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是往四并去,一边是往院子里去,丰琉停了脚,转头等清兮,“今日月色好,可同我去四并赏月?”
清兮留了琳琅璀璨两个在原处,自己走到丰琉身边,冷冷道:“我可没能耐对月七步成诗,无才无德,陪不了国公爷赏月。”
丰琉如何不晓得清兮又犯了小性子,一把捉住她的手肘,“自己不学诗,还不许别人作诗么?”
清兮越听越生气,挣扎了好久下,都甩不开丰琉的手,被他半拉半推的挟往四并。
“哼。”新仇旧恨加在一起,清兮又想起商若雯的诗词来,怎么一个两个都是才女。
到了屋子里,清兮别过头不理丰琉,“你自去找会作诗词的好了,拖我来做什么?”
“我找会做诗的做什么,要找真会作诗的,我岂不是得去黄泉下找李易安?”若要换了以往,丰琉定然要训清兮的小性子,现在只觉得有趣。
“何必舍近求远,你不是收藏了好几首别人的诗词么,没有姐姐,又来了个妹妹,不正合你意么?”清兮酸溜溜地道。
丰琉见清兮说得过分了,拧了拧她的鼻子,正色道:“你在胡说什么姐姐妹妹,这些话也是该你说的?”
清兮一出口就知道自己错了,如何能把丰琉同他弟媳拉在一块儿,可是心里到底气不过,“那你收她的诗词做什么?”
丰琉将清兮圈入怀里,“不是同你说过了么。我收四弟妹的诗词也是看她是咱们府里的人,想着以后说不定能集了咱们府里人做的诗词成册子,刊印了出来,也是桩雅事。”
清兮半信半疑,但也知道再闹下去只会弄得僵硬,见好就收才是道理,“那今日你岂不是又有诗可收了?”
丰琉捏捏清兮的脸,“兰姑娘的诗为赋月而赋月,少了分境界。”
不知怎么的,清兮听丰琉这般一说,心情顿时就好了,“那也算有小才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擅长的东西和不擅长的东西,没什么可称羡的。”
“那我擅长什么?”清兮出声问道。
这可难住了丰琉。
☆、57
“老祖宗不是说女子无才便是德么?”丰琉笑道。
“廷直哥哥,你居然这样说我。”清兮不依,跳起来锤丰琉。
外面琳琅、璀璨听了里面的笑声总算松了口气。
过了中秋,这日清兮本要着手收拾西梢和东厢的房间,哪知却从太夫人处听得个惊人的消息,明玉儿得罪了惠妃,被关入了永巷。
“永巷是什么地方,娘?”清兮有些担心。
“是宫里幽禁有罪妃嫔和宫女的地方。”
“不知玉儿表姐怎么得罪了惠妃娘娘,她那样和美的性子怎么会得罪贵人?”这话清兮不是问太夫人而是问自己,这皇宫里女人之间的争斗哪里需要她真的得罪什么,只能表明,明玉儿一定是威胁到了惠妃,所以惠妃才会出手。
“咱们有什么能帮玉儿表姐的吗,总不能眼看着她一辈子被幽禁在永巷啊?”
太夫人默然不语,惠妃如今正是得宠,膝下有两个皇子,谁能说得准下一任天子就不是出自她膝下呢,何况外臣不得结交内侍,要帮明玉儿谈何容易。
“我先打听打听吧。”太夫人叹口气。
最后得来的消息,明玉儿果然是犯了“莫须有”的罪名,只说她毁了一套惠妃娘娘的朝服。
“廷直哥哥可有什么路子能帮到玉儿表姐么?”清兮为这事特地去了四并居。
“能打点的我都打点了,她在那里不会受什么苦,但想出去就得看她个人的造化了。”因是自家近亲,丰琉自然会上心。
“可能给玉儿表姐带点儿东西进去,听说是关犯人的地方,也不知道她有没有被子盖,这眼瞅着一天比一天冷了呢。”
丰琉想了想,“内侍监的黄公公与我还算有点儿交情,只是也不能泛用,你打点好东西,我托他给你送进去吧。”丰琉虽然为难,但知道清兮同明玉儿的感情,所以尽力想帮她。
清兮松了口气的笑笑,“我这就去打点。”
丰琉看了清兮打点的东西也松了口气,为清兮行事逐渐稳妥而笑了笑。清兮所备之物,不过是两床半旧的棉絮,宫里有头脸的公公自然看不上,另外就是两盒臭烘烘的膏药,也看不出名堂。
“被子里可夹带了什么,这些进去只怕都要被人翻检的。”丰琉提醒道。
清兮本来是想在棉絮里夹些银票的,但想着肯定要被太监翻检,所以就省了,“什么也没有,干干净净,我只是想让玉儿表姐知道外面总有我们惦记着她,让她不要自暴自弃。”
丰琉摸了摸清兮的头,“她会明白的。”
东西最后转到明玉儿手上时,半旧的棉絮已经扯得有些凌乱了,不过还算能御寒,明玉儿也知道她得罪的是惠妃,清兮能把这些东西送进来已经是万分不容易了。
“齐国公夫人送这两盒膏子来做什么?”跟着明玉儿一同遭难的还有伺候她的一个小宫女。
明玉儿笑了笑,“这是春天里我同她跟着古方捣鼓的药膏,对龟裂最是有效,别看它臭,但用来抹手最是滋润。”
“怎么单单就送了这个来?”小宫女还是不解。
明玉儿却懂,这样的境况下,清兮还让她别忘了爱美,这是劝她不要就此心灰意冷。
清兮为明玉儿的事情烦扰心神时,商若兰那边却得了好消息,每年勾决时,皇帝照例都是会勾免一些的,商若兰父亲死罪免了,改罚流徙两千里,去障南服苦役。
这日商若兰刚得了消息就来辞太夫人,一进门就磕了三个响头,“太夫人对若兰的大恩大德,若兰只有来生做牛做马报答了,爹爹年迈,还要去障南服苦役,若兰想陪着他,一路照料。”
“这可怎么使得,障南是蛮荒之地,你这样的人去那儿,万一遇上歹人,不仅害了自己,只怕连你父亲也保不住。”太夫人自然不允。
“可是做女儿的,哪能顾虑这些。”商若兰流着泪。
“我好劝歹劝她都不听,执意要走,这几日她照顾向姨娘,自己身子都垮了,这再跟了姨父去,莫说照顾姨夫了,只怕照顾自己都照顾不了。”商若雯一旁也着急。
“可不是,兰丫头你听我的,你父亲想必也不希望你跟了他去受苦,你要舍不得他,我买几个丫头一路伺候他,不必你来得强么?况且你年岁大了,跟了你父亲去障南岂不更耽误?”
