你痛苦,心里又痛又舒坦?
她有。
以前不知道,感情是这样复杂又奇妙,虽然她刻意回避,但该来的终究会来,真的让她离开这里,恐怕已经做不到了。她倒不是一个爱了便犯糊涂的人,不会为留住爱情委曲求全,也不会为证明自己无理取闹。令主办的蠢事应该不单只有这一件,不伤及原则,还是可以原谅的。不过原谅归原谅,必要的教训不能少,必须让他长长记性,以后才不会再犯。
她心里潮湿,面上当然也不豫,说话难免有棱角。令主还跟她玩起霸道来,她就要不客气了。他张开双臂拦住她的去路,她伸手给了他一爪,“你留得住我的人,留不住我的心。”
令主的袍子应声而破,五道裂口从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