圈,这才回来扯住了胡氏,凑过去压低了声音道:“伯娘,哪里有什么人在我面前搬弄过什么,不过是我自己察觉的。”
胡氏狐疑地盯了她,却是不说话,顾早这才又叹了口气,抹了下眼睛道:“伯娘,我家住进来的当晚,我这身上的汗毛便都一根根竖了起来,耳朵边也是有声音在沙沙的,第二日起来却是浑身不爽利了。这不过睡了一夜便是如此了,我不放心,便去了街上那黄大仙庙,求了个签,谁知大仙道是宅邸不净,阴气冲煞,久居必定不利,可不正是与我自己相合么,故此也就忘去了你家,这两日都忙着寻房子了。”
胡氏脸色一下子煞白,眼珠子转了半日,这才呸了一声,对着顾早陪了笑脸道:“那大仙也是有不灵的时候,哪里就那么相信了。不若我回去跟那房主商量下,将房租降为一贯五,你看如何?”
顾早摇了摇头,正色道:“伯娘,宁信其有,不信其无,大仙的话,总是要听的,总不能拿自己的性命玩笑,这屋子若真的不干净,等我家也搬了出去,只怕就真的没人敢租了。”
“一贯四!”胡氏咬了牙,从齿缝里挤出了声音。
顾早想了下,还是把头摇得像个拨浪鼓:“伯娘,那大仙却又是说了,若要消灾也是有法子的,只要今后时时去它那供个香火油钱的,心诚则灵。我家本就没几个钱,若是房租可以压到一贯,我倒是会和我娘再商量下。这省下的钱其实也不过是从那房主口袋转到大仙的香火里罢了,我家自己却是分毫没得便宜的。”
胡氏低了头寻思了半晌,心道老二家这个二姐说得是天花乱坠,也不知是真是假。只是这房子已是传了凶名,自上次那做酱的逃了之后便空置了半年再也无人敢租却是真的。自己好容易眼见着可以得个额外钱,现在若是真放跑了这一家,岂不是真的两手空空?一贯虽是有些少,但总比空置了好。
这样想着,那胡氏便已是抬起了头,顿了脚道:“一贯便一贯,只是一季一付,现在便要给了那前三个月的钱。”
顾早看着胡氏,笑吟吟道:“伯娘自己可以替人做主?要不要回去再与那房主先通个气的,免得她又不依了来吵闹。”
胡氏脸一红,所幸抹了胭脂,倒也看不出异状,干笑道:“不用,不用,我与她却是个连襟的姐妹,这小事哪里还会吵闹。”
顾早点了点头:“如此便好。”说着便看向了方氏。
方氏早被顾早的一番话给糊弄得迷迷糊糊,只是后面隐隐听见只用一贯便能租下了,比隔壁沈娘子还要便宜了整整半吊的钱,早就喜得脚底发痒了,不待顾早开口,便已是飞也似地跑进了里屋,从角落里扒拉出自己的钱箱,摸出了三贯钱,叮叮当当地拎了出来。
那胡氏正要接过,却被顾早拦了,早叫青武磨了墨,写了个字据让胡氏画押。
胡氏有些不满,心道我还会与你们这穷酸乡下人纠缠不清?只是看在那钱的份上,终是不情不愿地按了指印,这才接了钱收好,哼了一声,扭头朝外走去。
顾早以为她是要走了,正笑眯眯地送到门口,却不料她突然停在了那腌萝卜坛子的面前,回头对着顾早笑道:“是腌萝卜吧?自从进了城,倒是好几年没吃过这土玩意了,怪道想念的。”
顾早哑然失笑,心想今日也算是在她身上啃了块肉下来,换她几个萝卜吃吃,倒也不亏。当下便叫了三姐拿了个小盆子过来,自己开了封,给她装了满满一盆。
胡氏接了过来,扯了一个丢进嘴里嚼了几下,却是眼中一亮,顾早忙学了方氏上次的话道:“这却是晚上要拿去卖的,一家的嘴巴,如今都指望着它了。”
胡氏撇了撇嘴巴,这才一手端了萝卜串,一手提溜着那装了三贯钱的袋子,扭出了小巷子。
方氏这才朝她的后背悄悄呸了口,低声骂道:“嘴尖手长的婆娘,回去吃了噎住你。”
顾早笑了下,摇了摇头,招呼了三姐一起又腌起了新的萝卜和菘菜,一直忙到了晚间,匆匆扒拉了两口饭,这才又和三姐青武到了昨夜那老榆树的边上。
昨日不过一样腌萝卜卷,这次却是那小萝卜串和烧酒萝卜,摊子支开了没一会,来买的人便是络绎不绝,大多是昨夜买过的回头客,说是带了回去家中的婆娘老子都赞好吃,只觉不过念瘾,这才又过来买。
三姐昨夜还是有些放不开手脚,今次却是不用顾早多说,便已是熟门熟路地做起了生意,连那吆喝声也响亮了许多,两大盆子的萝卜,也是不过半个时辰便卖了个精光,三人早早地便回了家去。
如此过了几日,方氏见顾早那腌货生意已是做上了道,收入虽是不多,但供全家糊口却是没问题了,便也歇了催逼她去寻活的念头。她自己却也是个做惯了的,从前在东山村里便日日在地里牛爬,现在进了东京,前面几日的新鲜劲头过去了,也就寻思着找个活计做,多少得些钱贴补家用。这日午后便颠颠地又去了最近的一家牙侩问,这次却是有个活。原来正巧有一大户人家正要招几个粗使仆妇,做的不过是些扫地洗衣的粗活,包一日两餐,月钱也有六百,那牙侩见方氏一把力气,想来主家应会满意,说好明日带去先见过那管事的。方氏千恩万谢地回了家,见了顾早,便把自己寻活计的事情提了下。
顾早劝道:“娘,你从前也是个辛苦的,如今进了城,有我养你便是了,何必又巴巴地跑去做人家的老妈子,又不缺这几百文的钱。”
方氏摇头不听,只道东京物价贵,每日里可以省下自己两顿口粮,又能得六百钱,做的又不过是洗衣扫地的活,自己便是空着也是白空了。
顾早见她不听,知道一时也难劝服她,想想也就由她去了,等过段日子自己把那计划的事情做起来了,再让她辞工,想来她也是会愿意的,当下随口问道:“那牙侩可提过是什么人家?”
