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情说案之与子偕刑  第53页

岐山整块山脉的最高处,一场暴雨后,空气晚来新,头顶有碧树浓荫遮掩,尚有袅袅雾气氤氲,日光从梢头漏下,散出迷离的光,置身其中,恍然如临仙境。

“二位小心脚下,这边来,就在前面不远处了,这里依山傍水,可是少见的能荫庇子孙后代的风水宝地!”引路的伙计回头对程安玖说道。

程安玖唇角微勾,淡淡一笑。

风水玄学她不懂,但先人风水关乎子孙后代福运的说法,她也曾听说过,只是真正懂得风水玄术的高人实在难寻,江湖骗子倒是不少,是而她也是半信半疑,从不上心。

赵妈妈听了显然很高兴,嘴角微咧,拉着程安玖的手稍稍用力握紧。

三人前后穿过了一条狭长的林荫道之后,眼前顿时豁然开朗起来。

搭着帐篷尚未成型的墓穴两旁栽有成排的墨竹,就像是两扇碧绿的屏风,高耸挺拔,直指天幕。墓地后庭是块饱满的山枕,泥土被松过,正有接下活计的花农提着背篓在上面播种,想来等待明年春日,这里必是鲜花满地生机盎然。

墓穴前有个身穿灰色锦缎直缀的中年男人背对着他们,正低头指着墓地与一道士打扮的男人交谈,想必正是那程贵无疑!

那道士频频点头,拿着罗盘四下里勘察测算。

程贵背着手,转过身来的时候正好迎上了程安玖灼亮逼人的视线。

长得周周正正的,还有几分儒雅的气息,可惜却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抛弃妻女占人家财的小人!

程贵神色一顿,程安玖那张出色的容颜让他脑中那已经慢慢模糊了的面孔乍然浮现,恍然间好似林氏就站在面前!

他脸颊的肌肉明显僵硬,愣愣看着程安玖,嘴角微微抽搐:“玖……玖娘?”

“是我!”程安玖面无表情的往前走了几步,在程贵一丈开外停下来,扫了四周环境一眼,问道:“这是程老爷你替我母亲找的墓地?”

“什么程老爷?”程贵脸上涌起薄怒,瞪眼说道:“我是你爹!”

程安玖呵了一声,心想你倒是有脸承认是人家的爹呢!

“程老爷你的确与我有割舍不断的血缘关系,但也仅仅只剩下这一层血缘关系,不知道您懂不懂爹这个称呼的含义以及所该承载的责任?”她笑问道。

程贵结舌,程安玖蔑视的眼神好似有一股无形的威压,直击他的内心,他感到浑身不舒服。

可想想这些年自己也确实未尽到当父亲的责任,便强行掩下心头的不快,耐着性子对程安玖解释道:“我前些时候上山来看你母亲,见那块墓地委实不妥,是块极凶之地,你母亲若一直埋在那儿,会给家里人招惹来一些血光。你们不懂,肯定是被那山主骗了,这墓地不管是对故去的人还是健在者,都是百害而无一利的。既然我看到了,就不能撒手不管,这才托高人另寻了此处,想着在你母亲忌辰前,先把坟冢迁过来!”

程贵这话表面说得敞亮,其实说起来,还是为了他自己。

这段时间也不知道何故,林氏夜夜入梦来,就站在他的床头,隔着幔帐目光哀怨的看着他,也不说话。程贵曾经那样伤害林氏,本来就心虚愧疚,看到那样的透骨冰凉的眼神,哪能不害怕?

一连数日梦到林氏后,程贵不堪心理和精神的折磨,就去白云观寻了术法高深的一尘道长,请他帮忙做了一场法事渡厄。可没有想到开始几日还有些作用,后来林氏还是来了,连白日里午休小憩,她也出现在梦中,这让程贵几乎吓破了胆,只担心林氏这是做了鬼要回来报复他。

他再去找一尘道长,道长却提出要去看看林氏的阴宅,看看墓穴是否有异再另行打算。

程贵领着一尘道长来岐山查看林氏的墓地,一尘道长只扫了一眼,就说林氏落葬的地方,是个极凶之地,程贵之所以近些时日频频梦到林氏,是因为林氏墓地的五行今年刚好走到了乾位上。

乾主夫,虽然程贵与林氏早已和离,但林氏和离后并未再嫁,这乾位便尚对应着他这个前夫。程贵的财运和健康,被恶煞克制着,若不及时补救,轻则破财,重则送命。

程贵是极其惜命之人,听了一尘道长这样的话,哪能无动于衷?当即就决定要为林氏迁坟,这才火急火燎的花重金买下东山头的这块风水宝地,让人立马动工,也没来得及告诉程安玖一声。

再者,在程贵看来,这地方可比原来那凹地好太多了,就算是不懂行的人也能一眼就看出来,这明显是让林氏占了大便宜,他以为程安玖定是满怀的感激,却不曾想,这丫头竟还这般阴阳怪气的揶揄起自己来。

赵妈妈适才听程贵这么说,心头猛地一跳。

她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当初替太太定下来的这块墓地竟是块大凶地。别的倒先不说,单说这个血光之灾,可不是已经应验了么?

