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事如易  第653页

着手进宫,傍晚出宫,却带回了一车赏赐,有崇贞帝赐的古籍书简,也有夏江皇后攒着给她的贡缎和瓷器,宫里都是好东西,她这一趟收获颇丰,还好天黑不招人眼,不然又不知多少人要眼红她的皇恩。
  回到家,一家人早就吃过了晚饭,余舒没什么胃口,就没让厨房的人再折腾,单煮了一碗鸡汤龙须面吃,鸡汤煨了几个时辰,十分香浓,又添了当归和甘草几味药材,益气补血。
  打从她下狱那次死里逃生回来,赵慧时常会让厨房准备一锅药膳或补汤,有时炖的是老母鸡,有时炖的鸽子,变着法儿地想让她脸上多些血色,可她也不知怎地,脸色就是霜白霜白的,再也变不回来了。
  吃了饭,余舒胃里舒坦,便叫上安倍葵子提了一盏灯笼,到永春苑夜游。上个月辛雅送了她两盆夜昙,眼看着是要开花了,她不想错过。这昙花一现,也就盛开一两个时辰便要败去枯萎,常听人说开花时极美,她却不曾亲眼见过。
  那两盆昙花被她安置在水榭里,没敢放在外面,怕被园子里那一对无法无天的白鹤给糟蹋了。月上梢头,轩室四面通风,安倍葵子将竹帘卷起来,从竹篮里取出茶壶茶碗,摆上一只小巧的金蟾香炉,余舒就坐在藤椅上,抬头赏月,低头便能见到那两盆月下美人,心头闲适。
  不知何时起,她开始喜欢这样静静地待着,什么事不用想,什么事不用做,没有尔虞我诈,无需多愁善感,她会觉得很轻松,仿佛所有的烦恼都不翼而飞,然后一觉醒来,她便能恢复元气。
  守了半个时辰,不见那两盆昙花有什么动静,看样子今晚又不会开了,余舒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对着趴在窗子底下看月亮的安倍葵子道:“回吧,困了。”
  安倍葵子手脚麻利地收拾了东西,提着灯笼走在前头,忽然对面走廊上跑过来一道人影,气喘吁吁地停在了她们前面,喘着气道:“姑、姑娘,辛家二太太刚刚来了,就在前院等着,说是有万分紧急的事情要见您。”
  余舒蹙眉,料是辛六出了什么事,越过了她们就往外走,两个丫鬟连忙跟上,小跑到前头照路,听她问道:“二太太说是什么事了吗?”
  “没说什么事…哦,对了,传话的小丫鬟说,辛二太太进门就问了六姑娘在不在咱们府上,可是六姑娘今天没来呀。”
  余舒脚步不由地加快,赶到前院,一进客厅就被翘首以盼的辛二太太拉住手,一脸焦急地拽到里面去。顾不得失礼不失礼,抖着嗓子低声问她:“莲房啊,六丫头到你这儿来过吗?”
  余舒摇摇头,神色凝重道:“菲菲不见了吗,出什么事了?”