方氏想了下道:“只略略提了下,说是住在郑门汴河边的,想来应是个大户人家。”
顾早笑道:“那郑门的地皮可是寸土寸金呢,如今便是有钱也买不到的,住那里的大户,想来也不是一般人家,只怕扫地洗衣也是有规矩的。”
方氏呸了一声:“你老子娘扫地洗衣都半辈子了,如今到了城里怎地就不会了?”
顾早笑了下,只是叮嘱了她几句明日去了务必要缩手缩脚一些,方氏不耐烦地应了,三姐却是已经炒好了两个菜,一家人这才围了过来吃晚饭。
第二日一早,方氏穿了自己最体面的一身衣裳,早早地便去了那牙侩处。顾早却是取出了自己昨日买来的食材,动手做起了粉糕。她今日做的,却是从前向她那私房菜师傅学来的马蹄卷。
将上白糯米粉四分,粳米粉二分,加了蒸熟去皮核的红枣、栗子肉末,用开水和成,擀薄了,铺一层削了皮切碎的马蹄,卷成春卷的样子蒸熟了,再在外面撒一层细细的糖霜和松仁,最后用细线从中勒成几段,马蹄卷却是做成了,松软喷香。
青武知道这是二姐特意做了要拎去给打探自己入学堂用的,所以立在一边只是看,顾早取了三段出来留给三姐青武和方氏,又叮嘱了几句安生在家,这才拎了食盒,朝那西水门而去。
15 又见那人
顾早怕走路耽误了时间,雇了个城里专供那女眷坐的车子,沿了西大街笔直下去,过了万胜门,再顺着汴河往西一直下去,便出了城,又行了约摸不到两里的路,才到了那金明池。
金明池据说是太宗兴国元年费了三万五千的劳力凿了出来为训练水军用的,后随太平盛世,渐渐就成了城里人游玩的场所,湖面波光粼粼,沿岸山色秀丽,柳枝条条,顾早差点以为自己看到了后世的西湖。
那赶车的知道石介学堂的所在,沿了湖边的小路,拐过了一个弯,停在了山边,指着前面一片浓密树荫口称到了。顾早远远便瞧见了一座房子,门前匾额之上,“守道堂”三字,龙飞凤舞,笔翰如流,于是下车付了钱,朝着那地走去。
走得近了,便看见篱门之内靠外的一间房子宽敞透亮,格局看着便是供授课用的学堂了,只是此时里面静悄悄地没有一个人,只稍后面还有个门半开着,想来应是那石介一家的日常居所了。
顾早站在篱笆门口喊了几声,却是没人应。犹豫了下,这才推开了虚掩的篱门,朝着里面的屋子而去,没走几步,便瞧见一个衣着甚是端庄的娘子正兴冲冲出来,嘴里说道:“范家嫂子,今日却是又要给你添……”
她猛抬头瞧见这来人并不是自己以为的那个范家嫂子,后面的麻烦两字便也硬生生地吞了回去,只是站在那里,狐疑地望着顾早。
顾早猜想这便应当是石家的娘子了,急忙朝她行了个礼,笑道:“我是顾二姐,却是从城里来的,打听到你家先生是个当世大儒,想将家中的弟弟送来进学。”
这世人都是爱听好话的,石家娘子听顾早开口便赞自己丈夫的学识,心中便已经有三分欢喜了,又见她衣着虽是朴实,头上也不过绾了一只梅花簪,目光却是清清亮亮,神情也是落落大方,那欢喜便更添了一分,当下有些歉意地道:“小娘子你有所不知,我家学堂生员确是早已满了的,实是不再另收了。”
顾早有些失望,转念一想,这守道堂并不图多收束脩而胡乱招学生,想来那教学果真是严格的,又哪里肯被这样一句话便轻轻巧巧地打发走了,便笑道:“石娘子,我家弟弟却真的是个忠厚的,人又聪敏好学,先生何不亲自试他一下?若是当真不合意,我便再也不来啰嗦。”
石娘子摇头道:“今日却是不巧,我家官人陪了一个旧友出去了。”
顾早笑道:“石娘子若是不嫌我叨扰,可否容我等到先生回来问过?”
那石娘子正沉吟间,顾早听到身后又有响动,转头望去,却是个十来岁丫头模样的,一阵风地旋了进来,看见石娘子便哭了个脸道:“那范家的大嫂却是摔了腿,正绷了夹板躺在那哼哼呢,哪里还能过来做菜?”
石娘子面上现出了焦虑之色,自言自语道:“这可怎生是好,偏偏我又不会做蟹。”
顾早心念一动,陪了笑问道:“敢问石娘子可是要做蟹?”
石娘子看她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