七月初的时候,玖娘追捕一名凶犯,被偷袭打伤了头,差点儿不治,若非有徐大叔妙手回春,只怕已经……

赵妈妈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胸口,眼眶被翻涌起伏的情绪激得通红,伸手偷偷拉过程安玖,附在她耳边细语:“玖娘啊,你爹说的不错,你可还记得七月初的意外,你差点就……”

程安玖点了点头,她不懂风水五行,也说不好原主的那场意外究竟跟林氏墓地大凶是否有直接的干系。但单单就原来那块墓地地势过低易积泥水石流这一点,也是必须得重新找一处迁移的,如今程贵将她计划要做的事情提前完成了,那自是极好的。

程安玖嘴角露出一丝淡漠的笑,修长窈窕的身形立在程贵面前,不卑不亢,那模样实在是又美又拽:“我母亲迁坟之事,让程老爷你费心了,只是到底我才是真正的家属,程老爷不知会我一声就私自做主,不知道是凭的什么身份呢?你这样办事委实不妥,这到哪儿讲理你都说不过去。”

“你……”程贵的脸被气成了猪肝色。

这丫头怎么说话呢?

凭的什么身份?

就凭我是你爹,你娘的前夫!程贵在心里呐喊道。

“好了好了,程老爷也不必动气,此事我只权当是您良心发现的一个善举,承了您这个人情便是了!”程安玖似笑非笑的嘲讽一句。

程贵嘴角又是一阵抽搐,心头的一口老血差点儿喷出三米远。

他在想,林氏是多么温婉贞淑的一个人呐,怎么教出了一个这么刁钻泼辣的闺女来了,这真真是给他老脸抹黑啊……

正文 第八十五章不喜

迁坟的事情有程贵安排,程安玖和赵妈妈倒是不必再费心,只需等到林氏的棺椁迁过来落葬,备上元宝蜡烛三牲果品过来新坟祭奠即可。

二人下了东山头后,又去了老坟叩拜。

赵妈妈在坟前哭得伤怀,言语之间大有指责自己之意,好在有程安玖在旁劝慰,才堪堪收住了眼泪。

眼见着天色不早了,且大成爹还在山下等着,程安玖和赵妈妈也不敢再耽误,紧忙往山下赶。

而程贵在嘱咐完一些事宜后,也与那一尘道长一并下了山。

回到程宅的时候,已经是掌灯时分了。

柳氏早已经命人摆好了晚膳,正等着程贵回来,眼看着丫鬟将一个满身泥垢的人引进内院,柳氏吓了一跳,迎上前,上下打量着程贵,惊道:“老爷,您怎么弄得这一身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无事,去了趟郊外,下雨湿滑,这才溅了些泥污!”程贵并没有对柳氏说实话,也不曾将为林氏迁坟的事情透露给她,只因他深知柳氏的脾性,是个喜欢拈酸吃醋的,知道了的话,少不得又要纠缠。

柳氏是个有心机多心眼的,程贵所说的郊外,是在城南那一带,那儿有他们程家买下来的成片的稻田,秋末时候赶上收成,程贵便会不时去那边庄子小住几日。他要是去了田里,衣裳上也会沾染上少许泥垢,可那泥土的颜色和质地,分明就与今日的大不相同。

他这是有事情瞒着我呢!柳氏心里这样想到。

尽管有了疑窦,柳氏面上却是半丝情绪也不显,依然带着浅笑,扶着程贵进屋,伺候着他将身上的脏衣服换下来,又让贴身伺候的丫鬟打了水进屋,亲自拧帕子给他洗脸。

“依依和鹏哥儿呢?”程贵问道。

“依依这丫头是女大不中留,今儿个不知道在哪儿淘弄了套文房四宝,回来后连饭都赶不上吃,就换了衣裳去找常林了。鹏哥儿在他院里头呢,程佑回来了,正陪着他说话。”柳氏叹了口气说道。

程贵一听程依依又不矜持的跑去找常林,本来寻思着要训斥上几句,可一听柳氏说程佑回来了,就将注意力转移了。

程佑是他大哥程德的儿子,虽说当年他大哥对他不义,将他赶出了家门,可要是没有这一赶,程贵也不可能会去林家米业当伙计,更不可能会娶到林氏,也就没有后来这些造化。

程贵早年对大哥程德的怨恨早就随着这些年身家见涨的优越感慢慢淡化,他甚至有些享受大哥夫妇对自己阿谀奉承谄媚讨好,而自己高高凌驾于他们之上,给他们一些施舍。

就拿程佑这个侄子来说,若不是自己出钱出力供他读书,他哪能上得起鹤山书院这样的学府?程德夫妇现在见了他,只恨不得跪舔呢……

“佑哥儿怎么回来了?”程贵问了一句。

“听说鹤山书院刚刚进行过一场考核,书院给学子们放了半个月的假期,再加上魏氏病了,他便回来了!”柳氏说道,想起程佑与她的鹏哥儿说起回来路上的遭遇,不免嗤笑一声,“你这个侄子也是个傻的,听说在路上差点儿就让人设计了,要真背上了奸淫良家女子的罪名,老爷你这个当叔父的也要脸上无光!”

程贵一听皱了起眉头,沉着脸问道:“怎么回事儿?怎会被骗了?”

柳氏帮他抚胸拍背,一面劝着他别急,这才将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好在是有人看出来那是个局,提点了程佑,要不然真是要摔个大跟头,这鹤山书院以后可也别想上了,连带着对老爷您这次角逐北境供粮一事也有影响,人家就会说,侄儿是个行为不端的,作为叔父,说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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