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声音,好像打雷的声音。”
皇帝越听越不明白,怎么又和打雷扯上关系了?又想到能梦到这事已经是大功一件,不应该过分强求。老天爷托这个梦来总归是提醒他围场不能去,行围的计划就可以打消了。
事情真正发生之前,皇帝其实都不确定,不知道是碰巧,或者真是苍天托梦。是意外烧起来了,还是有什么人存心害他。
他不知道,卫成知道,卫成没说那么多,总不能告诉皇上是天雷把林子引燃的,然后呢?让朝廷直接派兵去围场那边等着救火?
到那时漫天都是雷网,那种天气下谁敢出门?现在只能赌一把,赌后来会有大雨,让雨把火浇熄。
照蜜娘的说法,天全黑了,头顶滚滚雷云,这说明什么?哪怕雨来得迟一点,它会来。大雨会把山火浇熄,危险的是火吗?火哪怕烧得再快能比骑马的人快?人还能逃不掉?卫成想了很久,觉得要命的是漫天惊雷。
这一日乾元帝包括卫成的心情都有些沉重,即将到来的天灾冲淡了给砚台过生的喜悦,卫成还是记得他答应了媳妇儿要早些回去。下衙之后他没任何耽误直接往回走,走半路上还给砚台买了几样他爱吃的。
拿到香喷喷油纸包的砚台高兴极了,他拆开把每一样都尝了一口,先是甜滋滋了一阵,又好像想到什么,他叹了口气。
卫成伸手拍拍他头,问小小年纪叹什么气?
他边往嘴里塞糕糕边说:“我要是六岁就好了,怎么还没到六岁呢?”
说着,他余光瞥见坐在旁边流口水的弟弟,就掰了一小块软乎乎的糕点,顺手塞进弟弟嘴里:“好吃吧?看哥对你多好,有好吃的都想着你呢。”
卫成顺手递过去一根手帕:“把你嘴擦擦再说这话……”吃了半天才想起兄弟真好意思。
砚台明显没听出他爹口中的嫌弃,果真接过帕子擦了擦嘴,又说:“哥对你这么好,你以后可得听哥的话。”
说到这儿,他又掰了一小块糕点,递过去:“跟你说话呢,听到没?”
宣宝张嘴要吃。
砚台缩手。
宣宝就直直盯着他,他眼神里写着委屈,脸上写着不高兴。
“你说会听话哥就喂你。”
“……”
“快说,你说嘛。”
“……爹。”
宣宝扭头看向围观两兄弟互动的卫成,卫成伸手将小儿子抱起来:“不吃他点心,我们吃饭了。”
砚台眼瞧着他爹和他弟都走了,才低头瞅了瞅摆在面前的零嘴,他一股脑收起来抱回房里藏好,追着爹和弟弟就跑了过去。
砚台过完生,四月差不多也见底了,至五月,京中继续升温。卫成一天天的等,等那个梦应验,这一等就等到上旬结束,五月十一这天下午,他人在翰林院里翻着书看,忽然天色改了,不多时外面已经昏暗起来,雷云越积越厚隐约能看见云层里的电光,伴随着还有闷雷声传来。
来了,蜜娘梦里的灾难就要来了。
同僚们还在奇怪怎么突然变天,卫成是着急不能回去,他想着要是早个一日就好了,昨个儿旬休它不来,今儿在衙门它来了。卫成倒是不担心家里人往外跑,蜜娘已经梦到这出,家中早有准备,一旦变天绝不会出门。他唯恐妻儿害怕,漫天电网伴随着炸响的雷声,谁不怕呢?
想到蜜娘说后来雷声大到能把耳朵炸聋,为以防万一,她往荷包里塞了棉花团,让卫成带身上说没准能派上用场。
其实没用上,他是捂着耳朵熬过去的。
衙门这边年轻的还好,上点儿岁数的都不太舒服,还有天生怕打雷的,一开始硬撑着,后来撑不住整个缩到墙角去,捂着耳朵直发抖。电闪雷鸣持续了得有半个时辰,后来雷声小了,暴雨倾泻而下,卫成才从屋里出来。
他站在檐下看着外面连天雨幕,以前在南边年年都会有那么几场暴雨,京城这边雨水少些,这样的暴雨几年兴许也就一回,这雨大到好像天上破了窟窿,有人提着木桶从窟窿往下泼水似的。
电闪雷鸣外加暴雨好像没给翰林院带来什么损失,其他地方却有让雷劈死的,还有闪电引燃干柴,干柴烧起来火势蔓延把房子燃掉的。离京城并不远的围场那边果真燃起了林火,就像卫成预料的那样,那火起先燃得很旺,暴雨来了之后逐渐熄灭……
第120章
翰林院是清水衙门,也是清闲衙门,毕竟干的主要是修书编书这类精细活,这活当然十分重要,却不直接影响到朝政,眼看官员们都是一脸担心,掌院学士就宣布今日提前下衙,让他们赶紧回去看看。刚才那阵雷打得太凶,谁都怕正好劈到自个儿家,心里急呢。
最近连着都是大晴天,谁也不会带伞出门,卫成前些天倒是放了一把在衙门这边,撑起来发现用处也不大。雨太大了,又刮着风,哪怕撑着伞身上一样会打湿,与其费力气去撑伞不如走快些,回去沐浴一番,喝碗姜茶。
平常下衙之后卫成总是慢慢走,今日是一路小跑回来的,到院门口的屋檐底下才伸手在脸上抹了一把,将雨水抹去一些之后,他比平常更大力的叩了几下门。
还怕屋里人听不见,想喊一声,就听见里面问:“是三郎吗?”
