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才是。”
简单寒暄,仿佛四年的时间很快填补过去,启善朝沈辞道,“对了将军,眼下陛下让老奴来照顾太子,太子年幼,要有熟悉的人不那么害怕。太子很少同陛下分开,又惯来依赖大监,这回大监没了,陛下没敢告诉太子,所以,这一路老奴跟来伺候,将军若是有事就吩咐老奴来做。”
陈翎心细,内留了启善,外留赵宏鹰,还有紫衣卫看护,这一路算安稳了。
启善离开,阿念也累了。
沈辞替他擦干,又陪他坐在一处喝水说话。
阿念一双眼睛眨了眨,“我有些想父皇了~”
其实才晌午,过去不过半日。
“很快就见到了……”沈辞原本想如何安慰他,但看着阿念的眼睛,却忽然变成了魔怔,“我也想……”
半日而已。
他和阿念一样,想她。
***
马车缓缓行驶,陈修远同陈翎一辆马车,陈翎在认真看着手中的折子,从晨间到晌午,一直没怎么动过。
陈修远叹道,“还在谋逆呢,你真看得进去?”
陈翎抬头看了他一眼,轻声道,“谭王之乱平息只是时间问题,旁的事情积压了这么久不能不管,反正早晚都要看,不如眼下看,攒着又不会攒没。”
陈修远轻嗤,“陛下这是拼命三郎~”
陈翎也笑,“不然呢?”
她看她的奏折,陈修远看向窗外,沉声道,“谭进的事,你大可不必亲自去。”
陈翎没抬头,一面看着手中折子,一面应道,“这一趟南巡,所有随行的官员都扣在怀城,不少都是燕韩国中世家,朕不能不去。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朕不去,旁人压不住谭进气场。”
陈修远看她,低头看着折子的模样认真。
他以为她心中没数,但实则有数得很。
陈修远低声,“谭进之事算是缓和,却未全然解决,即便你有紫衣卫在,也得小心,谭进不好对付。”
“也是。”陈翎仿佛就等着他开口,然后看着他,指了指手中的折子,认真道,“谭王之乱让阜阳郡周遭的粮价哄抬,各处粮食紧缺,都挪给驻军了。即便谭王之乱平定,阜阳郡各处也都容易出乱子,需要准备一批粮食救急。”
陈翎言罢看他。
陈修远无语,“陛下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陈翎笑,“万州物华天宝,人杰地灵,物产丰富,鱼米之乡……”
陈修远脸色耷拉下来,“陛下,薅羊毛也不只能指着一只羊薅吧,万州又出驻军,又出米粮,陛下是想掏空万州?”
陈翎凑近,“万州府的家底比国库还厚,想掏空你很难吧。”
陈修远环臂,“也是。”
第034章 西戎人
陈修远原本也没想过要否认或隐瞒。
陈翎又不傻。
全天下都知晓敬平王府背靠万州郡,家底殷实,府库充裕。
陈翎心底也清楚得很。
他也没必要遮遮掩掩,反倒不坦荡。
万州是敬平王府的封地,是燕韩最富庶的州郡,没有争议。
所以不遮掩,也没什么好遮掩。
陈修远环臂,看向陈翎,“今年倒春寒,开春的时候,态州和丰州两处都遭了很重的雪灾,雪水浸泡了不少粮食,都返潮生霉了,这两地的粮食短缺其实从二月就开始了。态州和丰州惯来都依附万州,现眼下国库吃紧,所有的救济粮便都是从万州府的府库里出的,没有再上呈至户部和国库,缺口都由万州的府库吃掉了。”
陈翎知晓他没说谎。
早前的折子她看过,知晓此事,但也意外,“这两处的粮食缺口这么大?”
陈修远颔首,如实道,“这场倒春寒如只是浸泡了粮食倒还好些,但还耽误了春耕。春耕一耽误,今年的秋收恐怕就会受影响。可以预见,态州和丰州今年的秋粮不会像往年一样富足。这两州原本就是产粮大户,春耕一受影响,秋收便大打折扣,可以供给到别处粮食减少不说,还要预留这两州秋日的救济粮,不是个小数目。所以,眼下万州银子有,但粮不多。”
陈翎知晓这种事,陈修远不会儿戏,又问,“万州没有存粮吗?”
陈修远看她,“万州是粮仓,但也是天子背靠的根基。眼下谭王之乱尚未结束,不知要打到什么时候,西边的西戎和北边的巴尔也随时会有异动,万州的屯粮就是军中安定所在。万州是在替天子守粮仓,这些存粮不能动。即便要动,也不是动在阜阳……”
陈修远所幸言明,“陛下应当清楚,阜阳郡已经乱了,粮价上涨、粮食短缺已是定局,就算陛下是天子也有顾及不到的地方。是,阜阳郡原本便遭了水灾,粮食吃紧,但眼下所有人的眼睛都盯在谭王身上,阜阳郡的粮食短缺,也只会记在谭王头上,不会记在天子头上。陛下想在阜阳郡做的不过锦上添花之事,却远非雪中送炭这样的重要时候。万州是天子的底线,万州的粮仓轻易不能动。如果陛下一定要动,微臣也能拿,但往后若是再生事端,万州就再无存粮可以顶上,陛下想让国中看到谭王之乱安稳平定,有很多方式,未必要这种……”
陈修远心中很清楚,陈翎有紫衣卫傍身,不需要他跟来撑底气。
万州有驻军,驻军有将领,他又上不了战场,陈翎让他随驾,是要从他手中要到想要的东西。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万州的,就是天子的。
陈翎早前没要,不代表日后不要。
敬平王府反正都要给,那不如在最需要的时候给,大方,好看,不落人口舌。
只是都需花在刀刃上。
尤其是粮食。
陈修远自觉已经说得清楚,银子有,粮食没有。
陈翎看了看他,‘为难’道,“也是……那朕不让你出粮食了,你就出银子吧。”
这么快松口……
忽得,陈修远顿住,倏然反应过来——陈翎原本就是想从他这里要银子的?
