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却传不得,否则就是拉着已经死了的吴氏来躺一回枪!别说什么碍着今上的话了,这事原便是今上做得不地道,当初被御史台拿来大炒特炒的,劝他要行事谨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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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平之带着一腔恶心之情回房了,自打他成了亲,楚氏就命他也回自己房里吃饭去了。公开的理由是男男女女的一屋子吃饭不好,颜平之知道,不是这样的,楚氏就是不想见着自己罢了。哪怕楚氏给全家都立了这样的规矩,有了媳妇成了家,都回自己屋里吃,颜平之还是觉得这是针对他。
到了房里,赵氏正在哭,哭得是梨花带雨,颜平之心中正烦乱,没心情看。赵氏便从啜泣变成呜咽,哭声丝丝缕缕地飘进颜平之的耳朵,缠进他的脑子里,哭得他更加心烦意乱了。捏了捏拳头,抿紧了嘴角,颜平之微微挑高了下巴,凉凉地斜了赵氏一眼。
赵氏觉着他视线过来,加大了一点声音,哭不两声,觉着不对,一挑眼角儿,发现是真的不对,顿时收声。急趋到了颜平之跟前,顺手试了下眼角,轻声问道:“郎君累了一天,饿了罢?”
颜平之的眼珠子随着她的步子在动,她走到了跟前,颜平之的眼睛也不是斜着看她了,正正地盯着她看,眼神却依旧很冷很压抑,看得赵氏心头一颤儿,再不敢说话。赵氏天然对上位者的情绪有一种别样的敏感,觉出丈夫不喜她如此,瞬间改了颜色,低眉顺眼,上来要伏待颜平之更衣洗手。
颜平之抬高了胳膊,把袖角儿从她手里拉了出来,自去屏风后除了外袍。赵氏面上便过不去,狠狠扫了一眼屋里,四下婢女皆低头摒息,只当自己不存在。颜平之更衣就是真更衣,换完衣裳,婢女端了水盆儿来,在他面前跪下,将铜盆举过头顶,颜平之洗了手,赵氏拿着个手巾,怯生生上前来递给他。颜平之接了,擦了擦手,依旧什么话也没说,赵氏便渐安静了下来。
不一时,摆饭出来,默默吃了一餐饭。赵氏待颜平之漱了口、洗了手,也跟着做了,才说:“郎君要不要看看咱们孩子去?今天可乖了呢。”
颜平之看了她一言,才说:“会说话了?”
赵氏手上一紧:“正教着呢。”
颜平之道:“多将心放到正事上才好。”
赵氏唯唯,原想着撺掇着颜平之鸣不平的话儿便都咽了下去。她虽是好强,却是晓得何人能惹、何人不能惹,比如颜平之,就是她在颜家安生立命的根本,自是不能使他生气的。
颜平之问完了女儿,并不如何去看,自去书房看书,将赵氏闪在房内暗恨。恨一回,又去看女儿,圣爱已经睡了,赵氏将手指在她额角上一戳,恨恨地道:“冤家!除了吃就知道睡,你倒是开个口呀!”戳一回,见女儿动了一下儿,她又心疼,摩了两下,将女儿安抚好,自回房里等丈夫不题。
却说颜平之自觉受了一回窝囊气,第二日便禀了他父亲颜启,想给女儿随便取个大名儿。颜启才要说“不必将老二的话放到心上”,一看爱子的面色,也觉得听了三孙女儿这名字跟吃了死苍蝇似的,话到嘴边,他又改了口:“你看着办罢。”
过不两日,颜平之便给女儿起了个正经的大名儿——静姝。
赵氏也是个伶俐人儿,听了丈夫这么说,便也要去给婆母回一声,此时却是不敢挑着什么全家人都在场,要抢风头了,只安安静静挑了个请安的时候说一声:“郎君给孩子起了个正经的大名儿,唤做静姝,已禀了阿翁了。”
楚氏一点头:“知道了。大娘、二娘亦给孩儿取名去。”说完,又看了赵氏一眼,将个赵氏看得心中不自在,暗想,这是嘲笑我不曾读书识字、取不出名儿么?赵氏是真个不明白,何以丈夫必要押着自己来给这不得公爹心的婆母来日日请安侍奉立规矩?赵氏自嫁过来将有两年,将这家里的事情打探得真真儿的,这公爹足有十好几年没怎么进婆母的房了。怎么丈夫还要这般做?这岂不是没事找事么?
