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事如易  第31页

 “龙虎山离义阳城远吗?”余舒听他愿意答话,并未摆架子,心中窃喜,就顺杆子往上凑,拉着余小修走快了几步,吊在他身后。
  大安朝是宋灭后,取代了元明,历时已有三百年的大朝,她只知义阳城就在南方,对别的却一无所知,难得碰上个外来的道士,当然要好好聊一聊,长长见识。
  “有十日路程。”
  “龙虎山是在东边还是西边啊?”
  “在义阳东南方向。”
  “大侠是一个人出来吗,没有人同行?”
  “我一人下山。”
  “大侠没有骑马吗,那你是步行出远门?”
  “没有骑马,是步行。”
  “哇,那你可真能走的。”
  “嗯。”
  余舒东问一句,西问一句,景尘渐渐觉得这少年话多了些,但并未显露出不耐烦,出于礼貌,还是有一句答一句,却半句不多讲。
  余小修难得在郊外走动,好奇地打量着四周的树木花草,偶尔侧头听他们说话,不插一句话,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大安朝百姓,从小就被人教育要对修道之人尊敬,见余舒这么胆大地和一位道士说话,不免对他姐又多几分佩服。
  余舒只当这人好脾气,又会武功,又是名门正派,却无甚傲气,肯同她这个半路救来的“野小子”闲聊,就生了结交的心思,据说道教之人都精通易术,余小修要是能让他指点一二,肯定获益匪浅,到时候再转过来教她,嘿嘿。
  她想着拉近关系,于是便开腔道:
  “哦,说了这半天都忘记介绍,大侠,我叫余舒,这是我弟弟余小修,敢问你大名?”
  “我叫景尘。”
  “原是景尘大侠。”余舒心想,姓景的可不多见,这该是个道号吧。
  前面的人突然回了头,余舒和余小修跟着停下来,不解地看着景尘,太阳升起,晨光把他微皱的眉眼照的十分炫目,瞧的姐弟俩一阵眼花,就听他道:“不必再唤我大侠,我一未仗义行事,二未见义勇为,担不起这二字。”
  他这话分明不是在谦虚,而是正经地在订正这个称呼,余小修偷偷拉了下余舒,有些紧张,生怕他姐惹了这道长生气,余舒却混不在意,道:“您这话我可不觉得对,非是仗义行事,见义勇为才叫大侠么?这又是谁规定的,这一声大侠是我在叫,在我看来,您制止了那帮坏人,又让我们幸免于难,这就是侠义之举,何须评定,我叫一声大侠何来有错,百人百眼,我自己觉得对就行。”
  景尘面露困惑,他自幼在师门承袭的便是正统的道义,是非曲直早有概论,现听这少年说话,既觉得对,又觉得有所偏颇,却说不上来哪里不妥。
  余舒见他不语,当是刚才话说太满,便清了清嗓子,小心问道:“景尘大侠,我这么喊你,让你不高兴了吗?”
  景尘摇头,他只是觉得她那样喊不对,并未有不高兴。
  余舒咧嘴一笑,露出虎牙,“那不就得了,我叫我的,你既然没有不高兴,那就由我叫呗。”
  景尘看她一眼,转身继续向前走。
  “随你吧。”
  “是,大侠。”
  余舒冲余小修挤挤眼,拉着他跟了上去,继续搭话,余小修心里怪怪的,总是觉得前头那位道长被他姐…忽悠了?
  三个人就这么一路走回了义阳城,城门口正在盘查路人,不知是出了什么事,只能进不能出,衣衫不洁的姐弟俩还被当成是外地来的乞丐拦了下来,要不是有景尘这个道士同行,进不进的了城都是一回事。
  好多人都被堵在城门内,景尘一身显眼的道袍,走过的地方,自然有人让路,他模样生的俊俏,少不了被一些大姑娘小妇人多看几眼,羞地拿手绢袖子遮了面容偷偷看,却没哪个敢胆大伸手指点的。
  余舒扯着余小修走在后头,也有人让路,当然是被人嫌脏嫌臭,主动避开,闹得余舒原本想向路人打听一下出了什么事,都没办法捞着人。
  好不容易挤过了人群,到了城墙下一处人少的地方,景尘停下,对两人道:“已到城中,我们就此别过。”
  说完,不等姐弟两人应答,便转身欲离,余舒哪能就这么让他走了,一着急,伸手便拽住他袖子:“大侠,你在义阳城哪里落脚啊?留个去处,好让我们兄弟回家后,上门拜谢。”
  景尘回过头,见余舒满脸诚挚,摇头道:“不用,我在外露宿,居无定所。”
  “啊?”这下怎么办,一走岂不是再找不到人,上哪让他指点余小修啊?
  余舒这么一愣神的工夫,景尘已将袖子从她手中拉回来,原本是要走,但余光瞥到袖角上一块黑手印,心念一动,迟疑了一下,无奈对二人道;“若有事,你们可以到城东梅林寻我。”
  说罢,再无滞留,转身扬长而去,没入人群中。
  “诶,大——”余舒伸长手想喊,叫了半声又落回去,扭头去问余小修:“城东梅林?是哪里?”
  余小修抓抓头发,“有好几处呢。”
  “唉,算了,先回家,刘婶想必着急死了。”
  人都走了,余舒也没再发愁的心情,拉着余小修赶紧往家跑,殊不知家里头,等着她的不光是刘婶一个。
  余舒和余小修两个都是第一次走城南,不认识路,七拐八拐,多跑了好几条街,才寻回了纪家大宅。
  从后门回去,一进杂院,就看到刘婶在树底下呆坐,周六叔也蹲在一旁。
  “刘婶儿,我们回来啦!”
  刘婶一扭头看见两个泥娃子,当即跑上前把两人抱住,哭喊道:“少爷小姐这是哪去了,怎这个时候才回来,吓死我了,真是吓我了!”
  要不是碍着主仆有别,刘婶大概会伸手揍他们两下才能压惊。
  余舒还好,没心没肺地笑了两声,余小修平日就同刘婶最亲,回到家被她这么一抱,差点又跟着哭了,刘婶嗓门太大,院子里其他两户都跑出来看。
  周六叔起身跟了过来,打量浑身是泥的姐弟俩:“这是上哪去了,弄成这样?”
  余舒路上都盘算好了,正要编瞎话,就听一旁有个仆妇道:“既然人回来了,那快领去见三老爷吧。”
  余舒不以为凭他们俩的身份,走丢一晚,会惊动三老爷,便凑去问刘婶:“刘婶,这是怎么?”
  周六叔在旁边解释道:
  “唉,刘家的表少爷昨晚上也丢了,现在还没回来呢,都说最近义阳城里老丢孩子,刚好昨晚上你们俩也没回来不是,就以为你们也被人贩子掳了,为了找刘家表少爷,三老爷发了话,要你们回来了就过去应一声。”
  余小修看向余舒,余舒心里一计较,他们两个躲了一晚上雨,又迷了路,最后还是好运被景尘送回来的,昨晚雨那么大,其他人想必还被困在林中,迷途不归。
  于是冲余小修使了个眼色,对周围人道:“那我俩先进屋去洗洗换身衣裳吧,这样去见三老爷,未免不敬。”
  刘婶赶忙道:“好好,你们先回屋,我去给你们端水,厨房还有馍馍,吃两块垫垫,等下从三老爷那儿回来,刘婶再给你们做好吃的。”
  余舒点点头,拉着余小修进屋了,把门一关,余小修就憋不住了,紧张道:“姐,咱们怎么办啊?”
  余舒知道他怕什么,昨晚上他们两个丢下薛文哲自己跑了,这事说大不大,本来逃命的时候哪里还顾得上别人,但要是让刘家人知道他们两个昨晚和薛文哲一起被抓去了,又先跑了回来,一准是会不痛快,这薛文哲要是平平安安还好,万一有个三长两短的,岂不迁怒他们二人?
  但要是他们瞒着,刘家人找不着薛文哲,他一个人再在那林子里出了什么意外,岂不是害了一条人命?
  余舒想来想去,眼睛一亮,就勾了余小修的脖子,附耳道:“咱们待会儿这样说”
  余小修越听脸越怪,最后犹豫道:“这样、这样好么?”
  “有什么不好,要不是他,我们也未必会历险,要不是我们,他现在不定是人是鬼呢,他这条命,一半是景尘大侠救的,一半可不就是我们救的么。”
  余舒拍拍他肩膀,转身去换衣裳。
  
