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正落了陆建新的下怀陆绍与陆经便都静默下来,片刻,陆绍道:“可是父亲,梅宝清那边催得急,这点钱平日是不算太多,可这个时候就有些难了。现在田价不比从前,十倾良田少说也要上千缗钱。要不,买一部分中等田罢?”
陆建中眼睛一瞪:“你是傻的?那个能哄得了人去?你是花钱找骂吧?蠢货”牙一咬:“怎么也要忍着,从其他地方省省也就出来了。这不年底了,各处商号都要来清帐了么?你从明日起,便四处催催账。就说咱们要凑钱买义田”
陆绍略想了片刻,笑道:“好。”凑钱买义田,多好的借口,顺便也就把二房的好名声给宣传出去了。
宋氏插了一句:“范褒什么时候处理?就这样晾着,只恐夜长梦多。虽说一直都有人盯着,难免也有打盹的时候,指不定早就和他们又接上线了。”
陆建中微微一笑:“怕什么?我等着老大动手呢很快了,老大的性子向来有些急,他才开口说了买祭田的事情,等不得几日,他便会要求把产业分到各人名下的,那时候便是范褒的死期”一阵冷风从窗缝里吹进来,灯火被晃动了两下,照得他脸上忽明忽暗,那笑容也显得格外的憨厚老实。
一家几人又就些琐事商量了许久,陆建中打发两个儿子回去:“天色不早,明早还要陪着你们大伯父折腾呢,都去歇着罢。”
陆绍和陆经行礼退出,陆建中默然半晌,忍不住冷笑:“我就说呢,老太太也太过于偏心了她最疼的就是老大,最怕老三花钱,这么多年来,就没变过”
宋氏也委屈,这么多年,明明就是他们在老太爷和老太太跟前伺候,可也不曾得到多少真心。可这些抱怨陆建中说得,两个儿子可以小小抱怨得,她这个做媳妇的却说不得,便只是默默忍了,劝道:“她年纪大了,难免有糊涂的时候。”
陆建中气得肝疼:“不争馒头争口气,老大太过分了”
宋氏劝道:“睡吧,睡吧。”替他盖好被子,转身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回了自己的房间,叫身边亲近的婆子来问:“五爷回来了么?”
那婆子道:“早前还不曾回来的,待奴婢去看看。”
宋氏坐到照台前,慢慢梳头,想起陆纶来,忍不住又叹了口气,这孩子年龄真不小了,想给他娶亲,如今又是热孝期间,诸事不便,可这样放出去不管,又怎么办?
那婆子一去不复返,她累了一整日,也等不得了,便打着呵欠上了床,正自朦胧间,忽听得康氏在外头轻喊:“婆婆,婆婆。”
康氏不比吕氏,从来不是个惊慌多事的性子,这么晚还来找她,一定是有大事。宋氏困意全消,匆匆摸了件外袍披上:“什么事?”
才刚坐起,康氏便卷着一股寒气走了进来,一脸的为难,要说话之前不忘打发了丫头婆子,贴近去小声道:“五叔回来了,也不知是怎么啦,竟然全身酒味儿,人事不省的。”
“啊到底怎么回事?都有谁看到了?”宋氏惊得出了一声冷汗,颇有些手足无措,热孝期间,陆纶竟然干出这种好事来那不得被陆建新说死,被人戳穿了脊梁骨老太太想必也是不饶的,这顿毒打一定脱不掉。
康氏忙扶住她,低声道:“婆婆稍安勿躁,知道的人不多。是族中一位兄弟送回来的,叫什么的,好像是陆绩吧。他倒是警醒,先让人进来找了三郎,三郎领人开了后角门,悄悄把人接进来,一路上没遇到人。此刻已经安置妥当了,灌了醒酒汤。但也要谨防万一,只怕不小心给人瞧见,生出事端来。具体是怎么回事,还要等三郎回来才知道。”
宋氏扶着额头长长叹了口气,道:“就对外头说五郎病了,要将养两日。你小心安排,不要走漏了消息,告诉三郎,没事儿也不必告诉你们父亲了。”
康氏应了,自去安排不提。宋氏坐着发了一会儿呆,还是重新穿戴起来,自去看望陆纶不提。陆纶果然醉得一塌糊涂,虽则已然收拾过了,房里还是充斥着一大股子酸臭味儿。伺候的婆子赔笑道:“吐了一大盆。”
这个不懂事,不守规矩的小畜牲宋氏又气又恨,使劲拧了他的脸两下,陆纶全无知觉,睡得扯呼。康氏见状,忙劝道:“婆婆,五叔他醉着呢,什么都不知道,您也莫伤心,等他醒来再骂他也不迟。”
宋氏收回手,往通风处坐了,道:“三郎怎地还不来?”
