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归雁  第19页

才开早饭。按惯例除了清兮,她们几人都是不在上房用饭的,伺候了太夫人便各自回院子用饭,所以上桌子的只有太夫人和清兮。
  “咦,娘这里的血燕用完了吗?”清兮话音刚落,她的脑袋就探到了太夫人的盅里,明明是血燕啊,可再看自己盅里却是白燕,这可是头一遭。
  清兮抬眼望向太夫人,明汪汪的眼里全是委屈,全在说太夫人不疼她了。太夫人如何受得了这个,将自己的盅推给她,“瞧你还是个小孩子脾气,还争食,我的给你吧。”
  若是换了别的媳妇,自然是不敢接过来的,不过清兮脸皮厚,喜滋滋地接了过来,“还是娘疼我。”换盅而食,又是一份天伦。
  这一幕落在二夫人眼里却像是打了她一巴掌般。
  商若雯看在眼里,身子越发摇摇欲坠,很快就借口走了。
  用完饭,太夫人漱了嘴,淡淡地留下二夫人。
  “是我这儿血燕不够了吗?”太夫人问荷言。
  “够的,二夫人房里的樱桃昨儿亲自送了二两血燕过来。”这是太夫人一月的份例。
  太夫人转过头看二夫人。
  二夫人挺直背道:“是媳妇做主的,除了娘这儿是一月二两血燕外,媳妇们都是一月二两白燕。”而以前的惯例每房都是二两血燕。
  二夫人背挺得如此直,那是因为她觉得她这是节约,而且很公正,“听大夫说,这血燕和白燕效用无差,但价格却差了三分之一,所以媳妇斗胆把血燕换了白燕。”
  太夫人揉了揉自己的额头,“欣姐儿今年八岁了吧?”
  二夫人不知太夫人为何忽然提起这事。
  “是。”
  “跟着先生都学了些什么了,女红如何?”
  “启蒙书都读了,如今又跟着先生在学四经,女红我也给她请了个媳妇专门教她,如今已经能自己绣手帕了。”提起女儿二夫人便稍微话多了些。
  “嗯。咱们国公府出去的女儿必需得明理、贤淑。等欣姐儿出嫁,我这个祖母自然会为她准备一分嫁妆,就是她的几个婶婶自然也要给她添妆的。”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二夫人的脸不得不红了,她知道太夫人的意思。二夫人出身贫寒,嫁进来也没什么嫁妆,二老爷不过是在兵部挂了个闲职,薪俸有限,两人日子过得最是紧巴巴,二夫人管家后日子的确松了不少。可二夫人也是个实心的,银子过手,截留有限,也捞不着什么私房,因着这一点太夫人才让她一直管着家。
  不过长久下来,也显出了二夫人的弊端,那就是抠门儿,凡是能节约的旮旯她都找了出来,为公中倒是节省了不少,上门打秋风的穷亲戚也少了许多。
  这为公中节省的其实也就是为各房节省,以后出嫁娶亲的前公中都会出,所以公中越是富有,欣姐儿的嫁妆就越多。
  “娘,我……”二夫人有些急了。
  “我知道你的意思,可国公府有国公府的脸面。”说实话太夫人有时候很是不喜二夫人这点,为了钱,什么都可以不要。其实也怪不得二夫人,她那是穷怕了。
  “再则,我知道你公允,可有时候不能太拘泥。如果真要论,你怎么不说说老大一年给公中拨多少银子。”这含义就明白了,公中出去的银两都是均分,可公中进去的银两却不是每房一致。
  二夫人更是羞愧。
  “清兮虽然年纪小,可毕竟是齐国公夫人,你虽然是弟妹,可年纪比她大,何不让着她一点儿。”太夫人这话其实并不是袒护清兮,而是维护二夫人。
  二夫人虽然有些小毛病,可也不是听不懂人话的。太夫人这是告诉她,现在国公府的女主人是清兮。
  可是女人家都有这个毛病,都是媳妇,太夫人偏偏独爱清兮,其他人心里自然有了计较,虽然说不上嫉恨,但嫉妒总是有的。
  “媳妇知道了。”二夫人低头道。
  “唉。罢了,回去让樱桃再送二两白燕来,今后咱们府里就改吃白燕吧。”这是为了维护二夫人的颜面,也为了维护她和清兮的关系。二夫人自然是感激的。
  兰薰院的璀璨实在不解,“琳琅,你说二夫人她这是为什么啊,尽干这些得罪人的事?”

