伟道,“这样干多久了,晚上三更半夜不睡觉,白天有精神听老师讲课吗?”
晶晶流了泪,低着头不敢哭,只是用睡衣袖子抹眼泪,谭伟看了半晌她可怜的小模样,伸手把她抱在怀里,给她擦泪缓下声道,“犯错了还敢哭,以后不许熬夜看闲书了,听见了没有!”
晶晶抽涕着埋头在他怀里,轻声“嗯”了一声,谭伟看着怀里的小东西,揉着她的头发道,“再被我发现有下次,爸爸打你,听见了没?”
晶晶低着脑袋软声道,“听见了。”
谭伟见她在自己怀里颇有一点依赖的亲昵,心里一暖,捧着她的脸低头亲了一口,笑着用胡子去扎。
晶晶笑着躲,转而意犹未尽地扑在爸爸怀里,搂着他的脖子仰头用女孩特有的娇声道,“爸爸又好几天没回家了。”
谭伟笑着刮了下她的鼻尖,“那想爸爸了没有?”
晶晶点头说想,小脸贴在谭伟的脸上,整个人窝在父亲的肩头,谭伟抚着她的背满足地叹气道,“乖宝贝儿!”
父女俩翻身躺在床上,晶晶抱着父亲脖子道,“爸爸要和我睡吗?”
谭伟捏捏她的小脸道,“爸爸想你了,过来看看,竟是被我抓到做坏事。”
晶晶缠在他身上讨饶,“爸爸,我以后都不敢了。”
谭伟在她屁股上拍了一巴掌,“越来越不听话了,敢不好好学习了,以后我不定时抽查,再发现一次我就打你一顿不给你零花钱了。”
“爸爸~”晶晶拖着声音钻在谭伟怀里,不依地厮磨央求。谭伟笑了一下,抚着晶晶柔声道,“晶晶。”
晶晶“嗯”了一声,谭伟道,“爸爸再给你找个妈妈好不好?”
怀里亲昵无间的小身体一下子僵住了,虽还是抱着他,但已有了些距离。谭伟复又抱紧,柔声道,“晶晶不是喜欢叶阿姨吗,爸爸也喜欢。”
晶晶总是有些悲怆,她红着眼圈不敢看父亲,低声道,“可是叶阿姨有李叔叔了。”
谭伟疼惜地抚着晶晶的脸,轻声道,“晶晶不愿意是不是?”
晶晶扭头埋在他臂上,眼泪很快湿了一大片。谭伟抚着她叹了口气,哄着道,“好了好了,别哭了,爸爸就是说一说,你叶阿姨,还不答应呢。”
晶晶不说话,谭伟道,“爸爸疼你,好不好?乖,来,晶晶,爸爸心里难受,宝贝儿给爸爸揉揉好不好?”
谭伟拿过晶晶的手放在自己胸口,晶晶诧异,转而甚是体贴心疼地给他揉,谭伟闭着眼笑,抚着她的头道,“好乖!”
晶晶没说话,很卖力地揉着,谭伟最后抱住她安抚,“行了,爸爸好多了,来,爸爸亲一口,好好睡觉吧。”
谭伟亲了女儿想起身,晶晶抓着他的衬衫不松手,谭伟笑道,“怎么了,要爸爸陪着睡吗?”
晶晶抓着他,目光清莹地问他,“爸爸是因为叶阿姨不同意,才心里难受吗?”
谭伟默然,抚着晶晶柔声道,“是你叶阿姨走了,你李叔叔不知道,爸爸也不知道。”
“那叶阿姨去哪儿了?”
谭伟摇头,晶晶突然道,“我知道!”
