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情说案之与子偕刑  第166页

袁泷夫妇也是明白事理之人,甚是配合程安玖,几乎是有问必答。

也因此,程安玖才能全面的了解到,生活中的朱清柔,是个怎样的女子。

她童年便遭受不幸,所以,她是个活得很没有安全感的人,而为了更好的保护自己,她不得不伪装自己,像一只刺猬一般,尖利、泼辣、刚强,偶尔还自带点儿攻击性。这样的朱清柔与一般温婉的闺秀大相径庭,有个叫欧阳绍的世家男人看惯了温室里的小花,偶然遇上一个小辣椒般呛人的女子,便觉得有趣,出于征服的欲望,百般手段哄骗了年少无知的朱清柔,二人有了首尾后,欧阳绍始乱终弃,只给了一笔钱银就将朱清柔给打发了。

彼时,朱清柔方知自己遇人不淑,心头悔恨泣血,只是欧阳绍出身世家,乃是高门大户,她这种无根的浮萍弱女想要申诉报复,无异于以卵击石,可最让她觉得晴天霹雳的是,她居然怀上了欧阳绍的孩子。带着无限彷徨和苦痛,朱清柔留下了腹中的孩子,在无数白眼和嘲笑下艰难产下了一个男婴,可惜男婴三岁的时候染上了风寒,不幸夭折了。

朱清柔在此后很长一段时间都是意志消沉度日,按袁泷妻子刘氏的说法,朱清柔那会儿已经产生了厌世轻生的念头,只是她看得紧,所幸没出什么大事儿。丧子之痛一年后,朱清柔终于自己想开了,慢慢走出了悲痛,也能积极的面对生活了,刘氏总算放下了心,只是她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朱清柔就进了那什么毓兰教,还成了教会虔诚的信徒。开始袁泷夫妇都反对,只觉得那不知所谓的教义处处都在蛊惑人心,生怕朱清柔进的是邪教,为此,甥舅之间的关系一度很是紧张,最后朱清柔搬离了舅舅家,住进了教会,而舅舅也因气恼,不愿再去管这个越发叛逆不受管教的外甥女。

然计较起来到底还是自家骨肉,袁泷念着朱清柔乃是胞姐的最后一点血脉,自是做不到从此不管不顾。而朱清柔心里也感念着舅舅舅母的恩情,也时常有回家看看二老,将自己生活上的一些事情,说与二老听。

袁泷夫妇始知,朱清柔在因缘际会下认识了一位名唤白鹤亭的行商,白鹤亭出身普通,却是个有些小聪明,又踏实肯干的小伙子。开始的时候,袁泷生怕外甥女再一次识人不清被骗,可后来,朱清柔带白鹤亭回家里吃饭,袁泷仔细观察后又盘问了他一些问题,发现此人是个颇有理想和抱负的男子。虽然士农工商里,商是排在最末等的,但袁泷却以为,白鹤亭心思灵巧,是天生的经商材料,清柔要是跟了他,日子总不会过得太差,总比嫁个庄稼汉子,成日里在田埂上辛苦劳作强,至于出身这问题,却是更加对口,应了句老话:门当户对。

夫妇二人原本也是极看好二人的,只是白鹤亭为了做生意,时常要往南境跑,有时候一去就是三个四个月,就连定好的婚期也因为白鹤亭无法按时归来而不断延期。清柔对此颇有怨言,二人见面时,矛盾摩擦也是时有发生,只是大多时候都是床头打架床尾和,脾气来得快,去的也快。

最后一次是去年十一月,白鹤亭要去南境与楼月国的交界口做贸易,告诉朱清柔要这一趟约莫要等到景耀五年二月来能回来,给袁泷夫妇和朱清柔留了些银钱后便走了,后面朱清柔因毓兰教的问题再一次与袁泷产生分歧,甥舅二人不欢而散,至此后,袁泷夫妇便再也未见过朱清柔。再后面,他们就去京兆尹衙门报了失踪案,一段时日后,就是看到了容彻通过泥塑还原出来的死者画像,确定死者便是他们的外甥女朱清柔。

一口气听袁太太讲完了朱清柔的故事后,程安玖和范霖的心,久久不能平静。

他们难以想象,命运加诸于这个年幼失怙弱女的磨难和考验,竟会这么多,她这一条人生路,铺满了荆棘和血泪,该走得多么的悲怆坎坷?

唉!

所有的情绪,都化成了一声无言的叹息!

“那你们报案后,可曾找过这个白鹤亭?”范霖深吸了一口气,赶走了胸口处的憋闷和伤感,向袁泷夫妇提出了进偏堂来的第一个问题。

程安玖闻言,清黑湿润的目光也落在二人身上。

袁泷摇摇头,回道:“我们是正月里报的官,白鹤亭去年十一月离开金陵的时候就说过,这一趟贸易,需得等到开春二月份才回来。”说到此处他稍作停顿,接着道:“现下已是月底了,不知道我们动身来了辽东府,可是与他错过了见面的机会。”

正文 第二百六十七章躲也躲不掉了

白鹤亭这个人,容彻此前已经着人查过了,已经失踪了两个多月。且根据高田村村长的描述推断,曾经意图向他买下朱家农庄那半个山头的人,便是白鹤亭。

彼时白鹤亭不是该如袁泷夫妇所言,前往南境与楼月国交界口做商品贸易才是么?怎么会现身高田村呢?

还有,白鹤亭临行前不是与朱清柔辞别过的么?怎么朱清柔也出现在了辽东府?

