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唐遗玉  第745页

这孩子应该是二月生的吧,若是他在你死之前生下,岂不成了没娘的可怜孩子,若是他在你出事之后——你舍得这个孩子就这样跟着你没了性命吗?”

  卢智一语戳中了遗玉的软肋,比起自己的死活,她显然更在意肚子里的孩子,这是她和李泰的孩子,第一个儿子。

  她两手覆在腹部,感觉着里面那小小的生命的存在,眼神恍惚了一阵,攥紧了手指,涩声道:

  “你让我回去先和殿下商量一下吧。”

  “不,你不能告诉他,我们要悄悄的离开。”

  “这么大的事,我怎么可能不告诉他?”遗玉失声低叫。

  卢智突然冷笑了一声,伸手握住遗玉的肩膀,道:

  “你以为他不知道么,姚一笛几年前就进京找过李泰,借此向他索要你,却被他打成重伤,四年前他又来过一次,同样被李泰派人追杀,逃到我这魁星楼,一时气下,就被我哄出了五脉族女的事,你还记得姚子期吗?”

  遗玉迟钝地点点头。

  为了让遗玉自愿和他离开,卢智不得挖空心思来说服她:

  “姚不治不知想了什么办法给她取丹,让她活了一命,她同你有故交,不忍见你丧命,就说动了姚一笛,一年前他又到京城来,直接找到了我。李泰若真在意你,定会去调查清楚,为了你好,几年前他就该将你送回红庄,他一心都扑在夺位上,哪有多余的心思去管你的死活,你现在怀有身孕,这一胎一定是儿子,生下他便有了后嗣,他更不可能放你走。”

  遗玉咬着嘴唇,是了,李泰应该早就知道这回事,他不喜欢她带着那块红玉,后来她就把那块玉送给了他,那时她根本不知道,那是通往红庄秘境的钥匙。

  她与李泰相识十四年,相许十年,早就习惯了相信他,可心里还是闷闷的,她不以为李泰不在乎她的死活,但他隐瞒了她这么大的事,究竟是何故?

  卢智叹气:“这事换了是娘和你二哥知道,都会和我一样担心,急着要把你送到红庄,就算不能相见,但留着性命,总还有念想。”

  见遗玉目露思索,卢智知道劝说有了成效。

  “小玉,等下不管是谁来接你,你回去都要想办法留在芙蓉园住,三天后的早上,太子去上朝,你便出来,巳时乘车到通济坊西门,我会在那里等你。”

  “大哥,我不能——”

  “不要急着拒绝,”卢智捏紧了遗玉的肩膀,语重心长道:

  “你回去后好好想想,是你和肚子里孩子的命更重要,还是一个一心皇位的男人重要,和我去红庄,至少你能活下来,太子若真将你放在心上,就一定会去找你,若他舍不了皇位却舍得了你,你还眷恋他什么。”

  第三九六章 你的心容得下帝王吗?

  “首领,太子来接人了。”

  楚不留的声音在密室门外响起,夹着一丝回音。

  “看来皇上和太子是达成了共识,你该走了。”卢智出声唤醒还在沉思中的遗玉,伸手想要扶她起来。

  “大哥...你和我一起走吧,”遗玉拉着卢智的衣袖,目光有些哀求,十年的囚禁,这阴冷潮湿的地下,她不想卢智再多待一天。

  卢智拉了她起来,摇头道:“现在还不是时候。”

  卢智是说一不二的人,既然铁了心思要带她去红庄,就不会提前离开,遗玉无奈地被他半拥着推到了木门外,楚不留正提着灯笼等候在外。

  “小玉,三天后,大哥在城南等你。”

  卢智抬手正了正遗玉头顶上的朱钗,就负手站在门内,一步都不逾越,目送着楚不留将频频回头,欲言又止的遗玉拉上了楼梯,消失在最后一层台阶上。

  不多久,楚不留便折返回来,看见卢智还站在门边不动,笑了笑,弯腰捡起地上沉重的锁链,毫不费力地在手中甩动。

  “假使太子晓得,他想方设法将人送到你这里,让你们兄妹提早相见,你却要拐跑他的人,不知会不会后悔。”

  “谁知道呢,”卢智转身走进阴暗的内室,声音幽幽地在地下回荡:

  “也许后悔的人是我。”

  天亮之前最黑的一刻,一小队禁卫守在小巷之外,一辆马车停靠在路边,李泰披着一件鸦青色的裘绒站在巷口,注视着漆黑的小巷深处,在看到巷中晃动的火光后,毫不迟疑地大步走上前去。

  遗玉低着头看路,听见脚步声,迟钝地抬起头,借着灯笼的光照看清楚停在几步之外的高大男子,面容愁容一扫,抽出被人搀扶的手臂,快几步迎了上去,刚伸出手,就被他拥住,男人的怀抱温暖又宽阔,她紧紧搂了他一下,嘴里的哈气在他胸前升起白雾,仰头道:

  “你没事吧?”

  “嗯。”李泰捂了捂她凉冰冰的耳朵,又将人往怀里带了带。

  “小雨点呢?”

  小家伙白天玩的太欢,进了宫就犯起困,宴会太吵闹,遗玉就让平彤平卉带她回了东宫睡觉,是以避过今晚两仪殿这一场风波。

  “在将军府。”

  遗玉放了心,小雨点有卢氏照看,睡醒了也不会哭闹。

  李泰环着遗玉上了车,在禁卫的护送下,马车调头。

  车上,李泰将大腹便便的遗玉圈在膝上,从背后将她两手包裹在掌心,将她冰凉的手指捂热。

  “见到了?”