谭伟怔住。晶晶道,“叶阿姨一定去杭州了!她和我说过,她最喜欢最想去的地方,是杭州。”
谭伟的心突然静了,晶晶拉着他昂头道,“爸爸去找叶阿姨回来吧。”谭伟莞尔,贴贴女儿的脸,没说话。
她纵然到了天涯海角,也不过是去散散心,定定主意。她总要回来,事情要面对,问题要解决。
只是恼恨她不曾支会自己一声,让他忐忑,纠结。
叶晓棠的确是想去感受一下山光水色,吹一吹西湖的风。那里因为有过苏轼的足迹让她狂热地想去,但又因为白居易,让她不想去。
万事无从完美。有一个苏轼,足矣。
终于还是来了。游人如织。叶晓棠在苏堤停了多半个下午,看了几眼雷锋晚照,水波动荡流光。
淡妆浓抹总相宜。想来惊鸿一瞥也是好的。飞鸿泥爪,其实人之到处往往留不下那么清晰的印记,水过,便无痕。
叶晓棠找的旅馆安静得有几分幽僻,但是环境不错,满眼苍翠,鸟声盈耳,叶晓棠倦怠的时候,可以在房间的小露台上,迎着阳光,喝半上午茶。
西湖龙井,青碧,柔软,极其温润。叶晓棠冲品茶的时候,笑得很明媚,像猫一样窝在宽大的藤椅上,看着叶子缓缓地腾挪舒展开,一杯水在阳光里绿得清亮。
手边是一个黑皮记事本,那里面都是她在火车上一边哭一边写下的话。
第一句。忘不了,释然就好。
叶晓棠用笔把玩着,然后在“释然”两个字上浅浅地画了一个圈。拿起来容易,放下去却难。叶晓棠内心里淡淡地想,她回去了,李剑会满满地抱住她吧。
然后呢?抱住她,疼她,吻她,跟她说,以后好好会对她,他们重新开始?
谭伟什么都经历过,什么都得到过,阅尽千帆,收放自如,对人对事,自是有一种一眼看穿的理性通透,通透则似乎无情。
李剑顺心随性,固执懒散,想当然自以为是,不加经营,总有一种未加修炼的混沌懵懂,懵懂也暗合于大道。
只有她,是一边执着,一边尖锐。一边补,一边破。再不放手,万劫不复。
叶晓棠于是看下一句。
爱有一次就够了,爱过之后,是生活。
便是那琐碎的生活。恋爱,情人,要的不过是心仪甜蜜,真实的婚姻却是要经营,争吵磨合,他家你家,远不得近不得,注定的操劳付出。
想要一个人用心疼惜,分担体谅,爱宠扶持。求之不得,于是生悔生嗔,生怨生怒。
有债务,有老人,要钱,要柴米油盐,要房子,要孩子。为生计奔波,身心疲惫,穷困逼仄,雪上加霜,无可避。于是生忧生恐,生郁闷生纠结。
叶晓棠暗自叹了口气,今生便已注定,那样的日子,今日便是明日,而明日复明日。于是生哀生惧,生悲戚,生逃离。
下面一句,破后非空。
孑然一身,飘然远去。她这辈子,做不成功成名就的女强人,她就是个极其普通的女人,到这个年纪,纵便是欢享独处,最终也是一个碌碌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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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的孤魂野鬼。一个人固然好,来去自由没有家庭的烦恼。但她怕是享得来那份惬意洒脱,耐不住那份孤苦凄凉。父母子女,人所难免,她做不来白茫茫雪地里的贾宝玉,她超不出大世俗之外去。
最后一句,叶晓棠勾起了唇。与其深情,不如浅爱。
如果不曾深深爱,便不会深深痛,便不会入骨纠缠。深情宛如欠债,情越深,债越重,终至于无力还偿。
因为深爱,便会不可自主地去纵容宠溺。他不愿意做,我去做。他不喜欢,我也不喜欢。
到终有一天,不再那样爱。甚至发现,世上男人,原本也不值得自己那样去爱。
深情终遭冷落伤害,浅爱,或许才温暖。
举案齐眉,衣食无忧,关怀,温存。给他自由。
他外面够筹交错,他身边红颜知己。她不曾深深爱,便无须独霸占有,她只需经营好一方天地,然后做好她自己。
毕竟一场人生,出得深情,入得浅爱,方为圆满。
看着火车上那一句句浸染着点滴泪痕的胡言乱语,叶晓棠弃了笔,靠在藤椅上迎着太阳,又突然诡异地想。李剑也可能一巴掌扇过来,冷笑着摔给她离婚协议书,而谭伟,早就又另寻新欢去了。
她一下子就笑了。一个人于是笑得很明媚招展。人生就是一场悲喜剧,不待她苦心悟道,早就已物是人非。
“咚咚”的敲门声。叶晓棠以为是服务员,笑着扭转头说“进来!”
他推开门,看见那个女人乱拢着头发,黑色的衣裙,面容柔美清透至极。
叶晓棠怔住。
(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