杀害朱清柔的人究竟是白鹤亭还是此前重新设定的女疑凶?

白鹤亭此人,到底身在何方,是作案后逃遁了,还是也遭遇到了不幸的加害?

无数疑云笼罩在程安玖心头,就像一团剪不断理还乱的丝线,让她一时间找不到关键的突破口。

就在她沉思走神的当口,快嘴范霖已经将白鹤亭曾出现在案发现场的事情,告诉了袁泷夫妇。

袁泷夫妻二人自是惊愕难当,连声说不可能,范霖只得悻悻的回了班房,将此前通过高田村村长口述临描下来的男子画像送到了二人跟前,语气凉凉道:“二位且仔细辨认一番,看此人是否与那白鹤亭肖似。”

画像中人虽神韵不及白鹤亭俊美,可五官轮廓却还是让他们只看一眼便觉得熟悉非常。

“当家的……”袁太太刘氏抬头看了眼丈夫,粗糙的手指哆嗦着指向画像,“这也太像了吧,谁敢说这不是白鹤亭那小子?”

袁泷认同的点点头,蹦出一个字:“像!”

“现在二位信了吧?然而,白鹤亭现在也失踪了,不见踪影,我们也还在追查他的下落,只是暂时并没有什么进展。”范霖将画像从袁泷手里接了过来,一边小心翼翼的叠好,一边说道。

“白鹤亭怎么就下落不明了?我家清柔的死,该不会跟他有关吧?”袁太太着急火燎的追问。

程安玖敛容正要回答,却听外头廊下传来了一串脚步声,回头望出去,正好看到了官威凛凛的高府尹在日光下走了进来。

“大人!”

程安玖和范霖异口同声的拱手行礼。

袁泷夫妇见状,也紧忙跪地俯首参拜:“草民(民妇)拜见大人。”

“都免礼!”高府尹说完,径直走到上首处坐下来,目光从程安玖脸上滑过,低声问道:“可确认了?”

程安玖如实回答:“小姚此前便与属下说袁大叔夫妇已经确认死者便是他们的外甥女朱清柔,只是毕竟是命案官司,属下以为谨慎些总是好的,遂特地过来询问二位一些细节。”

“阿玖你做得很好!”高府尹含笑称赞了一句,而后亲自问过袁泷夫妻:“想必二位已经清楚了,死者遭受过毁容和断头分尸的残暴行径,单从外在这些已经无法辨认,且二人虽可能与死者乃是亲属关系,可却非直系,自然也无法通过滴骨认亲来确认是否。本府想问问二位,可是看清楚了,又是以何凭证认为,死者便是你们的外甥女呢?”

袁太太看了自家丈夫一眼,被多次质疑,袁太太的心思有些动摇,她变得有些不确定了,所以她想看看丈夫是什么态度。

袁泷状似没有看到妻子的眼神,挺着腰杆,顿了顿红着眼眶开口回答:“大人,草民听说案发第一现场是在朱家废弃的农庄里,那里曾出了十来号人命,若不是自己骨肉,寻常人是嫌晦气不够才会住进那农庄吧?草民还听说案发前后,高田村的村长也曾见过白鹤亭,那白鹤亭已经与我家清柔到了谈婚论嫁的程度,二人同出同入也实属正常。还有,不知道大人相不相信,一个人的直觉?”

“直觉?”高府尹反问。

“是,草民甫一看到那张画像,便直觉那是草民的外甥女,并不单是那画像单纯的肖似而已。”袁泷的情绪再一次因悲伤为起伏,声音嗡嗡的,像是刻意压制着哭腔。

高府尹闻言看了程安玖一眼,见她似有所感的点了点头,便道:“本府知道了,案子衙门会全力追查下去,还望二位理解配合,耐心等待。”

“多谢高大人!”袁泷拱手施礼。

待袁泷夫妇告退后,高府尹含笑问程安玖,“阿玖,你怎么看‘直觉’这个东西?”

程安玖浓若点漆的眸子转了转,心想高大人可真会坑她,这个问题可是一点儿也不好回答。

直觉这个东西,是一个人的第六感,所谓第六感,标准名称应该叫:超感官知觉。

这是一种某些人认为存在的能力,此能力能够透过正常感官之外的管道接受讯息,跟经验累积所得的推断无关。说通俗一点儿吧,就是福至心灵般的灵光一闪,这个真的是取决于个人,她不是当事人,自然不能说袁泷感觉错误,又或许是他们乃血脉至亲,所以袁泷看到画像之后,才会产生这种‘心觉’般的感应吧!

高府尹听程安玖扯出什么第六感,什么超感官知觉这些生僻词汇,只觉得越发眼晕了,他扶了扶额,为自己突然问出口的这个问题暗自咬了咬舌。

“……既然他们二人言之凿凿,死者身份就暂定为这个朱清柔吧!“高府尹最后拍板,“围绕这个朱清柔的人际关系,铺网式展开调查吧。”

上峰发话了,当下属,自然是得乖乖遵从的份儿。

程安玖和范霖恭敬的道了声是,交换了下眼神,正打算要退出偏堂。

“慢!”高府尹唤住了二人。

程安玖和范霖站住了脚步,回头问:“大人可还有其他吩咐?”

“本府今晨接到了朝廷下来的文书,你们也知道年前刑部有公文下来,会特派按察使下来各地选拔加入新成立特设机构的人才。”高府尹目光灼灼的望着程安玖,眸底有复杂难辨的情绪在浮动,叹息一声道:“阿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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