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很,总不至于心甘情愿就做了贼。但只是,他太讲义气,太过重情,只怕会受了奸人蒙蔽,身不由己走错了路也不一定。敏行,这件事还没完全弄清楚,你还当谨慎些,莫与长辈们说,免得又平地起波澜,惹出些不该有的麻烦事来。”
她的手法不轻不重,揉在穴位上又酸又舒服,身上传来兰花的清香,又温暖又馨香,实在是让人昏昏欲睡。陆缄微闭了眼,将头靠在林谨容怀里,“嗯”了一声。
林谨容见他一脸的倦容,忙推他起来:“榻上去靠着。”
陆缄迷迷糊糊往榻上一趟,须臾便睡得不省人事。林谨容替他盖好了被子,吩咐双全守着,自去了老太太房里。陆建新与陆建立早就商量妥当事情,自去歇息了,老太太也在将养,没起来。唯有沙嬷嬷与素心坐在熏笼边做针线,见林谨容进去,都绽放出一个善意的笑来,起身让她坐。
林谨容拉着她二人一起坐了,低声道:“眼瞅着族老们就要到了,也不知老太太稍后可有精神要见?”早前陆建新只说让她安排去请四位族老,后来又改口,让多请几位上了年纪,脾性比较好的人来,其中不乏家道中落之辈。由不得她不仔细思量,到底陆建新盘的是个什么主意。
“不知道呢,早前大老爷、三老爷和老太太说了许久的话,看着老太太是乏了。自老太爷去了之后,她的精神委实大不如前。”沙嬷嬷叹了口气,吩咐素心,“不是有人送了新鲜橘子来么?去取些来给二奶奶尝鲜。”
素心忙笑着起身:“看我呆得。”
林谨容颇有些意外,她早前还以为陆建新与陆建立是要同老太太分辩修塔建庙,做法事,以及老太爷的随葬品等事,谁知却是要做这事儿。当初不知出于何种原因,陆建新并没有提出这些想法,当然也就不曾付诸行动。但这两件事,不管陆建新是想沽名钓誉,在家族中树立他的威信也好,还是真心想为家族做点实事也好,总是难得的好事。
天气好,陆家的族老们并不似陆老太爷新丧那日般的天将要黑尽才匆匆赶来,他们赶到的时候,夕阳还在天边发挥余热余光,冷风也才刚刚起来。陆家晚上这场哭灵活动也才刚刚结束。
陆建新率领着陆家的众男丁们,在大门前迎着了几位族老,道声辛苦,恭恭敬敬请四个族老入席,共用晚饭。
几位族老对陆建新虽然礼遇,却也不曾做出什么讨好的样子来,尤其是老祖公,寒暄过后,便倚老卖老:“人老啦,做什么事总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陆冲则道:“这些日子天气不好,族里的事情也怪多的。大侄儿有事只管说来。”反正他与老祖公最后也没做什么,陆建新就是心里不满,一来没有证据,二来也没造成事实,能如何?先就乱了阵脚,讨好卖乖,那不是显得心虚么?
另两个虽没说什么,却也还顾着脸面,并不特别往陆建新跟前凑。陆建中微微得意,把早前突然得知陆建新请了族老来家而引起的那几分忐忑尽数消散了去。哪怕就是当了官呢,那又如何?凡事都需经营,尤其人情更是如此,不得罪,但也不吹捧,谁又能把谁怎么样?族里又不是只有长房父子做官。
反倒是另外那几个平时不怎么得脸,家道中落,唯独仗着个辈分在那里的族老对陆建新和陆缄客气恭敬得很,半点不掩饰他们的受宠若惊。
陆建新平静无波,一味的谦和忍让,恭敬自持,根本没有半分不满或是要秋后算账,或者是骄傲自满,得意洋洋的意思,席间以茶代酒,一一敬了过去,每一句,都是说的,他不在家这么多年,家里的事多多仰仗了族里各位亲朋好友照料,陆老太爷的丧事,也多得族人宗亲帮忙。
又回忆起早间陆老太爷的种种轶事和善举,说着说着,哽咽起来,道:“子欲养而亲不待……父亲早前病重,怕耽误我和二郎的前程,一味要家里瞒着不许说,使我不得在父亲跟前伺疾尽孝,更未能见上他老人家最后一面,我是大不孝愧对先人祖宗。我愿意折寿十年,换他老人家多活些时日……”其中几度哽咽落泪,伤心得说不下去。
陆建立也跟着哭,陆建中的哀伤也不遑多让,座中一片唏嘘之声,都道陆家子孙实在是太孝顺了,看看这丧事办得那个体面,那个热闹,子孙们这个孝顺。
陆建新及时刹住:“让各位见笑,我失态了,吃菜吃菜。”换了副笑脸,热情地招呼众人吃饭,席间,只字不提析产之事,只慢慢说起他欲重修宗学,另请先生坐馆,家贫者供应一餐饭食,再购十倾良田并入祭田的想法来。
此言一出,举座皆惊,要知道,这可不是一笔普通开销,如果真能做成,那可是泽被整个陆家族人的大好事。可以想见,日后陆家子孙但凡上进者,再不会因为家贫而误了前途,家贫之人也不用为凑祭祀费用而绞尽脑汁。风向顿时转了个弯,不等老祖公等几人发表意见,家贫的那几个宗亲已然捧着茶杯站起来,心服口服地要敬陆建新,口里说的话再不是表面上的吹捧敷衍,而是真正的尊敬。连带着陆建立也被吹捧得面泛红光,兴奋不已。