卫成答应了一声,院门随之打开,站里面的是头戴斗笠的卫老头。这斗笠还是他寻来材料闲着没事自己编的,宽宽大大一顶,比油纸伞要好使。出来的时候卫老头手上也拿着一顶,开门一看,儿子根本没撑伞是冒雨跑回来的,他从头到脚已经湿透,用不着了。
“蜜娘就说下这么大雨你回来铁定湿一身,刚才她就去烧了一大锅水温在灶上,你回屋洗洗。”
“家里没出事吧?人都好吗?”
卫老头闩上门跟着他走,说没事,一变天他们就回房去了,看着要打雷姜蜜就让砚台拿被子捂住耳朵。她自个儿往耳朵里塞上棉团,空出手来护着宣宝。雷打得有点久,一直捂着是不大舒服,好歹没出事。
卫成又说:“衙门里头都有人吓得往案桌底下藏,砚台他们怕吗?”
问这话的时候他正好走到屋檐下,跟着就看到屋里头的情形,然后发现是多此一举。臭小子非但没吓着,还跟看了场稀奇似的,看见当爹的回来了就往他跟前扑:“爹你看到没,看到没?刚才好大的雷。”
卫成拦了他一下:“我冒雨回来的,身上湿,别挨上来。”
“你在衙门看到打雷了吗?看没看到?”
“那么大阵仗怎么没看到?”
砚台捧着脸满是向往:“娘说刚才是雷公电母吵架了,一张嘴能发出这么大声儿,那嗓门比奶还大。爹你说得是多大两张嘴才能吵成这样?那么大的嘴,他家一天要吃掉多少?”
卫成都快跟不上他节奏了,他从嗓门大想到嘴大,嘴大吃得多,能吃那么多天庭待遇一定很好!结论是在上面当官拿得比下面多!
看男人噎得没话说了,姜蜜笑了笑:“砚台帮娘看着弟弟,娘给你爹弄洗澡水去,你爹一身都湿透了,不洗洗要生病的。”
“哦,好。”
砚台回去坐到宣宝旁边,姜蜜起身要去给卫成弄洗澡水,怕她一个人弄吃力,吴婆子也去帮忙。兑水的时候姜蜜提起来说这院子可以改一改:“现在这样落雨或者落雪天都不方便,我想着能不能把四面的屋檐连起来围成一圈,这样雨天不用穿院子,咱们直接从檐下走,娘觉得呢?”
“这主意不错,回头让老头子去打听看看,找人来改改院子。”说着吴婆子又看向姜蜜,问她咋想到的?
“相公还在庶常馆的时候我不是跟他去过一次陆府?我看大户人家就是这样,他们那个叫抄手游廊,雨雪天从那边走,鞋底都不会湿。咱院子虽然小一点,可以学学他们,不用弄得十分精细,把屋檐连起来围成一圈就行了。”
吴婆子听着直点头,后来卫成沐浴去了,她还在琢磨这事。姜蜜提过之后没再操心,她挽起袖子帮卫成洗头来着,边洗边说今儿个这出:“南边年年都要打两场大雷,也没见过这么厉害的,我在梦里都看过一回了,今儿个遇上还是怕,就怕正好打在咱们家。心里虚得没边儿,还不敢露怯,得哄着砚台和宣宝说没事,让他俩别怕,捂好耳朵。”
卫成闭着眼睛,说:“怪我,我要是在家就好了。”
“这怎么能怪你?又不是旬休日,还能赖在家里不去衙门?”
“不管怎么说,我不在家就是我的不是。”
姜蜜动作轻柔的搓着头发,问他外面是个什么情况?
“现在还不清楚,像这么大的雷一道道劈下来,估摸会有让雷打中丢了命的。”现在最要紧的还不是死个把人,遇上天灾没有不死人的,他担心什么?担心有心人利用这次散播对朝廷对皇上不利的言论,动摇民心。打雷不稀罕,这么大的雷很多人这辈子都是头一回见着,多少人胆都吓破了,这时候要是有人说,是上天对皇帝不满故而降下灾祸,很多人会相信,那是卫成最不愿意见到的,估计也是避不过的。
哪怕自家啥事儿没出,因为心存忧虑,这晚卫成都没歇好,到衙门的时候他心情都很沉重,没想到一进衙门迎来的却是喜讯。
只见同僚各个面带哀色,卫成不明就里,问他们出什么事了?
“卫侍读没听说吗?国丈爷让雷劈了个正着,不幸殁了。”
但凡听说这事的,甭管心里咋想,面上都是一片哀切,瞧着悲痛至极。卫成却不同,他听完就皱起眉,问同僚国丈他被雷劈中的时候是在外面还是屋里?
“倒没听说,不过昨个儿阵仗那么大,除非变天时人在外头,要是本来在屋里应该没人会出去。国丈两个月来都在府上养病,没见出过家门,听说如今连地都不下,总该是在屋里出的事。”
卫成的表情就更奇怪了,说要是打雷的时候正好在外面并且无处可避被雷劈中那叫不幸,在家里还被雷公盯上,这就有点……
“别说京城这边雷雨天少,我从前在南边,打雷下雨司空见惯,也没见过像昨个儿那么厉害的。天老爷长着眼,没事做什么吓唬凡人?昨儿那一出你们不觉得太蹊跷吗?”
没人点破的时候还不觉得,他这么说,同僚也觉得不对劲。
满京城那么多人,为啥雷公偏找上了国丈爷?
又想起国丈爷最近半年的倒霉事,一出接一出,一环扣一环,有心人要设计都设计不到这地步,难不成是天老爷要断他活路?因为他对今上不敬结党营私动摇皇权?
翰林官都有些吓到了,你看我,我看你。
这时候有人来翰林院找卫成,说宫里传他,让赶紧去。
卫成顾不上忽悠同僚,匆匆进到宫中,乾元帝一见他就问梦里的巨响是不是和昨天的雷鸣声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