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在那个瞬间,完成了它们最后的盛放。
是文友!
然而很快她便清醒了过来。
这不是梦,因为梦中的文友绝不会如此刻这般,一手执酒,一手攀住梯子,面上的笑容里还带着几分戏谑,却依旧无损于他的俊朗姿仪。
她深吸了口气,将思路略作整理,进而便得出了结论:
文友基本可信。
其一,从惊马开始直至她钻狗洞爬梯子,这一系列事件皆为偶然事件,基本可以排除人为安排的可能。
其二,文友的神态很自然。他的面部肌肉与他的语气、表情还有动作是协调的,微表情十分正常。
可是,她出不了声。药物的作用仍在继续,她甚至连“啊”这样的单音都发不出来。除了高悬在梯上,木呆呆地看着刘筠外,她什么都/干/不了。
☆、第081章
所以,我们的傅四姑娘便只能这么僵在梯子上,既无法动作,亦不能出声。若非刘筠识得她,只怕会以为这孩子是个不会说话的。
刘筠在梯子下头礼貌地等了许久,却不曾等来这位傅四姑娘的只言片语。他未免有些奇怪,又有些犹疑,便抬高了声音问道:“上头的是傅四姑娘吧?”
且不说身为侯府的姑娘,莫名其妙地跑到了这里,还爬到了梯子上,这事已经够古怪的了。更古怪的是,他明明记得傅四姑娘口齿清晰、吐属文雅来着,不过几个月未见,怎么便不会说话了呢?
“傅四姑娘为何不语?”刘筠便又问道。
梯子上的小姑娘一言不发,一动不动。
刘筠不由大感挠头。
若是其他人,他大可以直接把人抓下来问话。可这位却是侯府出来的姑娘,她爹还是个顶难应付的人。这处置起来便有了难度,轻也不是、重也不是的。
刘筠转了转手里的酒壶,忽然便想到了一种可能,他立刻问道:“傅四姑娘,你是不是不能说话?”
梯子上的小姑娘这回有反应了,那颗发鬓蓬乱的头用力地点了几下。
刘筠有点摸着规律了,马上又问:“你是不是也动不了?”
“你想要下来么?”刘筠又问道。
刘筠不由微微一笑,挥了下手,一道身影立刻无声地从旁掠了出来。单膝点地道:“主子。”
一直以为武侠小说中的种种描述只是传说。而今看来,她穿进了一个有侠客的时空。只可惜,她的打开方式不对,没能进入那个武侠世界。
刘筠看了看眼前的小姑娘,头发乱得像稻草,脸上有几道灰印子,一身的打扮更是不伦不类,上头罩着粗布衣裳,裙子绑在腰间,靴子上沾了好些泥。
他提起酒壶喝了口酒,清冽的汁液滑过喉头,在胸腹处化作一股热流,让他的四肢百骸都跟着放松了下来。他不由长长地出了口气,随意地撩起衣摆,坐在了花坛边的石凳子上。
她并没打算瞒着刘筠。天知道是什么原因,她就是觉得刘筠是个值得信赖的人。更何况,他才帮她脱出困境,即便是出于感谢,她也不想对他有所隐瞒。
他一直以为,只有在那个地方,只有生长在那里的扭曲的人们,才会从孩童时代起就遭遇杀机与算计,才会整日生活在谎言与危险之中。而今看来,他还是错了,只要有利益、有诱惑,那些丑陋的事情便永远有生存的土壤,只要逮着机会,便会结出罪恶的果实。
“被人下了药?”刘筠重复着,面色变得有些严肃,沉声问道:“姑娘可知是否有解药?”不知为什么,他有点担心这小姑娘。
“哑了不值钱?!”这下轮到刘筠想要挠头了。
只是,这位傅四姑娘的思路,还有她的说话方式,实在是怪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怎么就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呢?
☆、第082章
刘筠的眉尖动了动。
这位傅四姑娘,真乃奇人也。寻常小女孩逢着这种状况,难道不都是哭哭啼啼,吓得要死了么?这位傅四姑娘居然还晓得笑,刘筠真是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
曾几何时,他也有过这样的时日,那样简单而明亮的日子,如今已是再也回不去了。他微叹了口气,没再说话,只又抬起头看着那枚孤单的寒星,啜了一口酒。
他看起来好像很不快乐。明明她才应该是不快乐的那一个,不是吗?可不知何故,她竟没有半分难过的感觉,反倒是他,一脸的忧郁难解。
而且,他蹙眉的样子,真的是……很好看。
她一面鄙视着自己,一面却又无法抑制自己不去想。她望着沉默不语的刘筠,犹豫地伸出手去,轻轻地拉了拉他的衣袖。
刘筠愣了一下。旋即便明白了过来,不由笑了出来,问道:“姑娘是说。你是从这里钻进来的?”
