辆辆马车经过,没有熟悉的声音。忽然一辆马车传来一声轻咳,在杂乱的马蹄声和人声中,格外清晰。她的明眸扑闪着光芒,回头说道:“奶娘,我们也收拾东西走吧。”
秋娘立刻去收拾东西,这眼神一瞥,瞧见她又短又窄的裤腿,眼里忍不住露了心疼——心疼钱。她过去扯了扯她的裤管,扯得香香忙抓住裤子,委屈道:“短了,真的短了,奶娘带我去买新衣服吧。”
“太会长个头了。”秋娘从兜里边摸钱袋边问道,“你爹说的你那什么叔?他到底什么时候回来,不是说他回来了就能给你压住个头了吗?这就算是去月亮那,也该回来了吧。”
香香一笑:“爹爹说,城叔叔去的地方比去月球更远。不过我倒希望能一直长个头,长到一丈高,那去什么黑店都不怕了。”
秋娘使劲伸手朝她的头顶比划了又比划,说道:“一丈,那不要将人吓死才好。到时候是没黑店敢给你下药了,但是一定会有人将你抓起来,日夜来瞧奇人。”
香香捂着脑袋往下压了压:“那我就勉为其难,不长那么高了。”
她不提还好,一提秋娘就先担忧起来了,叹气:“你那城叔可不要真的那么不靠谱才好……万一一直这么长个子,他都不回来,你可就真的要出大事了。”
香香抱了她枕在她厚实的心口前,笑道:“不会的,奶娘你不要怕。”
“嗯。”秋娘摸摸她的脑袋,又去收拾东西。瞧着衣柜里还十分新的衣服,痛心地将衣柜门一关,没有收拾进包袱里,“走,香香,我们先去买衣服。”
这句话真是听再多遍也不会腻,香香拍手欢喜道:“又去买新衣裳咯,又过年,大一岁咯。”
秋娘不由拽紧钱袋。
痛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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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周使臣的队伍已经离城,缓慢地朝大周方向移动。
长长的队伍背后,有一行人也以同样的速度保持在了半里外,只是他们走的路,各有不同。有的继续跟随在后,有的则是入了隐蔽林中。
沈瀚随谢时走山路,已经入秋,进了林子里没有日光照晒,山风吹来,倒是有些凉意。他跟随在谢时一侧后面,见林中没有其他人,才道:“大人,为什么每次你都要走山路,明明大路更好走,怎么不让他们走走,偏要自己来受这个罪?”
步伐并不快的谢时闻声答道:“平时我们没有空练武,走多点山路,至少能锻炼脚力。”
“……哦。”沈瀚还以为他是体恤下属,所以把轻松的活都给了他们。他果然不该想这么做,这半年不到就取得国师信任升任为暗卫掌司的人,怎么会是个良善之人。不过身为他的下属,沈瀚还是觉得自己有义务提醒他,“大人,国师交代一定要让端王死在路上,如今刺杀失败了,这可怎么办?”
“我在想。”谢时拧着眉头,目光微凝,“既然当时端王就猜到是国师要对他下手,那如果我们真的按照原计划将他杀了,国师的嫌疑只会更大。”
沈瀚说道:“可是端王身边的人都知道端王在被行刺时叫了国师的名字,如果就此停手,反而更加坐实了国师要杀端王的事吧。”
“可不是。”谢时笑道,“所以我早在刺杀失败时,就飞鸽传书回了大周,等国师回信,想必在端王回去的路上,能得到回信。”
大周到南楚的路途遥远,司徒空早已在沿途布下了许多养信鸽的地方,以方便信息往来。
在这个没有任何电子产品,也没有网络的地方,司徒空为了布置天网,煞费苦心,这也是他来到蓝星后,最讨厌的一点。
现在他看着手上信鸽传回的讯息,看日期,已经是大半个月前的事了。他恨不得把鸽子拿去煲汤喝掉,蓝星的通讯真是慢得让人狂躁。
他紧紧握着纸条,沉声说道:“回信,不许要端王的性命,但也不许他完好无损地回来。”
“是。”
暗卫去了养鸽房,司徒空站在高耸入天的祭台上,望天沉思。
他在蓝星已经混得风生水起,也没有发现星际战队的人,但是还是得小心,随时观察天象,要是有什么异变,就赶紧离开这。
该死的独孤羊,要不是他毁了自己的飞船,让他无法逃离别的星球,他就不会在这个科技极度落后的蓝星上待着,还要玩什么阴谋掌控权势。
蓝星的东西不好吃,女人更是难看,毫无乐趣可言。
“咚——”有球撞在脚下,撞得他脚上的铁器咚地一声作响。
司徒空收回思绪,往后面看去,就见个男童蹦了过来,将他脚下的球拾起。
男童不过五岁,但抬眼看他时,眼神却不像个孩童,像个十五六岁的少年。
司徒空微微一挑眉,便垂下眼睑看他,心底是压不住的厌恶。
——他跟他爹一样,有着令人讨厌的味道。
他蹲身看他,微微笑着摸他的脑袋,问道:“你怎么跑到上面来了?”