  第四十七章 你就瞎掰吧
  
  余舒和余小修被领到了纪孝谷跟前,余舒主动把话交待了,话是这么说的:昨晚上她和余小修在长门铺街上吃饭,正好撞见有个行踪可疑之人拉走了刘家表少爷,他二人察觉不妙,跟了上去,想要救人,却被贼人一同打晕抓去了。
  后来清醒时,就被摆在了祭台上,余舒以为那妖道作法想要谋害薛文哲性命,就打断了他,使得他没能得逞,恰好一位正派道人路经此地,将这一群贼人制服后,扬长而去。她看薛文哲等人还在昏迷中,唤不醒,又逢夜雨,就和余小修先出去探路求救,在林中迷途,好不容易才回到城里。
  说到这里,余舒才咽了口唾沫,急急道:“三老爷,薛公子现在还在郊外,您快通知刘家,派人去接他吧。”
  只是改了几句话,姐弟俩就成了薛文哲的救醒,而不是见死不救,临阵脱逃的两个胆小鬼,余舒不觉得亏心,余小修倒是为她的厚脸皮暗暗脸红,低着头,听她瞎掰。
  纪孝谷锐利的眼神在两人身上扫过,他是一个精明的商人,心思缜密,又岂会察觉不到余舒话中诸多疑点。
  余小修低着头,余舒只在脸上做急切之态,她知道纪孝谷会怀疑,却不担心,那毕竟是刘家的事,刘家的表少爷,从利益上来说,和他们纪家没什么关系,反倒是顺应了她这个谎话,能让纪家从中得了好,纪孝谷只要不傻,就会顺着她的话走。
  果然,纪孝谷只是看了他们几眼,便招手叫来小厮:“速去通知刘府,就说有了薛公子的下落。”
  小厮去了,纪孝谷才问余舒道:“救你们那位道长,可曾留下姓名?”
  余舒作势想了想,不确定道:“似说是、是龙虎山上来的。”
  纪孝谷脸色一变,半身向前倾,竟有三分急切:“龙虎山?可说是哪一派?”
  龙虎山上,洞天福地,多是道家高门,平素不理凡俗,难得有人入世,这可是件大事,若能寻得这人,引入纪家,就是做客几日,也能获益很多。
  余舒原本就不打算把景尘的事拿出来多说,见他这急切样,更打定了主意误导,便迷惑道:“当时太乱,我也没听清楚,就听见是从龙虎山上来的。”
  心中道:嘁,我一路上浪费了多少口水才勾搭上,干嘛平白介绍给你。
  纪孝谷不死心,又问:“可看清楚他长相、穿戴?”
  “穿了一件蓝袍子,好像是个中年人,还长了胡子,夜太黑,没看清别的。”余舒瞎扯道,她是故意误导,景尘大侠太过显眼,只怕她说出来一个白袍,纪家就能把人从义阳城里找出来。
  刘家要派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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