  “嗯,见到了。”

  “高兴么。”

  “...嗯。”这算是一整年最大的惊喜,有惊,也有喜。

  “哭了?”李泰侧头,嘴唇碰了碰她泛红的眼角,有些不悦。

  “没忍住。”

  “过断时日我会想办法把他接出来,不许再为他伤心。”

  听着他专制的命令,遗玉靠近他怀里,轻呼了一口气,“那是我大哥。”

  头顶上方的目光变深,李泰将鼻尖埋进她发里,避开了刚才的话题,低声道:

  “累了便闭上眼睛休息,我将你送回芙蓉园,还要回皇宫处理些事。”

  遗玉其实有很多话想要询问李泰,可是又问不出口,这一夜发生了太多事,她的确是累了,靠着他,不一会儿就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等一觉醒过来,已是早上,李泰去了宫里,她勉强吃了些早点,便将下人都赶出去,一个人待在房里想事情。

  因昨夜宫中动静太大,前来给太子贺寿的朝臣几乎都是中酒毒被禁卫送回府上,第二天吴王谋反的消息就遍传开来,震惊了朝野。

  前头长孙无忌才因涉嫌通敌谋害太子被问罪,这厢吴王又谋反,一夜之间,同吴王有牵扯的官员有大半都被捕入牢狱,人心惶惶,动荡不安的朝局,在李泰强硬的手腕压制下,维持着表面平息的状态。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就在吴王谋反后的第二天,早朝上,李世民亲口宣布,明年二月退位,将皇位传与皇太子李泰,命中书省起草诏令,礼部工部着手准备事宜,明年六月行大典。

  面对这般草率决定,当朝反对声却寥寥无几,众人皆有自知,手握三军兵权,一身战功显赫,文治武功无往来者,太子登位既成定局。

  只是李世民为何会在吴王谋反后自愿传位,终究是成了这一朝臣子心中的一个谜团。

  遗玉没想到平阳会来探她,她打从定州回来,就一直在芙蓉园窝着,不知道三公主一个月前就从洛阳回了长安。

  李世民命中书省起草传位诏文的事在昨天早朝时传开,芙蓉园外车水马龙,来访者一夜之间便如过江之鲤,都被铁面无情的禁卫阻在了门外,李泰没工夫理会,遗玉则 没心情待客,不过平阳又要另当别论,她要来访,就是园外的禁卫都莫敢阻拦。

  听到外面传报,遗玉匆忙换了常服,赶到花厅时,平阳已经坐在那里品茶。

  “拜见姑母。”

  “免了,”平阳放下茶,走上前很自然地拉起她手,挽在臂弯上,道:“今天外面暖和,本宫很久没来芙蓉园,你随我在园子里转转。”

  “好,”遗玉笑道,“那我就陪您走走。”

  两人说着话,并肩离了花厅,身后一群侍女跟着,抱着炉子茶蒲。

  “我看你气色不是很好,是身子沉累的吗?”平阳问道,出了外面,阳光照射, 能将人的脸色看的一清二楚。

  遗玉摸摸肚子,眼光垂下,“这两天是睡不着。”

  平阳看了看她,没说什么,就带着她往抚海楼的方向漫步,一盏茶后,两人登到了楼上,只留了平彤平卉两人伺候。

  抚海楼座落在芙蓉园西岸,是整座御园视角最高的地方,站在三楼顶层向下俯瞰,可将整片江面尽收眼底,远处是整齐的坊墙,和冒尖的塔楼,白墙红瓦,一目了望,心旷神怡。

  站在高处,空气都变得新鲜起来,遗玉扶着栏杆,呼吸远眺,面上的忧容被微风拂的散开。

  平阳同样望着远处,突然开口道:

  “我年轻时喜爱游走四方,结交朋友,生平见过不少奇女子,有貌美者,才智者,心善者,然唯有一人,我是敬她,这人算不得最聪明,算不得最美貌,也算不得最善良,但她却做了这世间女子的佼首,母仪天下,让一位君王都敬重她,纵使后宫佳丽三千,都夺不去她一身荣宠。”

  遗玉听到这里,就知她在说长孙皇后,便竖起了耳朵,做聆听之态。

  “你道这是为什么?”平阳偏头去问遗玉。

  遗玉对长孙皇后的了解不多,她只在很多年前一次有幸一睹先后仪容,不好回答平阳问题,便老实地摇了摇头。

  “因为她了解皇帝,”平阳感慨一声,“她是这天下最了解皇帝的女人。”

  闻言,遗玉心有所动。

  “都言君王无情,伴君如伴虎,这天下最难做的不是宰相,不是皇子,而是帝王的女人,”平阳语重心长道:

  “天子亦是凡人,有七情六欲,有爱憎,能得帝王所爱,是大幸,亦是大不幸,幸在你凌然于众生上,不幸在你一言一行都要斟酌三思,一时不查,左右帝心,严重者,祸国殃民,便会遭世人唾骂,古来今往,此例屡见不鲜。”

  遗玉表情严肃起来,不是平阳提起,她根本就无从去设想皇后一位,真被她点拨,才发现,自己对皇后这个位置,真的没有什么概念。

  “所以,想要做好皇帝的女人,你要比任何人都了解他,清楚他的喜怒,明白他的心思,还有,无论何时都要铭记,他在作为丈夫和父亲之前,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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