  31、故人归(下)

  琳琅看了看在窗边写字的清兮,瞪了璀璨一眼。璀璨很无辜地回了她一眼。不过大家都知道,她这是在清兮的跟前给二夫人上眼药。全府上下没有一个下人是喜欢二夫人的,暗地里都叫她“女诗人”。
  这儿有个典故。前朝有个着名的诗人名韦讳庄,其吝啬得实在让人叹为观止,已经到了数米下锅、称柴烧火的地步,如果家里烤熟的肉少了一片,他立即就能觉察出来,儿子死了也不肯给他穿新衣下葬,说是死人何必盛装。
  二夫人的形象在下人眼里跟韦庄也差不多了,所以背地里才有这样的绰号。
  清兮自然听到了璀璨的话,搁下笔笑道:“可国公府就是需要二夫人这样的人管家。”要都像自己这样管家,这国公府离入不敷出就不远了。
  这话到了丰琉耳朵里,自然是点头赞赏的。
  清兮再一次拿着字帖走进四并居,心下忐忑。根据上一次的经验,她发现原来丰琉虽然清心寡欲,但并不是无欲,所谓无欲则刚,有欲则强。这“强”者二意,可解作强壮,也可解作强迫,不管是何意,反正不合清兮的意。
  虽然伤口好了,不过陶嬷嬷嘱咐过,不想桃花源变米口袋,尽量一个月都不要肆意妄为,当然陶嬷嬷不会这么讲话,但清兮好歹是听明白了意思。
  丰琉已然已经回复高山皑雪之态,目不斜视地看着清兮的字帖,讲解点评都恰到好处且言之有理,清兮欣然受教。
  末了,丰琉指了指南窗炕,清兮只好磨磨蹭蹭地走过去。
  “好像瘦了些,脸色也不好。”隔着嵌螺钿紫檀曲腿炕桌,丰琉看了看清兮。
  清兮不知如何作答,好在丰琉也并不是发问,将桌上搁着的一个盒子推向清兮。
  清兮看了看丰琉,见他微微点头,这才打开盒子,紫绒衬底上整齐地排列着一盏盏的血燕。只想不到内院事这么快就传到了四并居。
  “这盒是给你补身子的。二弟妹管家也不容易,今后每个月我让勤书给你送去。”
  清兮抬头看向丰琉,想不到他连这等小事居然也放在了心上,一时心里暖暖,启唇正组织着语言,便又听丰琉道:“没什么事你就回去吧。这本《名姬贴》和《卫氏和南贴》你拿回去好好临摹、琢磨,到你觉得识其精髓了再拿来我看。”
  这两本字帖是卫夫人传世名作,这位卫夫人善写一手美女簪花之字,《古今书评》说她的字如“插花美人,舞笑镜台”,十分适合闺中妇人研习。
  丰琉的话仿佛一盆冷水泼在清兮的心上,将她心中发出的小嫩芽冻而成冰。
  却不知丰琉见自己一时失手,错伤了清兮,心中自懊恼万分,自我反省是修身养性不到家,如是打定主意等清兮满了十八岁再重铺鸾帐。
  清兮心下虽悻悻然,但也松松然。
  回到兰薰院清兮就让琳琅把那盒血燕给太夫人送去,做媳妇的可以省吃俭用,但绝不能让做母亲的跟着省吃俭用,孝敬都来不及。
  琳琅拿了盒子才走到半路,就遇上了从上房过来的荷言。
  “荷言,这是去哪儿啊?”琳琅招呼荷言。
  荷言笑了笑,“太夫人让我往你们院子送东西呢。”
  “这可真是巧了,夫人也让我给太夫人送东西去。”
  两个丫头凑到一堆,看着彼此手里的盒子,打开来看,全是血燕,不约而同地笑道:“这可真是巧到家了。”