这可真是,一来就收买人心。陆建中又酸又恨,之前这二人谁也没告诉他打算要这么办,这不是故意晾着他么?心里又想着,说是这样说了,何时兑现还不知道呢,这狡诈的老东西。再又想,也不知老大这些年在外头搜刮了多少钱财,未曾并入公中,才出得起这样的大手笔。再接着,他就有些坐不下去了,三弟兄,大的和小的都表示了,他这个铺子最多的,儿孙最多的,反倒没有任何表示,显得真是突出,这是逼着他不得不跟着出血呢。
这是什么时候?关键时刻,绝不能退缩,陆建中呵呵一笑,道:“大哥怎地忘了小弟我?也有我一份。”
也有他一份?脸皮可真厚,也好,就成全他罢。陆建新好笑地看着他,缓缓道:“二弟,这两桩事,我和三弟都商量过了,定下了章程,你有这个心,不如买义田接济族中孤老吧我看多的也不说了,就买十倾良田就够了。”
陆建中一口血差点没喷出来,原来坑早就挖好了,专在这里等着他跳的,怎会有这样损人不利己的家伙?但见一群族人的眼睛狼一样地盯着他,就等他表态,他也不能不答应下来,强笑着道:“那是当然。”
陆建新微微一笑,不吝好话地盛赞了陆建中一番,大家却都已经知道,这若干好事,可都是他回了家后才做的,他才是主事的那一个。这位离家多年的陆大老爷,轻轻松松地便赢得了族人的尊重,美名远扬。
第394章:不平
“老大的算盘打得太精了”待得夜深人静之时,宋氏心疼难忍地和陆建中算账:“老大和老三说的那些,听着好听,看起来也好看,可却是他们得利,我们吃亏。重建宗学,宗学早在老太爷在世时就曾经重新修葺过的,到现在也不过是半新,修葺一下也花不了多少钱,请先生坐馆,能请来什么特别有名,要价高的先生,还不是和铺子里一个有头脸的管事的薪俸差不多?
再说那祭田,他们两家的地本来就多,随便划一块就行,一家只出五倾。可是我们呢?这十倾地是非拿真金白银出去买的,现在地价可不比那几年便宜,已然翻了三四番的。最后说他们供应学堂里家贫之人的一餐饭食,那我们的义田是拿来做什么的?不就是专门接济族中孤老的?算来算去,账还落在我们身上老大实在是算尽算绝好处都是他得,凭什么呀?”
宋氏难得有这样想不开的时候,越说越气:“他们两家联合起来欺负我们根由都在陆缄身上”
陆建中已经从最先的愤恨不甘中平静下来了,他小心翼翼地按了按他那两条白胖的老寒腿上敷着的药,淡淡地道:“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老大这些年来是越来越阴险狡诈了。我倒要看看,他那个后头押着家私来的妾到底会带了多少箱笼回来?我想,那些东西是在爹爹还活着的时候挣的,那时候没分家,也该缴入公中的吧?”
宋氏冷笑:“你想得美,要是他装了些破烂回来,把好的都暗暗藏了,你又能如何?”
陆建中仰面躺倒不说话了,半晌方道:“今日陆缄与五郎闹架,弄清楚根由没有?”
陆纶这时候还没回家呢。宋氏不敢明说,只含含糊糊地道:“没有,五郎大抵是身上不太舒服,一直睡着发汗。”早前哭丧,宴请族老的时候陆纶一直没露面,她便是谎称陆纶病了含糊过去的。
陆建中倒也不放在心上,只道:“他也会病?这小子身子壮得像头牛,我那日打他,他没事,我倒累得身上疼了两日。”
宋氏还做着陆纶将来建功立业,替二房撑起一片天地的美梦,更何况自己生的孩儿,又是幼子,虽然也有生气的时候,却也是慈母心肠,便柔声道:“他性子虽倔,却不失赤诚,难得回家,很快又要走的,你莫要与他计较了反倒让人看我们的笑话。”
陆建中带了几分鄙夷,从鼻孔里哼出一句:“笑话?我看他与陆缄和陆缮反倒比和他两个亲哥哥更亲热些,这性子,也不知是随了谁,整一个傻子我是前世欠了他的债”
宋氏便不再多言,低头默默做事。
门被人轻轻敲了两下,婆子在外间低声道:“老爷,太太,大爷过来了。”
陆建中哼了一声,宋氏忙扬声道:“让他进来。”
陆绍进来,规规矩矩地给父母行礼请安,还未站稳,陆建中就已经道:“又发生什么事了?”
陆绍上前,小声说了两句话。
陆建中猛地坐起来,原来陆建新与陆建立要做的这两桩事,都是得了老太太首肯的,还要拿公中的钱出来补贴,也就是说,其实二房也算尽了力,可是美名却全给大房、三房得去了,他才是出力出钱最多的那一个。
宋氏傻了眼。
太不公平了。陆绍气愤得很:“要不,咱们也去同老太太说义田的事情,既然大房、三房都能得到补贴,咱们也该得,不能厚此薄彼”
陆建中有一口气堵在心中,怨愤不甘之极,却不能当着两个儿子说出来。沉默许久,终又缓缓躺了回去:“不许去这个亏是吃定了。”
“为何?”陆经紧跟着走进来,“应该一碗水端平才是正经吧?祖母怎能帮着他们这样欺负算计我们?”
陆建中淡淡地道:“眼光放长远点,我们这时候要去找你们祖母闹,但凡一开口,一提到钱财,正好中了你们大伯父的计。一开始他并没有要求我们出钱出力,是我自己开口要参与的,过后我若又为了这事儿去找你们祖母,那便是吝啬、出尔反尔、算计,她心中必不高兴,为了这么点钱,为了争这口气,落下这么个名声,不划算。”他若做出斤斤计较的样子,岂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