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不能超度,也无法困鬼,怎么看都有些鸡肋,开始拿到手的时候毛不思还有些嫌弃,没想到紧要关头,却还派上了些许用场。
不能哭,不能怕,不到最后的最后,万事都有转机。毛不思唇抿成一条直线,心里不停地为自己打气。
她可是毛不思,毛家的传人,若是连她都撑不住,若是连她都不抱有希望,那么这个异世,谁还能够帮她。
肖大帅这几日变得很奇怪,这是他身边的人的共识,偶尔还能从他的房间里听到几声惊叫,等敲门时,唯有大帅一人安静的坐在室内看着简报。
天又要亮了。
肖大帅坐在镜子前仔细端详着自己的容貌,涟瑟被唤出名字从他身体里消失的时候,已有不少与他融合,这些许的融合令他越发变得不人不鬼,他腹中无时无刻不再感到饥饿。他爱上了生肉与鲜血的味道,而烽烟不断地战场,为他提供了足够多的食物。
从开始咬下第一口的恶心,到现在他可以眼睛不眨的吃完一整副,也不过是这一两日的功夫。
“大帅。”门外传来副官略显急迫的声音,“前些日子彭县大雪封山,粮食运不过来,咱们后方的供这两日就该断了。”
“所以呢?”肖大帅靠在椅背上,指腹捻去嘴角残留的血迹。
屋门依旧闭的严严实实,副官琢磨不出肖大帅的意思,只一咬牙,把心中所想说了出来,“近日发生的事情过多,将士们也疲惫的紧,不若等过些日子……”
“等?我等了多少年了还要等!怕是我白骨埋地下的那日,也等不来南方那片土地!”门被肖大帅一脚踹开,他眼神透着凉飕飕的阴狠,“刘家的人,我能弄死第一个,就能弄死第二个。”
“大帅……”副官有些迟疑。
“不过是个凡人罢了。”句话中透着难以言说的亢奋和古怪。
多年以后,野史上记载这次战役:北邺之战最后一日,天降大雾,日月同在,数米开外,人畜不分,世人皆道诡谲。
毛不思再次见到孟祥呈的时候,他比之前更疲倦了,因为染了风寒,咳嗽个不停。只是这一切如今在毛不思眼里都不重要了,甚至连客气的寒暄话都没说就直奔主题。
她很迫切,非常非常迫切。
放出来的魂魄几乎透明到肉眼难以辨别,孟祥呈端详着眼前的男人,毛不思说的不错,他还活着,只不过快要消失罢了,就像是本不该存在于世间的东西,不知为何而来,又理应随着岁月而逝。
“我帮不了他。”孟祥呈摇头。
“为什么!你不说你是世间最厉害的术士吗!”孟祥呈的话犹如一记惊雷,劈的毛不思头脑发麻,她手指抖到几乎抓不住降魔杖。
“人有三魂七魄,一魂一魄皆带有生气。”孟祥呈撑着身子走到马明义面前,“而我,一点都感觉不到他。”
“你这话什么意思,他明明就在。”毛不思咬着嘴唇,点着旁边的马明义,“还是说,需要什么东西,我可以去找,天涯海角我都可以去找。”
“毛不思,你仔细瞧瞧他,魂魄黯淡不一,就像是一个拼接的布偶……”提到这,孟祥呈语气明显一顿,心中的不安感因为这个突如其来的认知再度放大。
拼接。
如果人的魂魄真的可以拼接……
“先生!先生!快!您快去看看三爷!”孟祥呈的接下来的话被来人打断。
他匆忙略过毛不思,几乎不做停留的转身冲回身后的小楼。
“怎么了。”毛不思把马明义的魂魄重新收起来,孟祥呈之前犹疑的态度,让她心底多少升起了点希望。
“三爷今早去巡视军队,一回来,人就倒下了。”来人面如霜打的茄子。
“三爷可想好了,开弓没有回头箭。”毛不思晚孟祥呈一步,等她来到门口,只听到了这句话。
“谁!”室内一静,三爷的声音传出,带着高高在上的压迫。
“夫人来了。”孟祥呈开口,提到毛不思,三爷突然紧绷的神经才放松下来,这场计划是他和三爷走投无路下的一拍即合,只有他们二人知晓。
三爷一瞬不瞬的盯着门外,半响,才有一双蹬着小马靴的红裙出现,来人似乎有些迟疑,站在门外迟迟不肯进来,刘寻语气中的严厉被温和替代,“过来。”
“听说你病了。”认真算起来,三爷也是个命苦的,她虽不精通,但也暗暗算过他的生辰,不是个长寿的命格。
“我瞧着你,病便好的差不多了。”以往三爷也偶尔向她试好,可这么露骨的说出来,还是第一次,毛不思脚步就这么生生停在床边,下一刻,就被人猛地拉了一把。
三爷使了浑身的力气,毛不思没留意被他拽的一个踉跄,跌坐在床上。
一抬眼,便在三爷的瞳孔中看到了自己的身影。
这是毛不思第一次离他这么近,也是第一次认真的看向他的脸,这些天,她的心里眼里只有马明义,从来没仔细看过三爷的脸。
三爷与马明义长得很不相同,可对着这张脸,毛不思总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不思。”三爷望着她,前所未有的认真,“你可否,等我回来。”
只要她答应,就算面前是刀山火海烈狱,他也会回来。
“我……”
好,我答应你。
脑海中突然徘徊起自己的声音,说的那么认真,那么笃定……
“对不起。”毛不思闭上双眼,许久才缓缓睁开,“我有要一起走的人。”
她看到对方眼睛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破碎。
