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春山  第180页

那地方确实是长生祠。”
  一听说是长生祠,附近几艘船上的人都朝那里看去,会去看的大多不是本地人,多数是去纂风镇做生意的小商人。
  “纂风镇你们知道吗?六横岛你们知道吗?”
  一个商人模样的中年人插嘴道:“哪又有谁不知道?不过以咱的能力还去不了六横岛,只能去纂风镇做点小买卖。”
  一听说是去纂风镇做买卖的,许多不是商人的普通人俱都投以羡慕的目光,能去纂风镇做买卖的,哪怕是小买卖,也都是富人。至少对于他们来说是如此。
  “既然这两处你们都知道,那肯定知道咱们浙江平倭大将薄大人薄提督,他和邵元龙将军不光平定了咱们浙江的寇患,还平定了福建广州的寇患,不光如此,还大开对外通商之门,纂风镇和六横岛就是他建立的。”
  “原来这长生祠是给薄提督建的?”
  船上响起阵阵议论声。
  “那处长生祠就是当地几个村镇的百姓给薄大人建的,他们给薄大人建祠可不光是因为这些,还是因为当年……”
  老船家讲了很多,讲了当年沿海一带寇患四起,定波县风雨飘摇,是薄春山力挽狂澜建了民兵团,帮着当地百姓度过了那段最艰难的时刻。
  “看到那地方了没有?”老船家指着远处一个高高耸起的土胚高台,“那就是当时薄大人带着人建的墩堡。看着似乎不起眼,但在当时可是起了很大的作用,你们是没见过当时那情形,一看到有倭寇来了,那墩堡的瞭望台上就会燃烟鸣锣,那阵势一道道狼烟接连而起,四方都是锣鼓喧天,倭寇还没来得及祸害老百姓,就被吓跑了。
  “那年头少有沿海的地方不被倭寇祸害的,可我们定波治下,几乎没怎么因为倭寇死过人,因为倭寇都被薄大人赶跑了……”
  附近几艘船的人,都聚精会神地听着老船家的讲诉,而他们似乎也都跟着讲诉进入了那个风雨飘摇的年代。
  有当地人听见老船家讲诉,也有些插嘴证明当时就是那样的,甚至还补充了其他故事,无一例外都对倭寇深恶痛绝,对那位薄大人敬佩感激。
  而那位薄大人呢?
  一开始一家人就混在人群里听,听着听着这位薄大人就不见了。
  ……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眼见那边闸坝过船的情况,估计轮到他们这里至少还得半个时辰,就有人提议要不要下船去看看那长生祠,
  会这么说也是这处闸坝所在的河道并不宽,有的船就临着岸边,胆子大的跳一下就上岸了。那些船没临着岸边的,借道与之相邻的船也能过去。
  虽然凑热闹的人不少,但响应的并没有几个,因为有一部分是商人,都带着货,不敢擅离货物太久。最后反倒是几个当地人,和那个书生打扮模样的人,结伴下了船。
  这头,孩子他娘带着俩孩子,在舱房里找到了孩子他爹。
  “爹,没想到原来你这么厉害啊!”八斤道。
  其实爹一直都很厉害,只是人们总是会忽略身边人的‘厉害’,可能也是习惯了,再加上当时两孩子都还小,这一次不是当爹的自己吹,也不是他们管中窥豹看到的冰山一角,而是真真实实由旁人口中转述,那种‘厉害’就显现出来了。
  薄春山咳了一声,没有说话,估计在寻思自己要怎么说。
  顾玉汝笑着睨了他一眼,对女儿道:“你爹一直都很厉害,只是平时爹都不说而已。”
  他只在她面前吹,反倒在儿女面前,这个爹腼腆太多。
  “而且也不光那位老丈方才讲的那些故事,走吧娘讲给你们听,让你们爹自己待会儿。”
  母子三人离开了这间舱房,去了另一间房继续他们的故事。
  不知不觉中,船动了。
  船往前行着,离定波城越来越近了。


第162章
  定波城似乎还如记忆中那般, 却又似乎和记忆里有些不一样。
  下船后,站在码头前,看向不远处那座熟悉中透着陌生的城, 不光是顾玉汝,连薄春山也不禁有些恍神。
  因为不想太引人瞩目, 他们下船时并没有带太多人, 除了一家三口, 只有两个随从。
  今天的定波似乎格外热闹,站在城外能看着人群如流水般往城里涌去,似乎今日城里有什么庆典。
  不远处有个刚下船的中年人拍了下脑门,道:“竟忘了今天是祭英雄碑的日子, 幸亏赶上了!”
  什么是英雄碑?
  可没有人能回答他们,大家都急匆匆地往城里走去, 也有些不急的,但多数都是外地人, 他们初来乍到自然搞不懂什么情况。
  见此, 薄家人也没叫车, 顺着人群往城里行去。
  等进了城, 人似乎更多了,入目之间街上大部分人都在朝一个方向走。
  薄春山和顾玉汝对视一眼,心中似有所感,也没说什么,继续跟着人群走,就这么走着走着, 越来越靠近定波县县衙的位置。
  “老丈,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随从在薄春山的示意下, 拦下一个行人问道。
  这位老丈很好说话, 道:“你们不是我们定波县的人吧?今天是祭英雄碑的日子,这是咱们定波县的老惯例,若是县里人有闲又刚好赶上了,都会去英雄碑那儿看一看,给保护咱们定波战死的英雄们上柱香。”
  “什么是英雄碑?”