  荷言又接着道:“太夫人说夫人吃惯了血燕,又说夫人这几日脸色不好,正该好好养着,补补血色。”荷言又故作神秘地在琳琅耳边小声道:“太夫人自己掏的私房钱,这是送给夫人晚上吃的,早晨的太夫人那里自有准备。”
  琳琅拉了荷言的手,“跟我一同去上房吧,夫人那儿还留着些,哪里有让太夫人掏私房的道理。”
  荷言也是精乖的,自然跟了琳琅回上房讨太夫人的欢心。
  太夫人听是清兮让琳琅给她送燕窝,极为高兴,“虽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东西,可难得是她这片心。”
  “怎么不是呢,你疼夫人,夫人也疼你,就是纵观咱们朝,也见不着这么和睦的婆媳。”荷言也凑趣。
  这厢自然是一双两好,可到了其他院子就未必了。三夫人嫁妆丰厚,见清兮那边自备了血燕,少不得也自己掏了腰包给二夫人,将血燕白燕的差价补齐。
  至于商若雯那边,听了消息,只抱着婉姐儿哭,婉姐儿不懂事,见母亲伤心也跟着伤心,“婉姐儿可想要个弟弟?”
  婉姐儿不知弟弟是个什么东西,不过有东西总是好的,所以点了点头,这让商若雯更伤心,好好的一个儿子就那样没了,心里有怨也无处发,午夜梦回都觉得心揪着疼,可出了那样的事情,太夫人还是疼着那个女人,这让商若雯不甘。就算没有惩罚,可也绝不该是这般景象。
  商若雯转头吩咐了冰琴,让她开箱子拿钱,找最贵的血燕买。
  到了冬月初,三爷丰岳一行终于风尘仆仆地回了京,先是去太夫人上房请了安,接着又去给列祖列宗磕了头,这才又回到上房坐定,叙一叙母子天伦。
  “娘,这是秀晶,这几年多亏她照料儿子。”这位秀晶便是丰岳在任上纳的妾。
  向秀晶浓眉大眼,貌美如新春之桃,举止斯文端庄,很讨人喜欢,她恭恭敬敬上前给太夫人请了安。
  荷言这边早准备好了见面礼,一对金丝镯子,毕竟只是妾室。
  丰岳又指了指自己身边被下人抱着的一个一岁小童道:“这是瑞哥儿。”
  那抱着瑞哥儿的媳妇上前给太夫人行了礼,太夫人饶有兴趣地逗了逗瑞哥儿,这小人也不哭,只看着太夫人笑,自然讨喜。
  荷言送上了一个长命金锁,八个金馃子。
  清兮送的礼物是一样的,只是金馃子少一半。
  三夫人虎着脸站站在太夫人的背后,那瑞哥儿一看见她就开始哭,向秀晶一听自己儿子哭就心疼,可又不敢上前哄,忙坏了抱着瑞哥儿的奶娘。太夫人见状便让丰岳先去休息。
  晚上太夫人出钱请了一桌席给丰岳接风洗尘,摆在芸萱堂,男女同乐,只在中间隔了座四扇春兰秋菊图屏风。此外还请了两个弹唱女先儿,热闹非凡,喝酒行令自不在话下,一直闹到三更才作罢。
  因这一闹腾,清兮次日起得稍晚,辰初才到了上房,一进去就听见三夫人哭泣的声音。
  “娘,你可要给我做主啊,昨儿晚回去说是太晚怕影响了孩子睡觉,直接就去了西跨院,难道就不怕影响那瑞哥儿睡觉。”杜晴岚抹着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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