但绕了一个大圈,耐着性子听他说了一大堆话,就让他自己痛快把银子掏了?!
陈修远:!@#¥%……&*
又被下套了!
陈翎继续低头看着手中折子,“原本你掏银子,让户部筹粮就是,但眼下战事起,各个州郡都有自己的心思,加上粮价哄抬,怕是一时间筹集不上来。朕在想,万州的存粮不能动,丁州应当是有存粮吧?”
陈修远:“……”
陈翎抬头看他,“从太爷爷那辈起,丁州就跟随万州,敬平王府说一,丁州就一,敬平王府说二,丁州就二,若是你去收粮,丁州定然会给你颜面,早早就把粮食准备好,还不会趁乱哄抬物价。朕越想越是这回道理,要不,你替朕走一趟丁州收粮?”
陈修远嘴角抽了抽,这如意算盘打的!
他出兵出钱还要出力出脸去买粮!
她打从一开始,就瞄着丁州呢,她才是狐狸!
陈修远揶揄,“陛下真懂物尽其用!”
陈翎知晓他是气糊涂了,所幸多看了眼前的‘物’一眼,继续道,“丁州在怀城以西,你届时同边盈一道去。朕会让边盈带人切换怀城的粮草运输,如今谭进退到了怀城,放弃了结城等地,怀城一处很难供给这么多驻军,劫他的粮草押运道时,动静越大越好,造势让所有人都知晓,然后,你再去丁州收粮,一样的,怎么招摇怎么来~”
陈修远看向陈翎,想起早前沈辞让他攻打怀城,说怀城是交通枢纽,也是谭进可攻可守的壁垒。
眼下看真是。
一见势不对,谭进老贼便龟缩到怀城中防守,是看准了怀城这处地方安稳。
听完陈翎说完,陈修远叹道,“谭进老谋深算,他既然要谋逆,一定是做了充足的准备,那粮草肯定充盈。曲边盈未必就能掐断他的粮食运输通道,他的运输通道肯定并非一处。而且,就算通道阻断了,城中也不见得没有屯粮,以谭进的小心谨慎,不说一年半载,几个月的存粮定然是有的,陛下做这些事有些无畏。”
陈翎轻声道,“他的存粮有多少,对朕来说也不重要,朕也不是真要切断他的粮草运线路,朕要的是风声,是议论,是生疑,让所有人都觉得怀城城中粮草不够了,人心惶惶,军心晃晃,再让边盈去劫粮,多劫两回,让人觉得怀城粮草不够了,运输粮道还被劫了。这个时候,你再去丁州收粮,将粮食收走,造成周围哄抢粮食的错觉。那即便谭进的粮草够,朕都要旁人觉得他不够。这些人跟着他,是因为他有威望,那朕就让他威望扫地,粮食只是其一,还会有旁的,旁人会慢慢不信任他,堡垒都是从内部攻克的,着急做什么?”
陈修远看她的目光中都是惊讶,越发有些看不透她的心思,忽得,又似想起什么一般,“你让人将谭光思大模大样送回去,就是让人看到,你手中有专门针对他的紫衣卫,还有大批驻军,然后又让人以为他断粮,所有的风声凑在一起,谭进百口莫辩!然后再让我去丁州买粮,是让旁人知晓敬平王府是坚定维护天子的,态州,丰州,平南,万州,甚至丁州,这些阜阳郡周遭的州郡,包括他自己的潭洲,都与他为敌,他手下的驻军和盟友必然会慌,啧啧,陈翎,好算计啊~”
陈翎看他,冷声道,“不然,你觉得朕留谭光思一条命做什么?”
陈修远看她,别有意味道,“陈翎,你不要被沈辞冲昏头脑了,自古以来,天子宠臣有几个有好下场?”
陈翎看他,“你不是也是吗?敬平王何时不是天子宠臣了?”
陈修远靠近,“陛下,那你务必坐稳皇位了,若江山易主,敬平王府未必甘愿做天子宠臣。”
四目相视,陈修远笑道,“我玩笑话,陛下不会当真了吧?”
陈翎也笑,“怎么会?如果朕都坐不稳这皇位,那谁都坐不稳,朕没开玩笑~”
陈翎言罢,陈修远嘴角微微勾了勾。
两人都笑了起来。
陈翎又道,“对了,去丁州收粮的时候,朕给你一个人,你带着他一道去,让他去做收粮的具体事宜。”
“哟~谁?”陈修远好奇,“曹之都?还是霍连渠?褚平舆?还是安允白?”
陈翎摇头,淡声道,“都不是,是范玉。”
范玉?
这个名字陈修远隐约有些印象,但是对不上号,朝中官员这么多,他也不知道她从哪里挖出来的一个名字。
陈翎道,“范玉在结城做城守,谭进弃了结城和聘陶,退守怀城,慌乱中,范玉由下面的护着,捡了一条命,路上应当还要将养一段时间,你带上他一道去,朕就不单独见他了。”
陈翎说完,陈修远忽然想起“范玉”这个名字来,“我想起来了,范玉是那年直言进谏而后开罪了先帝的探花郎吧?”
“正是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