柄上的皮革后,沈辞微微扯下,赫然露出“哈尔米亚”几个字……
韩关也认得,顿时倒吸一口凉气,“哈尔米亚!这!”
韩关惊喜看向跟前的两具尸体。
沈辞沉声道,“都不是,我在曲城见过他,要高大得多,这应当是他的随从,有人在追杀他,连弯刀都被打掉了。”
韩关和郭子晓都愣住。
沈辞问道,“还有旁的吗?”
郭子晓摇头,“没有,清理得很干净,就这两具尸体和弯刀,若不是偶然,应当也留不到现在被我们发现。”
韩关问道,“将军,还要继续往前探吗?有可能还没走远……”
前面就是西戎地界……
沈辞心底蛊惑,也知晓若是被人追杀,是有可能还在西戎东边部落里藏匿。
沈辞攥紧掌心。
“将军?”郭子晓喉间哽咽。
沈辞沉声道,“不去!”
韩关和郭子晓意外,但意外,也在意料之中,也觉如释重负!
沈辞看向远处,“眼下还在冬日,寒冬还没过去,怕是诱饵!不能无端给西戎出兵的理由,若是西边出事,北边巴尔也会趁机滋事,继续戒严,等三月开春那波过去。”
他是驻军主帅,他要确保整个立城驻军的安全,立城百姓安全,还有整个燕韩西边的安全……
“将军!”韩关也红了眼眶。
他当然知晓薛超同将军的关系,薛超是一直跟着将军的近卫,早前老齐的死,对将军来说就是巨大打击,将军在老齐跟前跪了两日;但后来薛超也出事……
沈辞起身,声音略微带嘶哑,“继续加强巡逻,西边不能出事。”
“是!”周遭纷纷应声。
沈辞攥紧掌心,他是想给薛超报仇,这个念头比谁都根深蒂固。
但不是眼下!
报仇不是送人头,也不是明知眼下是多事之秋,还要生事端。
他是一军主帅,他要比旁人更清醒!
“走。”沈辞上马。
……
等回了城中,沈辞同刘贺说起此事。
两人在东大营转了好些时候,说起哈尔米亚的事,也说起北边的事,许久之后,沈辞才回了官邸。
嗯嗯已经在苑中等他。
昨日年关,沈辞整夜都在大营中,嗯嗯好容易才见到他,今日又去了立城以北五十余里处,而后回来再在东大营同刘贺将军一起,等回官邸都是黄昏前后的事。
嗯嗯朝他亲热扑过来,又蹭又舔。
“嗯嗯,新年好!”沈辞摸摸他的头,也伸手抱它。
沈辞去耳房冲澡,嗯嗯在一旁外歪着头等他,沈辞回头看它,见它坐得端端正正。
“”嗯嗯,不准看,出去!”沈辞唤了声。
嗯嗯听话出门。
沈辞笑,嗯嗯的名字是陈翎取的,那时候陈翎问他什么,他在想事情,随意应了两声嗯,然后陈翎不高兴了,就随口给嗯嗯取名叫嗯嗯。
沈辞洗碗出了内屋,见嗯嗯咬着东西玩,沈辞上前,才见是早前那张青面獠牙面具。
“嗯嗯,放下。”他唤了声。
嗯嗯委屈上前,将青面獠牙面具叼到他跟前放下,沈辞接过,遂又想起哈尔米亚的事情来,稍许,才起身,将那张青面獠牙面具放回了远处。
只是等他折回,才见嗯嗯一直在闻那把弯刀。
应是弯刀的气味陌生。
沈辞上前,也收起那枚弯刀,“好了,嗯嗯。”
“汪!”嗯嗯听话摇了摇尾巴。
***
宫中一整日的宫宴下来,陈翎有些累,阿翎也累了,“父皇父皇,阿念今天做的好吗?”
阿念想听她赞许。
“做得很好,有储君模样,但是,也要早些同方嬷嬷一道洗漱睡了。”陈翎伸手抚了抚他脸颊。
“嗯。”阿念其实也困了。
除却午睡,阿念今日一整日都跟着陈翎,旁人行礼问候,阿念都依照太子的礼仪应声,方嬷嬷看得欣慰。
眼下,方嬷嬷领着阿念离开,陈翎又唤了启善送解酒汤来。
今日百官携家眷入宫拜谒。
原本是前朝官员拜见天子,官吏的家眷在后宫给后妃见礼,但她没有后宫,所以都是一家一家到她跟前拜谒,她怎么也要说上一两句话。
朝中官吏不少,陈翎近乎从早见到晚,而后又是初一宫宴。
宫宴上,陈翎难免喝了些酒,方才才唤启善端醒酒汤来。
沈辞早前叮嘱过,酒后不要直接沐浴,对身子不好,眼下沈辞不在,她还是记载心里。
醒酒汤喝了些时候,陈翎窝在小榻上看了会儿册子,启善在内殿外出声,“陛下。”
这么晚了,启善很少来扰她。
“嗯。”陈翎出声。
启善知晓她没睡,遂撩起帘栊入内,但陈翎见他神色不怎么自然。
“怎么了?”陈翎问。
启善抬头,迟疑道,“陛下,沈将军……”
陈翎怪异看他,说沈辞就说沈辞,这么奇怪的语调……
启善补全,“陛下,是沈将军的兄长来了,要觐见陛下。”
启善说完,果真没听到天子动静。
照说今日是初一宫宴,陛下累了一整日,眼下也入夜,陛下应当歇下了,换作旁人,启善都会做主推了。
但,对方是沈将军的兄长,又说有要事见陛下,他这里又是知晓沈将军同陛下的关系,陛下见不见是一回事,但至少陛下要知悉才是……
启善仍低着头,没敢窥探天子神色。
陈翎目光落在手中的册子上略微停留,他也当来了,不算意料之外……
陈翎轻声,“让他去丽和殿等,朕见他。”
启善微讶,又赶紧应好。
“等等。”启善刚转身,陈翎又开口,启善折回,“陛下?”