三爷和孟祥呈离开后,毛不思坐在窗边,指腹一下又一下的摸着小瓶子,马明义已经不会再给她回应了,安静的如同从未存在过,可她还是一遍又一遍的喊着他的名字,仿佛这样,就能把他留住。
大火烧透了天空,狼烟四起。
她等啊等啊,等到了千百条的亡灵,等到了月亮爬上高空,等到了前方传来的捷报,也也等来了孟祥呈,他是被刘念差人抬回来的,身体被穿了数个窟窿,血止不住的往外流,心口空空荡荡,原本应该安稳跳动的心脏早不知去了哪里。
他的手掌握成一团,已没了说话的力气,只用眼神示意毛不思把瓶盖打开。
马明义没有出来,从他再次进去的那一刻,毛不思就知道,他可能再也出不来了。
孟祥呈用手心覆住瓶口,口中喃喃,他的唇越来越白,他的血越流越干,几乎整个手臂的力量都压在毛不思的身上,刘念在一旁哭的几乎断了气,他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少年,却在这原本该无忧无虑生活的年纪,看到了世间的所有的血与泪,恨与恶,悲惨与别离。
原本空无一物的瓶内,忽然散出了微弱的光。
“赶上了……”孟祥呈眼前一片漆黑,已然看不到毛不思的脸。
同归于尽,神魂俱灭。
这是他们与肖大帅最后的归途,毛不思最后的一番话,断了三爷所有的不舍,他报了必死的信念,为了守住这片土地,他再也没打算回来。
可他怎么能让三爷彻底消失呢?最后一刻,他又想到了毛不思,想到了马明义,想到了那副被修补缝合的灵魂。他用尽了毕生的力气,才抓住了三爷仅存的一条魂魄。
“先生。”毛不思呆滞的看着手中的琉璃瓶。
“你可知。”孟祥呈双眼盯着天花板,又像是的穿透它望向其他的地方,手缓缓地垂下,“世上……幸有补魂术。”
补魂术。
毛不思眼泪挂在睫毛上,脑海中画面不停地闪过,难怪初见孟祥呈的符咒,她便觉得熟悉,原来,她曾在林西元掉落的匕首上偶然瞧见过的……
砰!
空中开出巨大的光团,一只细长有力的手从光团中探了出来,“毛毛,回家了!”
“回家。”这两个字,她等了多少年,等到她几乎绝望。
毛不思握着琉璃瓶呆呆起身,却被一旁的人忽然拽住裙角,一回头,就看到刘念抱着早已没了呼吸的孟祥呈,他死死的攥着他的裙子,眼睛哭成核桃。
“婶婶……”刘念哭到抽泣,“阿盈,你走了阿盈怎么办……”
阿盈,那个她养了好多年的小女儿,那个还等着她接她回家团圆的小女儿。
这一刻,毛不思竟然有了片刻的犹豫。
“你疯了!”凤凰透过光团,见她迟疑,若不是光圈只进不出,他真想跳进去一巴掌把她拍醒,“你在磨磨蹭蹭,马明义和刘寻就真和不到一起去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
毛不思骤然清醒过来,她蹲下身子,手指扣住刘念的肩膀,“念儿,你听我说,三爷还有一条魂留存,婶婶可以护住他。”
“可我不想一个人……”
“你还有妹妹。”毛不思含着泪,“帮婶婶,照顾好妹妹,好不好。”
十多岁的男孩仰着头,放声大哭,手指却渐渐松开,“好。”
只有一个字的承诺,这就足够了。
毛不思握住凤凰手指的瞬间,忍不住别开脸痛哭,从今天起,她的女儿就真的没有爹娘了。
富丽堂皇的大厅,毛不思刚被拉上来,就脱了力,她半跪在地面上,眼泪不停地往地毯上落。
“如今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这次你没有答应刘寻,否者,无论怎么把它困在马明义的身体里,他都会拼命地逃离。”马如晤蹲下身子,对上毛不思的眼睛,“他一直都记得,你在等他回去。”
“所以……”毛不思抿着唇。
“所以,这是你与他的第二次开始。”只是这次多了马明义,毛不思与刘寻之间,就像两条平行线,彻底没了缘分。
☆、拨乱反正
马如晤拿过毛不思手中的琉璃瓶, 里面的魂魄弱的可怜,因为之前的冲击, 原本融合在一起的魂魄四处飞散。
把那些原本不属于一体的魂魄重新拼凑起来, 可是个费心事的活。千百年来,他寻寻觅觅, 遇上魂飞魄散的人少之又少,而这些人当中不是那么罪大恶极的更是凤毛麟角。
他大手一挥, 周边立刻罩起一层结界, 马如晤这才安心的把琉璃瓶内的魂魄都放出来,马明义之前消失不见的身体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结界内,各式各样的记忆带着各式各样的脸在结界内横冲直撞, 这些都是‘马明义’的回忆, 却没有一条是属于毛不思的。
不知怎么,毛不思就想到了孟祥呈之前的一段话, 他说, 马明义是拼接的布偶。
结界内, 男子身形飘逸,举手投足间都透着一股从容不迫, 魂魄在他的手中溜过、捏住、相接, 最后叠合在一起。
“他是高显的徒弟。”凤凰盘膝坐在毛不思身边, 身边的女人睫毛上还挂着泪, 他知道这些日子她经历了什么,也知道最后被逼迫着舍弃了什么,可那能有什么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