袋嘟囔道:“我就猜猜嘛,嬷嬷又打我。”
王氏的面色并不好,青白里透着腊黄,嘴唇干得起了皮。只不过一晚未见,她整个人便瘦了一圈,像是被抽去了水分似的。
她在王氏的身边站了好一会,轻轻替她掖好了被角,把那只微凉的手收进被中,又将几缕散乱在枕上的发丝理顺了。
外面的天空还是暗青色的,云层厚厚地压在头顶。没什么风,那木樨树的枝桠在半空里虬结着,将一方天空切割成了凌乱的碎片。
“吱哑”一声,院门忽然开了,一个玄衣青带的修长身影自门外大步走了进来。
☆、第088章
一夜未见,傅庚显得十分憔悴。
他的脸上尽是青色的胡茬,头发也有几分散乱。而即便如此,穿着玄色长衫与玄色披风的他,却还是有种别样的俊美。
傅庚见女儿神采奕奕,并无一丝颓色,小脸儿红扑扑的,不由又想起方才的事情来,面上的笑意便淡了下去,眸中闪过浓浓的忧色。
今日早朝后,皇上召傅庚去了素常燕息的承明殿说话,时有小监来报,说靖南伯并大理寺卿唐寂双双求见,圣上便宣了二人进殿。
那靖南伯与唐寂却是为着同一件事而来的。原来,昨晚灯会之后,五城兵马司相继接到数户人家报儿童被拐的案件,其中既有普通百姓家的孩子,亦有富户的孩子,而最叫人吃惊的是,大理寺卿唐寂的次子,亦被人拐了去。
因幼子下落不明,很可能便在贼人手中,唐寂投鼠忌器,便求着靖南伯未在朝堂呈报此事,而是私下求见皇帝。一一禀明。
因平南侯府四姑娘亦是于昨晚走失,且靖南伯还接到秘报,说是在发现傅四姑娘的那条巷子里,还发现了一具女尸,再结合平南侯府逃奴一事,靖南伯怀疑傅四姑娘也是被人拐了,只不知何因逃了回来。兹事体大。他不敢隐瞒。便也将之一并呈报了圣上。
几人出宫后。靖南伯与许进略作商议,便决定兵分两路,由靖南伯率五城兵马司秘搜全城,许进则去向本案的唯一目击者――傅四姑娘――搜集线索。
那唐寂满城里找了一夜的孩子。已是急得快疯了。今早他便从靖南伯那里收到消息,得知平南侯府的四姑娘侥幸还家,应是本案的唯一目击证人。因此他便央求许进与傅庚。无论如何要跟着来一趟侯府,定要亲口问清情况。
他二人见唐寂情状可怜。言辞又极是恳切,不忍拒绝,便带同他直接回了侯府。
虽然情况紧急,又有圣意在前。可是,眼见着女儿才受了惊,家人尚不及安抚,便又要娇女去回忆昨夜情景,傅庚便觉得十分不忍,更有几分愧疚。
傅庚微叹了口气,温声道:“棠姐儿昨晚差一点儿便回不了家,心里怕不怕?”
“其实,昨儿晚上还有别的孩子也像棠姐儿一样走丢了,到现在都还没回家。”傅庚便又道。
她还以为昨晚是针对她一个人的行动呢,现在看来是她想得太简单了。
回想一下,拐走她的人共分了三批,小厮与婆子是一批,钱宝二人是一批,阴鸷男人又是一批。如此规模的团伙,更兼手法娴熟、配合默契,一定是累犯外加团伙做案。
此时只听傅庚又道:“那些孩子回不了家,十分可怜。棠姐儿帮帮他们可好?”
品藻堂原系侯爷附庸风雅所建的品兰之处,此时天寒地冻的,兰草娇弱,早已移至暖阁中安置。傅庚口中的几位伯伯共有三人,此刻,他们正坐在那数盆兰蕙芳草边,焦急地等待着傅四姑娘的出现。
这三人中有两个是刑部的吏目,一人姓郑名典,虽官职不高,却是一位刑名能吏,尤擅讯问;另一人姓陆名丹,乃是一位画影图形的高手。他二人皆站在一旁,右首的椅子上坐着傅庄相陪,左首坐着便是大理寺卿唐寂了。
☆、第089章
这位傅四姑娘个子有些矮小,听说是六岁,可瞧着也就五岁的样子。貌若玉雪、白嫩可爱,就是表情有些呆怔。他很怀疑这么小的孩子是否真能提供有用的线索。
不过。眼下他也管不了这么多了。他微微欠身,有些急切地对傅庚道:“傅编修。不知令爱可还记得昨晚之事?”
傅庄亦温声道:“四丫头别怕。慢慢说,大伯和你爹都在这里陪着你。”
第一件便是拍砖砸人的事儿。这事说起来容易,解释起意图来便难了,有点超出六岁孩子的思维范畴,因此略去。反正现在也是死无对证。
暖阁里静悄悄的,几乎落针可闻。
这是一个六岁小孩儿能干出来的事儿吗?养在深闺的侯府姑娘能有这么大胆子?不仅胆大,还能在危机时刻保持清醒,这可能么?