  “若是说起这事那就长远了,我现在也没空跟你们这些外乡人说这些,你只用知道这是当年薄大人亲手所立,上面都是当年为了保护定波县老百姓战死的英雄们就行了。以前就有每年祭英雄的惯例,咱们这换了几任县令这规矩都没改,每年到今天这个日子,就会由县太爷亲自带着百姓们祭英雄。”
  老丈匆匆说完,就顺着人群走了。
  不用随从回来回禀,方才薄春山已经在旁边听见了。
  他当时确实定了这么个规矩,那时是为了鼓舞民兵们的士气,让他们即使战死也不至于被人遗忘。
  那时并没有英雄碑这个名字,是表彰碑,没想到如今换改了名。
  不过他们确实都是英雄。
  “走吧,我们也去看看。”
  ……
  街上的人很多,男女老少都有。
  可以看见有民兵在巡逻,民兵们还是穿着当年顾玉汝设计出来的那身衣裳,所以很好认。
  但街上似乎用不上他们来维持秩序,街上的人虽多,却一点都不显杂乱,大家都有序地缓缓地走着,甚至没有人发出太大的喧哗声。
  今天这个日子,民兵团自然都全员出动了。
  吕田今天也来了,正站在路边一边看着街上,一边和手下民兵说话。
  说着说着,他的目光突然凝滞住了。
  “老……”
  那个‘大’字被他含在嗓子眼里,因为薄春山对他摇了摇头。
  “老大……大人,您怎么回来了?”待走近了,吕田才低声道,他很激动,脸上满是不敢置信和恍然。
  薄春山笑了笑:“回来看看。”
  “老大老了,我也老了。”吕田眼含泪水,十分感慨,“大嫂也回来了,这是八斤,这是小……水生?”
  那会薄家还没搬去纂风镇时,吕田没少往薄家跑,认识顾玉汝也认识八斤,就是水生那会儿才刚出生很小,不过倒也不难认,毕竟就带了两个孩子。
  “八斤都长成大姑娘了。”
  “吕叔。”八斤唤道,水生也跟着叫了声吕叔。
  吕田激动地连连点头:“回来了好,大人是该回来看看,毕竟大人的家在这里,两个老太太都好着呢,顾大人也很好。”
  “兄弟们好不好?”
  “兄弟们也好,虽然后来倭寇平了,县里似乎用不到这么多民兵了,但钱大人还是把民兵团留了下来。当初有一部分兄弟跟大人去了纂风镇,像我们这些留下来的,都是些没什么出息的,念家的,家里上有老下有小的,但我们过得都好,有大人的萌荫在,怎么会不好。”
  说到最后,吕田一个壮汉,早就是当爹的人,竟哭了起来。
  “好就行,我这些年一直在外面忙着,也没时间回来看看你们。”薄春山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知道大人忙着,忙着打倭寇,忙着在广州开市,忙着给咱百姓做实事,兄弟们都知道,那些老人们都还在,都天天念着大人。”
  薄春山道:“我也是刚下船,在城外就看见这么多人都往这里来了,便过来看看。”
  “我陪大人一起去看看。”
  ……
  因为有吕田帮忙,所以薄家人站了一个很好的位置。
  就在那座英雄碑斜侧方,正好可以就近看见整个场景。
  他们到时,已经到尾声了。
  那座碑前是一张供桌,供桌上摆了一些祭祀用物,以及一个很大的香炉。
  供桌前,站着一个身穿七品官袍的中年人,他身后还站着三个同样穿着官袍的人,几人正手持香对着英雄碑鞠躬。
  一鞠再鞠三鞠,之后他们依次上前把香插在香炉里。
  顾明赫然也在其中。
  他们并没有久留,很快就离开了这里。薄春山这才明白他们为何没久留,因为接下来是百姓上香。
  大堆的香放在一旁,供百姓们取用。
  大家按着顺序,多是三五人一起。
  先去取香,再燃香,而后在碑前鞠躬祷告,甚至还有人嘴里念念有词,之后才把香插进香炉里。
  离开一人,还会有人接续上,就这么一行行的人宛如流水般划过。有丈夫带着妻子,有老人带着儿子,还有母女或者婆媳一同的。也有是夫妻俩带着孩子,他们一边去取香燃香,一边低声向孩子讲述着碑上这些人名的事迹。
  这些人名或许极为普通,有些人连大名都没有,除了姓,只有一个诨名,例如其中就有个人叫二狗子,可这些人却不普通,因为他们都是保护了定波县的英雄。
  薄春山走上前,顾玉汝随之一同,身边跟着八斤和水生。
  吕田忙跟过去帮忙取香燃香,却被薄春山制止。一旁还有几个民兵守着,估计是留下来维持秩序,一见吕田来了,还那么去服侍那个穿蓝衫的高大男人,当即意识到了什么。
  吕田忙对他们摇了摇头,示意他们不要动。
  见薄春山那边正在上香,他忙去了一旁叫来一个民兵低声吩咐了几句什么,才又回到薄春山的身后。
  薄春山和顾玉汝的样子很肃穆,因此连八斤和水生都显得很严肃。
  八斤和水生学着爹娘那样,在碑前鞠躬,而后亲手把香插进了香炉里。
  薄春山再次看了一眼碑上那些名字,道:“走吧,该回去了。”
  .
  一行人走到西井巷时,整个西井巷已经被提前肃清过了。
  顾家门前,方才那个穿着七品官袍的中年男人正站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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