一想她就想多了,发散思维了她收不住,转眼就想到楚氏亲生的儿子颜肃之那里去了,暗想,这该杀千刀的好几日没听说回家了,早晚死在外头才叫好呢!
那头柴氏扫了一眼这三弟妹,收回眼来,恭敬地对楚氏道:“郎君与大郎取名希贤,女孩儿便随她哥哥,叫希真罢。”
姜氏却对楚氏道:“得此一女,珍之爱之,且唤她两年乳名,图个好养活,待大了再与她取罢。”
楚氏面上淡淡地,微微一点头:“也罢。”
柴氏微看姜氏一眼,却见姜氏面上仿如古井,一无波澜。赵氏只觉得不对味儿,又不晓得哪里不对,她只知道这三个女人都与她作对,她将报了女儿名字,这婆婆就命两嫂取名,大嫂拿儿女名字顺下来,显得她女儿另类。二嫂更妙,虽不顺着大嫂,却干脆不取名了,显得瞧不起她!
有心说点什么,又有些怵了这气氛,总觉得如果此时说了,要吃点子小亏,转而思量如何借着丈夫的份量好叫这家里旁的女人不好过才好。最佳的突破口便是那个不务正业的二伯子!
此时的赵氏还不知道,她那不务正业的二伯子是一点也不好惹,更想不到的是,二伯子同志正在做的与她正在想的,实有一些相似。颜肃之这货此时正跟他的好友一道吃酒,吃得开心,琢磨着怎么坑一坑人呢。
第10章 中二好病友
俗话说得好,秦桧还有三个朋友。
颜肃之的人品,现在看来不太好,连亲闺女都瞧他不顺眼,可离秦桧还是有一定差距的。是以他的朋友比秦桧还要多一些,许多都是他以前读书时的好朋友,颜家人口少、历史短、家风也不怎么正派,请不得许多好老师,他读的自然不是家学——颜家就没有家学,而是荫读了的国子监。那里有许多肯上进的同学,固有些个世家子弟,却也有一些草根。他刻苦,与好学生自然是一拨。
只可惜他后来受到了震荡打击,弄得与许多同学疏远了,好友们无不惋惜,纷纷相劝,他入戏太深,九头牛都拉不回来,只得叹息。
颜肃之现在最好的朋友叫唐仪,比他略长两岁,生得风流俊秀,单论姿色,不不,是单论相貌,与颜肃之也是不相伯仲。却是还没娶妻,整日里四处闲逛来。
能跟中二病混一块儿还如鱼得水的,如果不是为了哄这中二病来骗钱骗色曲意奉承,那就必须是另一个中二病!唐仪也是出身世家的,要说一个世家子,是不至于跟颜肃之这土包子泡一块儿的,如果是认真上进的那个颜肃之,倒还罢了,结交便结交,换了中二病版的颜肃之,一般世家是不屑于跟他这样亲密的。
唐仪偏偏就是个例外:一、他也是个中二病,而且病龄比颜肃之还长;二、他是半拉土包子,颜肃之是爹土、他是娘土,他娘有个官方称呼——越国长公主。
没错,就是大脚一开,送颜肃之的祖母到千里之外的那位女士。这两位家中长辈有如此“旧交”还能混到一块儿,可见这俩真是病得不轻。
在这里,必须把这两位女士的过往交代个清楚、说得再仔细一点,才能知道这两个中二到底有多神经。
说起来这两位的长辈,怨仇结得真不是一般的深。想当年,颜启他娘也是相当不容易的,刚嫁没多久,丈夫死了。好在还有个儿子,娘家人呢关键时候还能给她撑一回腰,使她在婆家不至被欺负得太惨。好容易儿子长大了,生得一表人材,“六骏”里数他生得最好。又聪明、又明理、又懂事儿,还挺孝顺。