  这一问,辛二太太居然窜下两行泪来,紧握住她的手晃了晃。磕磕绊绊地诉说起来——
  原来半个月前,辛雅突然反悔了辛六同古奇的婚事,不许她嫁到古家去,辛六不依。就同她祖父闹了一场,辛雅一气之下就把她关了起来,不许她踏出房门半步,又派人到古家退婚。辛六闹了几天情绪。好不容易被辛二太太劝住了,眼看着她是死了心。便没再关着她。今天早上,辛六说想出门逛逛,辛二太太生怕这些天把她憋出个好歹,就没有拘着她。派了两个丫鬟陪她上街去了,谁知到了晚上,只有两个丫鬟回来了,却不见了辛六的踪影。
  任谁来想,都会认为辛六是同那古奇约好私奔去了。辛雅气晕了过去,辛家这会儿乱成一团,辛二太太却不信女儿会做出这等傻事,想着余舒平日和女儿最好,就寻了过来。
  余舒听了前因后果,阵阵头疼,她倒是知道辛雅为何悔婚,古家原是湘王的部下,湘王事败,供人院都被查封了,泰亨商会同样受到牵连,裴敬这个总管都跟着吃了挂落,赔了不少生意,何况是古家呢。辛雅一向懂得明哲保身之道,岂会让自己的外孙女嫁到这么一户人家去埋祸。
  她先安抚住辛二太太:“菲菲是任性了一些,却不会这么不懂事的,我们现在找人最要紧,找到人,一切都好说。”
  辛二太太连声说是:“对、对,先找人。”又擦擦眼泪,可怜巴巴地瞅着她道:“莲房呐,家丑不可外扬,我没有把你当外人,你可得帮帮菲菲,不能叫她就这么稀里糊涂地毁了啊。”
  余舒点点头,先按着她坐下了,扭头便吩咐人去备马备车,找来陆鸿和徐青,她身上薄衫长裤都没有来得及换,加了一条斗篷,便带着辛二太太出门先往古家去要人了。
  古家大宅也在城北,离得有些远,马车飞快,一路不停地赶到了地方,余舒没叫辛二太太露面,她跳下车,让陆鸿上去敲门,报上她的名号。
  不一会儿,便惊动了古家上下,管家好声好气地将她请进门,让到客厅上茶上水,等有小半刻,就见到了古家的一家之主,古盖。
  这是余舒头一回和这位名噪一时的古算子碰面,据薛睿所说,古盖年轻时候行事颇有几分张狂,当年考中算子,却到司天监门口披麻戴孝哭丧。眼下看来,不过是个样貌平平的中年人。
  虽说晚了一辈,古盖见她却要行礼作揖:“余大人深夜来访,不知所为何事?”
  余舒坐在椅子上没动,一脸冷淡地看着他道:“并非公事,古算子不需多礼,敢请令郎出来一见,我有几句话问他。”
  古盖看似不慌不忙,也没推脱,转头便叫人去找来古奇。余舒和古奇也没见过几面,因着裴敬,说过几句话而已,当时是觉得这小子有些精明,而今她看人的眼光毒了,越发觉得他是精明过头了。
  古奇见他父亲都立在一旁不敢怠慢,便规规矩矩地上前给余舒施礼:“见过余大人。”
  余舒冷眼看着他,问道:“你今天见过辛家六小姐吗?”
  古奇抬起头,露出一脸茫然,摇摇头道:“不曾见过。”而后面有苦涩,低声道:“余大人想来不知,我和六小姐的婚事作废了,如何还见得到她。”
  余舒耳根微微一动,双目幽如一潭,又问了他一遍:“你说你没见过她?”
  古奇绷着下巴,还是摇头。
  余舒沉下脸,抓起桌上茶壶,猛地摔到他脚下,碎片四溅,古奇抖了个激灵,却没敢动,就听她嗓音阴柔地对着他爹道:“古盖,我敬你过去也是个人物,不想给你脸上难堪,你现在就把人给我带到这儿来,我只当没有这回事,饶过你们父子一回。你们如果想在我面前耍花招,大可以试试,别怪我没提醒你们,我这个人心不善,犯到我手里,只有死路一条。”
  古盖沉默了一会儿,看看地上一滩狼藉,又望了望余舒冷若冰霜的脸,势不如人,只得低叹一声,对古奇道:“去请六小姐出来吧。”
  “爹——”
  “还不快去!”
  古奇拉长了脸,不情不愿地去了。余舒坐等了一刻,就见他领了辛六过来,出乎她意料的是,辛六一进门便慌慌张张扑向她,躲到了她后面,抱着她的手臂,一脸防备地看着古家父子,委屈兮兮地在她耳边告状:“莲房,他们把我扣下了不让我走,还好你来救我。我真没想到他们居然这么坏!”