陈翎放下册子,“就他一人吗?”
陈翎想的是沈逢时。
启善应道,“回陛下,还有沈家的小公子。”
山海?陈翎想起听沈辞提起过,这次去安城是给山海庆生。
山海是沈迎的儿子,同沈辞很亲近……
“朕知道了,你先去,朕稍后就来。”陈翎说完,启善应声退了出去。
陈翎没有直接去丽和殿,而是去了朝阳殿,朝阳殿在去丽和殿的路上。
方嬷嬷意外,“陛下怎么来了?”
陈翎道,“想起来,就来看看阿念。”
方嬷嬷笑道,“今日累了,很早就睡了。”
陈翎颔首,寻了床榻边落座,见阿念睡得很好,今日是真累了,都有轻微的鼾声响起。安静睡熟的模样,像极了沈辞。
陈翎看着他,好似看着沈辞一般。
——(你总习惯照顾人)谁说的,我在家中排行老二,从小都是父兄照顾我。
——还有我父兄,你们好就好,我已经知足了,眼下,我比早前任何时候都开心。
——曲城相关,除了雷耿生,还有沈迎……
良久,陈翎收回目光,起身往丽和殿去。
年关时节,天寒地冻,沈将军的兄长,尤其是还有一个孩子在,启善心中有数,不会让两人在大雪天里等。
东暖阁中,燃着炭暖,很暖和,山海其实很困了,窝在沈迎怀中小寐。
启善让人备了热茶和温水来,沈迎道谢。
过了有段时间,启善重新入内,“陛下来了。”
沈迎应声,而后唤了山海,“山海,爹去见陛下了,你留在这里。”
山海迷迷糊糊应好。
启善连忙道,“老奴稍后让人送毯子来。”
“多谢公公。”沈迎拱手。
“随老奴来吧。”启善在前领路,入了殿中,陈翎低头看着折子。
这些折子原本是留到年后的,陈翎随手翻了一本,听到脚步声入内,陈翎也未抬头。
“草民见过陛下。”沈迎掀起衣摆,跪下叩首。
陈翎没出声,而是朝启善道,“带山海去安稳的地方睡,别让孩子在这儿熬。”
启善会意,“是陛下。”
沈迎也道,“谢陛下。”
“说吧。”陈翎这一句才是给沈迎的,语气并无半分意外。
沈迎沉声道,“草民请罪。”
启善听得心头一惊,更不敢在殿中久留,加快了脚步出殿中。
陈翎语气并不和善,“你是在试探朕吧?”
沈迎没有吱声。
陈翎继续道,“想看看朕对山海的态度,揣测朕知晓多少,揣测朕会不会因为沈辞的缘故,对你和山海,还有沈家网开一面,是吗?沈迎。”
沈迎没否认,仍旧低头,“此事皆因草民而起,同沈家旁人无关,还望陛下念在自安护驾……”
陈翎沉声打断,“伙同谭进谋逆,勾结外敌,哪一条都是诛九族的罪。如果不是沈辞,你们沈家现在就应当不在了,还拿他打什么人情牌?”
沈迎语塞。
陈翎继续道,“谋逆是大忌,沈家如果参与了谋逆,就算沈辞救驾有功,你觉得朕能保得下他?保得下你的儿子?还有你们沈家?你当朝中这么多双眼睛是瞎的?言官是哑的?还是朕昏庸糊涂!”
陈翎看他,“沈行云!朕告诉,朕容忍你到现在,是因为沈自安。但你想用沈自安来要挟朕,如意算盘打错了。”
沈迎再度叩首,“草民并非是来要挟陛下的,只要草民一死,谋逆之事,通敌之事都与沈家没有瓜葛。草民带山海入京,是想将山海过继到自安名下。草民愿一死,了清沈家与此事的瓜葛,请陛下留沈家上下性命。草民会将事情来龙去脉,悉数告知陛下。”
陈翎看他。
沈迎继续道,“草民既已决心赴死,其言也真。”
天子没有出声,沈迎继续,“先太子之死,草民一直耿耿于怀,这些年,草民一直觉得与陛下有关,所以草民一直在追查先太子之死,直至今年三月,陈宪忽然寻到草民,说先太子之死有蛛丝马迹可循,矛头直指陛下,也说,先太子有遗孤尚存,辗转流落到了西戎,若是能接回先太子遗孤,就能匡扶社稷,恢复正统……”
遗孤?陈翎先是意外,然后又觉好气好笑,竟然陈宪一说有遗孤,矛头直指她,对方便信了。
陈翎也心知肚明,“沈迎,陈宪不会寻你,他只会寻雷耿生;雷根生是你老师,他已经死了,你想从中摘掉雷耿生,所以,你从一开始就没同朕说实话,还想让朕听下去吗?”
她声音不大,却不怒自威。
沈迎知晓瞒不过,遂道,“是,陈宪是寻的老师。”
陈翎问道,“雷太傅是早前的太子太傅,他怎么会信陈宪一面之词。”
沈迎这才抬头,“因为,陈远拿了先太子的遗物。”
陈翎轻嗤,“你是他最信赖的学生,而且这些年来吗,因为他一直想着追查先太子过世真相,也从朝中离开,不少学生都有意避开他,只有你最念旧,你每年都会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