正说着,陆经就来了,先往床上的陆纶溜了一眼,低声道:“母亲,今日这事儿多亏了陆绩,不然丢丑丢大发了。”
第395章:荒唐
宋氏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和我说清楚。”
陆经搓着手,颇有些为难:“还是等五弟醒了以后再说罢。”
宋氏看他的模样,似是有些难言,便威严地吩咐下人:“好生伺候着,五爷醒了就来告诉我。谁要是管不住嘴,以后便都可以不说话了。”
屋里的伺候本来也不过是一个婆子并一个小厮罢了,闻言都束手弯腰,齐声应了是。
宋氏这才看向陆经:“你随我来。”
陆经随同宋氏回了房,方小声道:“陆绩说,他白日在街上看到五弟在外头行走,进了一间茶肆,他就想跟上去打招呼,结果看到五弟和几个生人一起说话,那几个生人看样子有些不大对劲,没说多久,其中一个就和五郎大吵了一架,把桌子都掀翻了。幸好其他两个给拉住了,他不好上去,便往其他地方去了。等到傍晚时分,又在街上看到五弟与那几个人闲逛,去的却是嗯……嗯……”
宋氏见他吞吞吐吐的,很不耐烦,便道:“到底怎样?”
陆经微红了脸道:“去的是杏花楼后头的那条巷子,一户人家里面……”
杏花楼是最有名的酒楼,里头的妓女色艺双绝,后头的巷子却是私娼聚居地,宋氏虽是个良家妇女,但因着陆家父子平时经商,交往的人很杂,有时候待客待到外头去,她也略微有些数。当下脸微微一热,放过此节,板了脸道:“这个不知轻重的贱畜生然后呢?”
陆经一摊手:“陆绩心中焦虑,只恐他做了不该做的事情,便找了个借口跟进去,可人家不接待他。他便想了法子混进去,结果给人扔了出来,摔得鼻青脸肿。他不敢走,也不好来说,便在那附近守着,天黑尽了才看到五郎出来,已然喝得烂醉如泥,有粉头拉他袖子,给他一脚一个踹到地上。先前与五郎打架那个人就出来说:让别管五郎,等他爬回去。接着果真就关了门,五郎自个儿摇摇晃晃地走,走到巷口撞了人,差点和人家发生争执,他赶紧把人给打发走,叫了轿子把人送到后角门,使人来找我。就这么回事。”
陆经劝道:“母亲也莫气了,事情已然到了这个地步,也没有其他法子,只能是掩盖着,等他醒过来,再问问是怎么回事。”
宋氏点头:“也只能如此了。”
陆经又道:“陆绩还在外头候着呢,母亲没有其他话要吩咐他了罢?”