“怎么,兰妹妹要走?”二夫人踏进太夫人的上房就听得太夫人的话,因而出言问道。
“可不是,嫂嫂替我劝劝她吧,她死活要随了姨夫去障南。”商若雯也跟着商若兰抹泪道。
“这可使不得,你这样弱不禁风的身子如何去得那蛮荒之地?”二夫人一脸关切地看着商若兰。
“若兰知道太夫人和嫂嫂都是为我好,只是我心意已决……”
二夫人和商若雯都一脸期盼地看着太夫人,太夫人也为难,“你就算要去也得等身子好了再去,还是按我说的,先给你父亲买几个丫头伺候,府里再派两个家丁跟了去,等那边安顿好,有了落脚之地,适合女儿家去,我再让人送了你去,可好?”
“是啊,不说别的,就是我也离不开你,况向姨娘那身子要是没你照料,只怕要落下病根子,以后三叔回来岂不是怪我们?”二夫人打出了向姨娘的幌子,由不得商若兰不留。
这之后,商若兰更是将太夫人伺候得妥妥帖帖,随时去上房都能见着她,就连太夫人的鞋袜,她都亲手来做,比自家儿媳妇都还来得孝敬。
大中午的,各房的媳妇自回了院子,只有商若兰留在上房伺候太夫人,亲手给太夫人盛了一碗“海参当归补气汤”,“这海参补肾润燥、益气养血,除了男子需要补肾外,咱们女子也是需要补肾的,如果肾气不足,脸上就容易起黑斑。”商若兰一边布菜一边说道。
“这道汤男子吃了也极好,国公爷公务繁忙,二爷和四爷也都忙碌,所以我多做了些,一会儿让小丫头们送去。”
“还是你细心周到。”太夫人夸道。
“可不是,不知谁将来有福气娶了兰姑娘。”袁嬷嬷也开口赞道。
☆、58
太夫人见商若兰如此小事都这般上心,对她更是喜欢,一时想起清兮的娇憨来,虽然惹人疼,可到底少了几分疼人的心思,而丰琉又却是家事国事处处都忙得不可开交,实在需要个疼人的在他身边。终究是自己有些亏待老大,太夫人暗自叹息。
过了半月,商若雯特地撇开商若兰,到太夫人跟前诉苦。“娘,你可得劝劝兰表妹,她身子刚好,又思量着要走。”
“这是她该进的孝道,咱们也拦不住,可惜了这么个好姑娘。”太夫人也没法子。
“我瞧着兰姑娘也是好的,到了咱们府上,上上下下谁不喜欢她,但凡府里的嫂嫂、姐姐有个不适,她都悉心照料,就是我这老婆子也是托了她的福腿脚才好了些,唉,怎么忍心看着她去受苦。”袁嬷嬷听得商若兰要走,也是心急。
“就没法子留下她么?”商若雯期盼地看着太夫人。
“这女大当嫁,若是能为兰姑娘找到一门恰当的亲事,岂不就皆大欢喜了。”袁嬷嬷叹道。
“可不是,前日里我去看过姨夫,他也嘱托我让我劝着兰表妹,别跟了去障南,为她寻一门恰当的亲事。只是姨夫不想表妹嫁去寒门小户,说不想表妹像他那样被贵人欺凌。”商若雯说着说着眼圈就红了。
期期艾艾了一阵,商若雯又开口道:“姨夫也知道娘是个善心人,所以让我求娘把兰表妹留在咱们府里,咱们姊妹在一块儿也能有个照应,姨母去得早,姨夫如今又这样,她身边一个亲人都没有,要真嫁出去,我也怕她受气。”
留下来,怎么留下来,府里四位爷都是成了亲的,难不成留商若兰做妾?
太夫人忽然想到什么,又仿佛是早就想到过,因而问:“你们说我把若兰许给老大可行?既然若兰的父亲这么说,也不怕人说是咱们欺负她孤女一个了。”
袁嬷嬷愣了愣,“可清兮那里……”
其实在座三个人都是知情人,也知道太夫人为何这般说,“清兮也是个明白人,她虽然任性娇惯了些,可这些日子我见她改了不少性子了,你也不用怕若兰受苦,现在只看若兰的意思了。”
“她一个姑娘怎么好说这些。”袁嬷嬷道。
“若兰的性子我是知道的,最是与人无争,私下里我也听她说过,别的人家看不上她,她还未必看得上那些人家的子弟,她最想的就是能留在娘身边照顾,全了她一片报恩的心。”商若雯显然是谈过商若兰口风的。
“兰姑娘素来妥帖,能留在咱们府里自然在好不过了。”
太夫人心头的大事总算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