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若珍宝的。
清兮这样望着婉姐儿出神的模样自然落到了丰琉的眼里,翻过年的九月里清兮可就要满十八岁了。
这一年除了国公府的除夕过得不欢外,远在济南的一间客栈里,也有人的除夕过得十分凄清。
窗外飞着鹅毛大雪,呼气成冰,齐国公府太夫人的侄女儿,清兮的表姐明玉儿此时正躺在床上不停地咳嗽,大丫头可人一脸担忧地在旁伺候着。
“姑娘,你可好些了,怎么那些大夫的药吃了都不管用,我让那小二的添个火盆他推三阻四现在也没端来。”可人怨恨那狗眼看人低的小二。
明玉儿这次进京是为了春天里宫里选女官的事。因着当年祖父在储君人选上站错了队,新君登基后不多久就被寻了由头免职抄家,明氏一族从此一蹶不振,不过靠家乡的薄田过日子,但再要像以前那般锦衣玉食那是再不可能了。
这次进京好不容易凑齐了盘缠,明玉儿同一位正好要进京的族叔一道来的。那族叔虽然是长辈但毕竟隔了一层,所以也不能太体贴关心明玉儿。到了济南,遇着风雪难再前行,明玉儿又患了寒症,卧床不起,一行人不得不在济南停下。明玉儿如今住在悦来客栈的一个小跨院里。
“大过年的,小二自然无心伺候,你把我的斗篷拿来再盖在我身上就好了。”明玉儿吩咐道,又看可人憔悴的脸蛋,心疼道:“这些日子可难为你了可人,这大过年的让你跟着我凄清受苦。”
“瞧姑娘都说的什么话,可人伺候姑娘是应该的。等咱们到了国公府就好了,听说老夫人是极和善的,对姑娘又疼爱。”可人安慰明玉儿道。
明玉儿却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她是知道这位姨母的,和善是极和善的,只是她心底最疼那位清兮表妹,可那清兮表妹素来看自己不顺眼,觉得自己分薄了姨母对她的疼爱,最后姨母才不得不把自己送回江南,年年虽然有节礼送到家里,可再没邀请自己到京城,明玉儿如何能不知道原因。
“姑娘,外面的雪下得更大了,都是可人没用,让姑娘大过年的也不能顺心。”可人心疼自家姑娘。
明玉儿反过来安慰可人了一番,正这时却听得有人敲院门。
“我出去瞧瞧。”可人替明玉儿掖好被子。
不多时明玉儿便听得有踏雪的脚步声走近,不只是可人。
“姑娘,你快瞧瞧谁来了。”可人的声音里充满了欣喜。
明玉儿睁开眼瞧着来人,是个十七、八岁的姑娘,俏丽妩媚,看着面善,但实在想不起来,“你是……”
“奴婢璀璨,给表小姐请安。”
“璀璨!”明玉儿瞬间就记起来了,“你是姨母屋里的璀璨。”明玉儿十岁上头曾在国公府住过一段日子,那年纪也记事了,璀璨当时就在太夫人屋里当差,那时候不过才是个小丫头。
“表小姐记性真好,奴婢现在是在国公夫人屋里当差。”璀璨回道。
明玉儿一听璀璨是在清兮屋里当差,愣了愣,但很快就回过神来,“风雪天,又是大过年的,你怎么来了?”明玉儿一壁吩咐可人给璀璨搬凳子,一壁强撑着坐起来,璀璨赶紧上前扶着明玉儿的背,为她调整了一下靠枕,后来却不过情这才挨着明玉儿的床尾坐了。
“表小姐的信前些日子到了府里,太夫人和夫人都十分高兴,就盼着你来,这不,夫人又是个急性子,见今年过年多雪不晴,怕表小姐路上没人照应,就让白管事带了奴婢来迎表小姐。我和白管事又怕同表小姐错过,这一路每逢一站就停下来打听,昨儿到的济南,一个客栈一个客栈的问,可不恰好问到表小姐的住处了。”璀璨嘴皮子利索,几句话就把来龙去脉交代清楚了。
“白管事呢?”明玉儿只见到了璀璨一个人。
“我同白管事分开去打听的,看来我运气好,先找着表小姐了,我这就让小二去隆盛客栈看白管事回去没有,也给他捎个信儿。”璀璨说着就站起了身,“表小姐住的这院子也太小了,本该请了你去隆盛客栈,可奴婢看表小姐身子不爽只怕不宜挪动,所以想让小二的去请了白管事他们过来。”
明玉儿暗道璀璨眼神厉害,行事滴水不漏,不愧是太夫人身边伺候的如今又给了清兮,“真是麻烦姐姐了。”
“奴婢可不敢当,表小姐叫奴婢璀璨就是了。”璀璨告了辞。
可人送了璀璨出去,回头对明玉儿道:“瞧姑娘一路是多心了,国公夫人可想得太周到了。”
明玉儿也只当自己是多心了,毕竟清兮已经长大了,已为人妇。
38 孝悌心(上)
半晌后璀璨便领了两个婆子并四个小丫头,还有几个小厮和护卫过来,又让掌柜的重新开了个院子,安顿这些人。不多时明玉儿这边火盆也有了,热水也有了,再也不是凄风苦雨。
白管事这时候得了信也来了,给明玉儿请了安,但身为男人总不好在小姐闺房里待,略坐了片刻就出去安顿了。
清兮之所以派璀璨这个差事,一来她和明玉儿见过,二来她最是精明伶俐。果不其然,本来荒秃秃的院子被她指派着丫头婆子不多时就打理得干干净净,璀璨还亲自带着丫头剪了些简陋的窗花贴在屋里,在灯台罩上也贴了,屋子里红彤彤的很有些年节的气氛。