一旦做了官儿娶了媳妇儿,就把老娘接到京里享福来了。颜老娘不但自己来了,思及自己娘家的好处,把侄女儿也带来了,本是想给儿子当媳妇儿的——这且按下,她还把婆家欺负过她的人也带来了!也不知她是怎么想的,总之,大嫂子小姑子一哭一跪一忏悔,她看着昔日欺负她的人跪了她,不知道是长年被欺负弄得智商欠费停机了还是怎么的,她自己先绷不住了,七大姑八大姨给颜启都带了过来。
这一下闹得大了,楚氏原虽看不大上颜启的出身,却是想着总是结两姓这好,忍一忍,调。教一调。教,把他调。教得像个样子,日子也就凑合过下去了。到了跟前一看,好么,婆母先是这等人,还带了个传说中的表妹来。婆家一窝子的蠢货,见天儿地闹,想要跟婆母略说一句,请她约束一下,别给颜启丢人,颜老娘先发话了:“我儿有出息了,拉扯一下自家人,又怎地了?孝敬长辈享福,又怎地了?你做人媳妇,怎地这么不贤良?”
楚氏哪里听得这话?颜启那堂兄,眼睛只往美婢胸上盯,好些有头脸的婢女都来告状。特么一个外男,能四处逛看美婢吗?
诸如此类的事情不知凡几,又有女眷们,与楚氏也是很不对付。一头觉得世家女高她们一等,一头觉得高又怎地?还不是做了颜家媳妇?两种心态交织之下,越发地作腾楚氏,这其中,又以颜老娘为最。
楚氏实在受不了,婆婆如果只是不懂礼节,这个她有信心来掰一掰,可教她有一点礼数,她就能身子往地上一溜(溜得特别顺),伸着粗糙的的大手,拍着身下的地面(不管是铺了地毯的、铺了青石的、还是花园泥地),一面拍,一面哭,还要骂,哭骂得颇有韵律:“可怜我一个寡妇哟~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好儿子哟~好容易做了官儿哟~娶了个识礼数的媳妇儿哟~她管到婆婆头上来了哟~她瞧不起婆婆哟~”
楚氏那会儿怀着长子,简直要被气死!真是没法儿管了!等生完儿子坐完月子,颜家人的混闹又上了一个台阶,那表妹趁她生孩子,死命往颜启跟前了凑,好在颜启倒是正义凛然地拒绝了。楚氏心说,这样也凑合了。只将颜启表妹与堂妹放做一处,两下吵将起来,颜启果断将伯父姑父这一拨人送回老家去了。
哪知到怀了长女的时候,麻烦又来了,今上与哀太子不睦,又有临川王的事儿搅和在一起,楚氏的哥哥不得不领兵远走,说是朝廷派出镇守,实则是失了今上之心,不得不远行避祸。颜老娘越发抖了起来,楚氏索性装病了,颜启虽嫌这老婆多事,看儿子面上,楚氏又怀孕,便没做计较。
楚氏也忍了。她总不能问丈夫,我跟你娘谁更重要,对吧?这事儿不是这个闹法的,婆婆嘛,再看不过眼,楚氏还是有点基本素质的,那是丈夫的妈,不能弄。可颜老娘没这自觉,多年媳妇熬成婆,她越发抖了起来。一直闹到颜启独宠爱妾吴氏,颜老娘居然支持!
楚氏再忍不得了!才要动作,巧了她又怀了第三胎,就是颜肃之,不得不养胎,恰吴氏也怀了孩子。楚氏受够了这一家子,带着一儿一女,她就窝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