  古家父子神情尴尬,余舒冷笑一声,大约是猜到了事情的经过,古奇先把辛六骗到他家来,想着过上一晚,第二天再将人送回辛家,辛六名声有亏,辛家只能哑巴吃黄连,这桩婚事不成也得成了。
  余舒伸出手指点了点那两父子,没再说什么,解下斗篷披在辛六肩上,揽着个头娇小的她大步离开,果然说话算话没有再追究他们。
  到了外面马车上,辛二太太一见宝贝女儿找回来了,长出一口气,然后边哭边伸手打她肩膀,骂道:“你这作死的丫头,怎么这么不让人省心,你是要气死我啊,辛辛苦苦养你这么大,你说跑就跑了!”
  辛六受了她几下,疼地吸气,“哇”地一声也哭了出来:“我没想跑,娘,我错了,我看错他了,我今天是偷偷去找他,我想着退婚是我不对,总得亲口告诉他一声,他哄我同他私奔,我没答应,他见哄不住我,就把我关了起来,我害怕死了,我还想着干脆死了算了。娘,您别生气,我错了,呜呜呜……”
  辛二太太一听,立马停下手,摸着她的小脸紧张道:“那臭小子没有对你怎么样吧,啊?”
  “没,他才不敢,”辛六吸着鼻涕道:“他要是敢动我一下子,我宁愿死了也不给家里丢人!”
  说着,娘俩又抱头痛哭,余舒捏了捏鼻梁,好气又好笑地出声道:“没事就好,你们快别哭了,让人听见不好。”
  娘俩立马乖乖地止住了哭声,辛二太太对她千恩万谢,余舒摆摆手打住了,扭头板着脸教训辛六:“说你傻一点都不亏你,下次你再偷跑,我可不管你。”
  辛六连忙道:“不敢了,我以后都不敢了。”然后又眼巴巴地望着她,一脸崇拜道:“莲房,你是怎么知道我被关在他们家的啊?”
  余舒闭上眼,懒得搭理她这个缺筋少弦的蠢蛋。今晚一场虚惊,把她也吓得够呛,真要是辛六出了什么事,她绝对不会放过那对自作聪明的父子。
  
  第七百八十六章 番外(十)
  
  余舒将辛六母女送回辛府,辛雅刚从昏迷中转醒,听到下人禀报,硬撑着从床上爬了起来。
  大宅里灯火通明,辛二太太带着辛六去向辛雅请罪,才进了院子,就见辛二爷扶着辛雅从房里出来,见到她们,辛雅灰白的脸上涌现一层血色,甩开二儿子,扬着巴掌就朝辛六来了,满院子的人谁也没赶拦着,余舒落后一段距离,就听见“啪”地一声。
  辛六捂着脸跪下了,两泡眼泪扑扑朔朔往下掉,却没敢哭出声儿来,辛雅扬手正要再打,就被余舒抢上前去挡住了,一抓他手腕子,一面搀住他半个身子,一面“哎哎”地叫道:“辛大人,快消消火,这么大气性做什么,菲菲不就是前阵子闷坏了,跑到我那儿去散心,没和家里人说一声么,你看我这不是赶紧把人给你送回来了!”
  这几句话,就坐实了辛六今天出门是到她那儿去了,就算日后传出去说是辛六行为不检点,也得考虑考虑会不会得罪她。
  辛雅一时急火,被她点醒了,长吸一口气,狠狠地瞪了辛六一眼,反拉住余舒,唏嘘道:“虚惊一场、虚惊一场啊。”
  余舒倒能体会他的虚惊一场,这老狐狸精明惯了,辛六一不见,他应当就猜到了是古家父子在出妖,湘王一死,古家眼看是不成了,辛家就是他们溺水时候所能抓住的最后一块浮木,怎会轻易放过。他只怕辛六已经在人手上吃了亏,这倒霉的婚事非成不可。
  “都还杵在这儿干什么,守丧呢,滚滚滚。”辛雅吹胡子瞪眼地指着聚在院子里的儿孙们,把人都撵走了,唯独二房三口留了下来,被他叫进房里,仔仔细细地问了辛六一遍,

没有书签
内容由网友上传,版权归原作者
© 2024 aishu.online.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