刘筠面上的神情终于不再阴郁了。他笑着道:“大毛将洞刨得这样大,却原来便宜了傅四姑娘。”
某人却像是想到了什么开心的事情,又笑着续道:“先前听到响动时。我还以为是大毛回来了。后来听那响动是在墙头,我又以为大毛长本事了,能上墙了。便出来瞧瞧。没想到墙头站着的不是大毛,却是个面熟的小姑娘。”刘筠说罢朗声笑了起来。
在无边的夜色中。他的笑声便像是浸满了酒意,又似染上了月华,醇厚清朗、引人沉醉。
她真的很后悔。就不该告诉他这件事的,现在她简直没脸见人了。
见这位古怪又大胆的傅四姑娘终于露出了小女孩的害羞样子,刘筠忍不住又想要笑,一时间竟觉得心情大好。
他已经很久没这么放松地笑过了。
这样放松地说话、谈笑,在他而言竟是数年来首次。虽然面前的小女孩只有五、六岁,字还没认几个,此刻更是不能出声,可却奇异地让他放松了下来。
这小姑娘,真是很奇怪。
那人面向刘筠单膝点地,简短地道:“马上到。”
刘筠点点头,也没见他如何动作,那人便一躬身,“刷”地一声又没了影。
刘筠没有错过小姑娘眼中的惊艳与遗憾,一面在心中暗笑,一面温声道:“我已经着人告诉了傅编修,他马上就会来接你了。”
说起来,从二人相见开始,她一直都很失礼,连谢都没谢过他一声。于是她仰起脸来,用口型比划着说了三个字:谢谢你。
刘筠笑了笑,和声道:“谢倒不必了。只请傅四姑娘届时莫要说见过我便好。”
刘筠温和地一笑,道:“请随我来。”说罢便举步向前行去。
云层渐渐地布满了天幕,月华滤过积云,洒向地面时只余下了极淡的几痕素影,基本便照不见什么。远处的朱雀大街上还有着零星的灯火,偶尔亦有笑声传来,在这静夜里有一种格外的寂寥。
☆、第083章
“四丫头!”
可她现在还不能睡。她想起了那具女尸,想起了月光下那张阴鸷的男人的脸。这些线索越早告诉傅庚,找到真凶的可能性便越大。
她冒了那样大的风险爬上梯子,可不是只为了看一场烟花,也不仅仅是为了与那个人重逢。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傅庚的脸色沉了下来,道:“她们两个已经押回府了。”
那婆子并那个小厮都不见了。
傅庚得到消息后,未及回府,亦不敢回府,只怕消息惊动了王氏,而是先去了上元馆酒楼,速提了涉江与回雪两个问话,随后又审了另外跟着的那个瘦仆妇。
而那个瘦仆妇却是什么都不知道,她甚至都不认识那婆子与小厮,只当是三房认识的。又说回雪与那小厮说过话,似是熟识。
回雪却说,她也不认得那小厮与婆子,她只知道那个瘦些的仆妇是在二门上管跟出门的妈妈。
几个人将情况一对,傅庚觉出不妥,傅庄便要来了侯府花名册比对了一番,这才发现,那婆子与小厮竟像是凭空冒出来的,府中根本查无此人。
安排跟进跟出的人手之事,原系张氏亲手布置。傅庄的脸当即便变了色,而傅庚的心却是沉入了谷底。
好在傅庄早有准备,先已拿了平南侯的名帖,去五城兵马司总指挥靖南伯府中打了招呼,言明傅庚之女走失,恳请其帮着搜寻。
圣宠不衰的平南侯加上圣眷正隆的傅庚,这两个人的份量可不轻。靖南伯不敢怠慢,又怕有歹人趁乱行事,便先行下令关闭了城门,免去了傅庚的后顾之忧。
傅庚一面派人加紧寻找,一面又疑心上元馆酒楼的那场骚乱,只怕亦是被人设计的,便又叫了掌柜的来问话,却得知那倒真是一场意外。温国公家最小的儿子,不知何故与人厮打起来,后又跳窗逃走,这才引起了一场小骚乱。
ps:谢谢绅士物理、帕姬里丝?鬼神、月与叶、yunshan80几位童鞋的月票,谢谢落水澜童鞋的打赏。作者君在此鞠躬拜谢了。
☆、第084章
傅庚听着傅庄所言,原本蹙起的眉头渐渐拧成了疙瘩,面上煞气隐现。傅庄便向他肩上拍了拍,以示安慰。
她没说那女人死了,只说她睡着了。这原是孩子话,如此说辞为的是不叫人起疑。
傅庚听着女儿的话,面色未动,袖中的手却握成了拳头,发出“格格”的响声。
傅庄便低声道:“一会子五城兵马司的人便到了,三弟还是先带四丫头回去吧,此事我来处置。三弟若不放心,便留几个人下来听信儿便是。”
傅庄拍拍他的肩,和声道:“三弟见外了。快些送四丫头回去吧。”
傅庚他们走后没多久。五城兵马司的人便到了,那领头的副指挥使姓冯名勇,傅庄原是识得的。此刻见了,二人互相见礼问好,又略客气了两句话,便由冯勇打头,一行人来到了巷尾。
冯勇在五城兵马司干/了两年。不是没见过死人。但是像这种脸被刀子划烂了的尸首,他还是头次见。虽天气寒冷,那尸体味道不算大。但这般死状观之也足令人作呕。
冯勇极力忍住不适,打量着眼前的女尸:这女人瞧着约有四十左右的年纪,血肉模糊的一张脸,五官难辨。身上的衣裳倒还齐整。上头是件石绿色桂布厚棉袄,衣襟前片的血迹已经变成了黑色;下头系着条老绿色夹棉复裙。脚上的青绸棉鞋做工还算精细。
仵作上前粗略察看了一番,叉手禀道:“禀告大人,死者约四十岁,被锐器刺中脏腹。一刀致命。手足皆不曾硬,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