宋氏道:“怎么没有?你去同他讲,他此番做得极好,一事不烦二主,请他帮忙打听一下,那些人是做什么的。”
却说陆绩在外头看几个帮忙的陆家族人赌钱,看到热闹处,手脚发痒,便下了场,结果他运气不好,连输了三场,待要收手,有些不甘心,待要再赌,又怕再输。踌躇犹豫之间,那几个便刺激他道:“男子汉大丈夫,要赌便赌,不赌就把钱给会了,一边凉快去。”
也有人笑:“怕是没钱了。”
“没钱赌什么赌。”一个家境宽裕的族人上得前来,一把将他推开,“不赌就别占地儿。”
陆绩被气得白了脸皮,探手将腰间钱袋解下,猛地拍在桌上:“谁说我赌不起?”
那几个就大笑起来,哥哥弟弟的乱喊,闷头赌了一气,陆绩输得白嘴白脸,后悔不已。陆经进去,告罪道:“哥哥们,对不住了,兄弟我有事要找他。”
那几个就笑:“老规矩,赌债概不赊欠,绩哥儿要走可以,把钱会了再说。”
陆经看看场中的情形,晓得陆绩输得够惨,平时他未必会管这种事,但此刻不比平日,当下朝贴身小厮一歪下巴:“找他要,莫要骗人,我可晓得。”于是搂着陆绩的肩头往外头去,边走边把宋氏的话说了,随手拍给陆绩一个沉甸甸的钱袋:“今日之事,烦劳哥哥了,这是雇轿子的钱。”
陆绩欢欣鼓舞,推了几次便不推了:“我们谁和谁?你放心,五郎性子憨厚,我总不能让他给人欺负了去。”
陆经点头,拍拍他的肩膀:“时辰不早,我就不留哥哥了。”拱手送了陆绩出去,转头看到一个他叫不出名字的半大小子提着口锅在附近转悠,倒也没往心头去,瞥了一眼便自回了房。
他才一走,那半大小子便将锅随意往旁边一放,一溜烟地奔了进去,自去寻了刘五。
天才蒙蒙亮,芳竹便守在了林谨容的门外,才听到里头有动静,就赶紧跟进去伺候,因见樱桃正在给林谨容梳头,便笑道:“樱桃,我许久不曾给奶奶梳头了,让我来试试。”
樱桃知她这么早的赶来是有话要同林谨容,便啐道:“试试,奶奶是给你试手的?”
芳竹笑骂道:“一边去,赶早给奶奶摆早饭,奶奶还要先去给大老爷和大太太请安呢。”待得樱桃去了,芳竹忙小声把昨日的事情说给林谨容听:“二爷昨日吩咐下去后,我家那口子是把这差事派给奶奶庄子上的林洪管事的小儿子,叫做火哥儿的小子去办的。火哥儿一路跟着五爷,先看五爷去了外头的粗麻布衣裳,扯去了头上的麻线,去了西丰街的沧浪阁茶肆,和几个汉子说笑着进了间当街的阁子。里头一个大汉,与五爷一般的高壮,拳头和擂钵一样的大,身上穿得阔绰得很,。
火哥儿便要了一壶十文钱的茶并几个果子在外头坐着等,后来里头不知为何闹将起来,五爷气呼呼地走出来,又被那阔绰的大汉拉了回去。也不知说了些什么,几个人又好了,约着一起出了茶肆,茶钱是五爷给的。接着就去了杏花楼后头的巷子里……后来看到五爷醉醺醺地出来,是被族里的陆绩从角门里送回来的。火哥儿说,那陆绩一直鬼鬼祟祟的跟着,他不敢靠得太近,只恐给人发现了。”
林谨容听说有陆绩在里头,心里由来就有一大个疙瘩,又怨陆纶不知趣,竟然做出这种荒唐事。使樱桃去知会了陆缄,匆匆忙忙用了早饭,朝着陆建新的院子去,半途与陆缄撞上,轻声把经过说给陆缄听了。
陆缄听得心头沉重不已,喟然叹了口气,安慰林谨容道:“不要多想,大抵是些狐朋狗友罢了,我改个时候再和他说说。”心里却是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了。
天刚微亮,除了陆纶之外,陆家人全都排着队等待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