傅庚也是头一回听说这些事,他一面听一面握紧了拳头,每听到惊险处便是一阵心惊肉跳。他万没想到昨晚女儿的经历如此可怖,只要一想到女儿差点就被人拐走,他便止不住地心慌后怕。
都说将门虎女,老平南侯以武功得以晋爵,这位傅四姑娘出身侯府,胆子比常人大些,这是有可能的。
可是,听这小姑娘说,她先是沿路撒木珠留记号,后又扔发钗珠花故布疑阵,最后藏起来等待救援,其间还将另外三个贼人形貌都看到了。这可不仅仅是胆大才能做到的,还需要冷静聪慧的头脑。
☆、第090章
可是,郑典无论如何也不能将叙述中那个聪明机机警的小姑娘,与眼前这个呆怔怔的傻孩子联系在一起。
而随后她就被这句问话给提醒了,忙先转身对傅庚道:“爹,您之前收起来的那些东西里,有些便是那对男女身上的,现下刚好交予唐伯伯他们。”说罢她又转向郑典,将早就想好的说辞说了出来:“那个女贼好坏,偷了好些我的东西,我要拿回来。”说罢还恨恨地跺了跺脚。
郑典便上前将那几样证物收了起来。这些可是关键性证物,也亏得傅四姑娘先搜罗了来。否则只怕会落入这贼人的同伙之手。
她的语速不紧不慢,说话的声音还有着孩子的软糯。然而她的描述却极是清晰,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自信,莫名便有种令人信服的力量。
其实郑典更想说的是,这位傅四姑娘不会是瞎胡说的吧?
也是,她一个六岁稚儿,这般空口白话恐怕没多少人会信。她抬眼看了看旁边站着的唐寂等人,见他们的面上亦多少都有些疑问的神色。
莫说唐寂,便连傅庚亦皆是一脸震惊。
他从不知道,这傻丫头竟内秀若斯,记性更是好到了这般地步。说是过目不忘都有点亏,简直就是……就是……
傅庚想了半天也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家女儿这超强的记性,最后觉得似乎只有“神乎其技”四字,方可比拟一二。
这何止是记性好,观察力亦是超绝,真真是万中无一。
一旁的傅庄亦不由轻叹道:“真真是过目不忘。”
☆、第091章
郑典面上闪过几分尴尬,拱手道:“在下拜服。”
傅庚未曾说话,郑典便笑道:“依下官看,傅编修应有五尺八寸左右,四姑娘可记得那钱宝有多高?”
郑典便问道:“傅四姑娘何出此言?”
唐寂面露嘉许之色,道:“傅四姑娘小小年纪,见识倒多。”
唐寂道:“不怪不怪,你且说来。”
“哦?”郑典立刻问道,“姑娘连那人说话的口音都记得?”
郑典不由赞叹地道:“傅四姑娘岂止过目不忘,过耳亦不会忘啊。”
是,她的确是过目不忘,但仅限于被动记忆。若是现在谁拿本书让她背,她肯定得傻眼。
唐寂便道:“我祖藉四川,傅四姑娘真觉得那人与我说话相似么?”
郑典也有些挠头。这傅四姑娘学人说话的口音实在古怪得很,根本听不清出自何处,这也不好查啊。
便在这时,一直未曾开口的陆丹蓦地轻声道:“下官听着,傅四姑娘方才说话,倒与下官家中表姑母的口音很像。”
“哦,你可能确定?”唐寂站起身,抬高了声音问道。
陆丹肯定地道:“下官觉着确实很像。我那表姑母是四川乌蒙一带的。”
郑典立刻道:“四川乌蒙,倒与唐大人同出一省。”
唐寂亦道:“正是。我乃四川保宁府的,离着乌蒙那里颇远,两地方言想是颇有差异。”
郑典不由面露喜色,道:“下官立刻便禀明许大人,搜索在京的乌蒙县人。”
唐寂一听此言有理,便道:“如此也好,四丫头想得周到。”说罢便叫陆丹速去将他表姨母请过来,陆丹忙领命去了。唐寂便也起了身,向傅庚及傅庄请辞。
思及此,唐寂更是心急如焚,恨不能立马便飞回家,将这个好消息告之妻子老母,好让家人略略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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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2章
终于将所知信息全部提交给了相关部门,她也安心了。此时方才有闲情打量这间屋子。
便在此时,忽听门外脚步声响,随后重帘挑起,一个穿着灰色衣裙的女子,步态端方地走了进来。
“回姑娘的话,我娘家姓许。”那女子恭声道。
许娘子便躬了躬身,提步走到几盆兰草前。从袖中拿出一只竹剪刀来,细细地检视那兰草一番,修掉了一片叶子。随后便走到雕了空心十字纹的檀木敞架前,从上取下一只定窑梅纹小瓷壶来。向那几盆兰草里浇了些水,最后又拿了一方干净的细棉布手巾。将兰草的叶子全部擦拭了一遍。
此刻的傅庚自是不知,他家女儿在品藻堂看个女人看得入了迷。方才送走了郑典等人之后,他便去外书房与侯爷说话,说的是昨晚的事情,傅庄亦在座。
侯爷负手站着,沉声问道:“你说康保义跑了?”
“是,昨晚带人去他家时,人已经不在了,细软亦皆不在。”傅庄低声道。
傅庚眼中的戾气一闪而过,“砰”地一掌拍在桌上,震得那桌上的物件儿晃了两晃。他冷冷地道:“我倒要看看这厮能跑去哪里。”
侯爷便拍了拍他的肩膀,又问傅庄道:“查出了些什么?”
傅庄便道:“昨儿连夜提了所有跟出门的下人来审,俱都说,当时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