外面送了菜来,两个婆子也忙开了,在小院子的厨房里拾掇煮饺子的事,而白管事则从济南庆丰楼订了两桌酒席,八两银子一桌是出门时,国公夫人特地赏的过年酒席钱。
这样八两银子的酒席已经相当了不起,连鱼翅燕窝都有。八碟看菜,八碟冷荤,十六碟热菜,八碟糕点,还有八样果子,摆了满满一屋子,再也看不见外面的风雪和凄清。
明玉儿虽在病中,可被这喜庆一冲,也有了些胃口,吃了一碗冰糖燕窝和两块咸酥糕。
用了年夜饭,白管事带小丫头和小厮在院子里放烟火,又好看又热闹,年节里又是在外,规矩也就不怎么讲究了,小丫头和小厮又跳又闹,让人心里暖烘烘的。
末了璀璨和可人一同伺候了明玉儿睡觉。
第二日璀璨又同明玉儿道:“表小姐身子不适,昨儿我问了白管事,还不宜移动,先在这济南城请了大夫看好再启程,也不耽误什么。我想着明儿让个护卫先回去给太夫人和夫人报信。”
“还是你安排得妥当。”明玉儿哪能不同意。
可能是心境不同了,明玉儿不用担心清兮的态度,病情也稍有缓解,过了十日已经能起床了。这时候清兮那边的信也到了。
明玉儿看了信,整个人轻松了许多,脸上的喜色更是遮挡不住。
“姑娘,国公夫人的信里都说了什么?”可人好奇道。
“国公夫人说让我好好养病,已经打听清楚了,今年选女官是四月初的事儿,让咱们不着急,她又派了个丫头过来伺候,还说这济南城有个国公爷的旧属,已经去信央请他帮我寻个有名的大夫看病。”
此外清兮还给明玉儿另外派了一辆马车,怕她进京的时候车马劳顿又折腾出病来。
果然在收到信的那天下午,那国公爷旧属的夫人就登门了,身份不小,是山东巡抚夫人。至于巡抚大人,因为来人是国公府的表小姐,他一个男人也不好亲自来,所以来的是内眷。那大夫是跟着巡抚夫人来的,明玉儿应酬了一会儿,那位夫人才离开。
至于明玉儿进京的时候已经是二月了。
且按下此处不表,说那国公府又出了桩事。
初三之后人来客往,应酬不绝。这一日三爷丰岳在外任知县时的同僚也到了京城,国公府门楣高大,不好擅自登门,便让人送了拜帖同土仪。
那土仪里有一筐柑橘,指明是送给三夫人的。
收礼的人便将那筐柑橘送到了杜晴岚的屋子里,杜晴岚正好奇,怎么大老远的送一筐橘子,便道:“来人怎么说的?”
“也没说什么,只是问了府里主子好。又说夫人素来爱吃柑橘,所以送了一筐来。”
杜晴岚的脸当时就黑了,她可从没喜欢过柑橘,喜欢这酸涩味道的另有其人,不是那向氏又是谁,可是来人红口白牙地说是给夫人的,可想在丰岳的任上,所有人都只知有向夫人,而不知道有她这个正室的。
是可忍孰不可忍,这等名分上的事杜晴岚自然忍不下去。
“娘,这日子我真是过不下去了。他领了个狐媚子进门就算了,在任上还给人说那是他夫人,他把我放在哪儿啊,现在他同僚进京了,都喊那向氏为夫人,那我算什么,我算什么,我这些年为他生儿育女,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他这样对我是当我死了吗?”
杜晴岚已经完全没有高门贵妇的模样了,披头散发闹得不成样子,说话也绝,只说如果丰岳不把那向氏撵出去,她就跟他和离,说完扭头就回了娘家。
这一番把太夫人气得头晕眼花,足足在床上躺了两日。
清兮说了多少笑话,都换不来太夫人一笑,把她急得两夜都没睡好。太夫人的汤药她都亲自试了温度,亲手伺候着喝了才放心。太夫人不喝,她是又哄又骗,才不过两日就累得头晕眼花了。
到最后太夫人自己过意不去了,稍微肯吃药用饭,清兮才算松了口气。旋即太夫人就撵了她赶紧回屋睡会儿。
到了晚饭时间,太夫人左瞧右瞧都没见着清兮的影子,命人去屋里喊她起床,丫头只说没人,又让人去兰薰院看看,是不是回了那里,也都说没有。这可让太夫人着急了,院子里上上下下找遍了,就连花园里都找遍了也不见人,这可不是让太夫人的病雪上加霜么。年纪大了,人也开始有些孩子气了,只说她这是活不下去了。老三不争气,清兮又丢了。
这一番动静把四个儿子都惊动了,丰岳还在祖宗面前思过,其他三个人都赶了过来。太夫人身边的袁嬷嬷也着急了,她可是最清楚清兮对太夫人的重要性。
那时候老国公刚去了,太夫人寻死觅活,就是几个儿子都留不住她,要不是太夫人的姐姐也就是安定侯夫人的周年祭,太夫人发现了清兮,只怕现在就没有太夫人了。
清兮当时最是可怜,母亲去了,父亲另有新欢,家里没有一个人得用的人照顾,清兮像个瓷娃娃一般孤零零的一个人坐在床上,照看她的小丫头没人管都顽去了,当时太夫人一看心就碎了。
这下太夫人把清兮抱回国公府养,小孩子娇弱多病,没少让国公夫人操心,如此一番,反而让国公夫人无暇去想自己去了的丈夫,也打消了轻生的念头。
清兮长得又美又甜,国公夫人爱若珍宝,小孩子嘴又乖,十分会讨人喜欢,每年过年的时候安定侯接清兮走的那几日,就是国公夫人日子最难熬的时候。只说自己心里就像被人挖去一块,是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