第三十八章
阿修没有答话, 只是抱着球看他。司徒空笑笑, 说道:“小哑巴, 以后没有我的准许,你不许偷偷溜上来。”
他是怎么上来的, 司徒空一点都没有发现。如果哪天他要杀自己, 那他是不是也要死得不明不白了。
这小哑巴的可怕, 司有言丝毫不害怕,他只知道一件事——这孩子是追月长公主的孩子, 虽然他不能承认他的身份, 也不愿给他姓氏, 只愿给他个简单的名字, 但司徒空知道,司有言暗中把孩子交给他抚养, 就是为了保证能够将孩子养大。
但最想杀了这孩子的, 其实是他。偏偏顾忌司有言,所以他暂时不能动这个小哑巴。
司徒空拎着阿修的衣领往下提, 离开了这高耸的祭台,让暗卫将他带出去。等他走了,司徒空才问道:“他怎么进来的,你们都没发现?”
暗卫知道那孩子不正常, 正常的孩子怎么可能几个月就长得跟几岁似的, 也不知道国师是从哪里将这孩子带进宫里来的,看着阴森可怕。他答道:“禀大人,没有发现。”
司徒空神色微敛, 自从阿修会走以后,就屡次发生这种事,连暗卫都已经见怪不怪了。
他忌惮这孩子,可是如果利用得当,却又能成为利器。
除了他和司有言,谁都不知道这孩子是独孤羊和追月的孩子,现在独孤羊死了,但R星一定还会再派人来蓝星追踪他的下落。或许可以利用阿修,替他挡住R星追兵。
司徒空沉思半晌,离开了这祭台院落。
他们的身影刚刚消失,有个小身影就从墙角那走了出来,依然抱着用竹篾织成的球,朝祭台里面走去。
祭台平时都有护卫看守,每日有三个时辰是交班的时刻,此时午时刚至,交班的护卫刚打开大门,就有风扑入里面,像有鬼影闪过。
几人习以为常,打了个冷噤说道:“这祭台真是鬼气森森,每日交班都要刮一阵阴风,恐怕真的是长公主……”
“嘘!”旁人狠狠瞪了他一眼,“你不要命了啊。”
那人噤声,不敢再说,交了门口钥匙就放衙回家去了。
祭台建有三十余丈高,除了地下一层,地面三层有房间,往上都是阶梯,没有房间。而阿修要去的,是第二层的房间。
第二层的房间外面,有宫女和护卫看守,但窗户那边没有,他跟平常一样,从窗户跳了进去,像只轻巧的燕子,轻轻落地。
房间里只有一张床,床幔轻垂,随着凉凉秋风微晃,晃得午时日光映照的影子随之摇曳。
阿修缓缓走到床边,钻入床幔中,看着床上沉睡的人,将手里摘的小花别在她的耳边。
一直沉睡在梦中的追月没有任何反应,从阿修出生到现在,他就没有见过娘亲有任何反应。他伏在床边,安静地看着她,小脸也跟梦中人一样,没有表情。他趴在床边静静睡着,直到听见又有护卫来交班,才站起身,将娘亲耳边上的花摘下,连床褥上的褶子都理平坦了,才走。
他不知道自己是谁,但他知道是屋里这个在沉睡的人生了他。他还知道现在的皇帝是他的亲舅舅,但这些都不重要。他无事可做,在国师府里乱晃,每天都要听见很多事情。
他从这些事情里筛选,知道了在祭台里沉睡的人,是他的娘亲,还知道了司有言是他的舅舅。
但他不知道为什么娘亲总是在睡觉,因为别人的娘亲不是这样的。她们会抱着孩子笑,跟他们聊天,给他们做小棉袄。
阿修坐在祭台顶上发呆,抱着怀里的球,跟平时一样,等着日落。
夕阳沉落,倾斜的日光将男童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阿修想,明天给娘亲摘什么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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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楚和大周相邻,两座皇城离得也不算太远,快的话,四五十天可到,但像端王这么慢的话,如今过了一个月,也才行了一半的路。
离开南楚又没有接近大周皇城的端王觉得在路上安全极了,以至于用自己伤口还疼做借口,迟迟不肯让护卫队加快步伐,一行七八十人,慢慢悠悠前行。
他的伤当然已经好了,甚至还盘算着把那杨不多打发走。他想明白了,司徒空不敢再对他下手了,否则也不会一直没有动静。那他回朝,也没有必要跟司徒空硬来了吧……
端王重新思量起来,他见识过了司徒空的手段,不得不说还是有些后怕。以后要是能井水不犯河水,那他就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好像也挺好……
“有刺客!”
护卫一声急呼,将正做着美梦的端王瞬间拉回现实,他伸手撩开帘子要往外看,就见一柄剑刺来,吓得他脸色煞白,差点晕死。好在赵副将来得及时,把剑拦下了。
端王瘫回车厢里,巨大的身体几乎完全摊开在座位上,动弹不得。
刺客约莫来了七八人,几乎都意图靠近端王的马车,赵副将庆幸来的人并不算多,率领护卫渐渐占了上风,刺客不敌,终于离去。端王正以为安全了,突然一支箭从林中射出,穿破帘子,直直扎入端王的肩膀。
端王先是一愣,直到胳膊传来痛感,才发现胳膊中箭,他愕然,随后惊叫起来。
赵副将急忙命人去林中驱赶刺客,正要撩车帘,就见有人比他先快一步跳上车。
独孤羊已经拿出刀子,把箭断去,见端王还在哭嚎,说道:“王爷不要动,再乱动,伤口会撕得更开。”
“痛怎么能忍得住!”端王怒道,“我扎你一刀试试!”
独孤羊微顿,看了他一眼,手上动作也停了下来。端王被他看得莫名有些心虚,不再骂人,说道:“快帮我止血,疗伤啊。”
独孤羊这才拿了草药给他止血,只是往下摁压时,力气重了不少,听见端王再次鬼哭狼嚎,他的心情顿时好多了。
“爹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