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怎的你家又送了一份来?”
聂珩却是从未听说过,当时便怔了怔:“咦?”
文怡慌忙插嘴:“大表哥送我的礼物,似乎有些太贵重了,我平时其实很少戴那样华丽的首饰。”
聂珩笑道:“你明年就要及笈了,跟小时候可不能比,自然要添几件象模象样的首饰钗环。月初时我陪你小书姐姐往银楼去挑新首饰,她挑了满满一匣子呢!件件不比你那对簪子差!我其实是瞧着那簪子还算不俗,你若是去别人家吃酒,也该有两件东西充充场面,才买了下来,其实不值什么。”
卢老夫人点头道:“这话说得是。其实我也给她添置了几件,可她不爱戴那些东西,日常在家时更是连珠玉都没上过头。我劝了几回,她当时应下,回过头又忘了。”又转向文怡:“既是你表哥送你的生辰礼,你只管收好了,出门时拿出来戴戴吧。什么好东西?不过是个意思!你们年轻女孩儿,正是该打扮的时候呢!”
聂珩微笑不语,文怡原在这些穿戴首饰上并不留心,方才也不过是为了扯开话题罢了,闻言便乖乖应了,然后飞快地将话题转到聂珩在平阳城中的饮食起居上来,生怕他想起了方才祖母提的那个疑问。不一会儿,紫樱前来给聂珩请安,她又尽量将话题限制在紫樱的婚事上。
聂珩坐了个把时辰,仍旧回城去了,临行前还赏了紫樱两个一两重的金锞子,给她添妆,又答应捎信回家,让她父母前来送嫁。
文怡送他出门,见他脸上已经恢复了镇定,心下稍安,脸上露出了微笑:“大表哥,且安心备考,也要多多注意身体。心里别太着急,其实就是考得不好,也还有别的法子的。”
聂珩回头微微一笑:“表妹也太小看我了。其实到了今日,那些四书五经都在我肚子里了,不差这一两天的功夫。我心头石头去了一半,反而还能安心考试呢。”
文怡笑道:“那我就在家等着你的好消息了!大表哥也叫我有机会跟人炫耀一下,我有个一案之首的才子兄长呀!”
聂珩笑了,伸手轻抚她的头,淡淡地道:“难为你了。我总说会把你当亲妹妹般照顾,可事实上,却是你一直在照应我,却在暗里受了不少委屈。”
文怡默了默,展开一个笑:“大表哥,等你考完试,就跟秦家姐姐订亲吧?她是个很好的姑娘,配得上你。”
聂珩点了点头:“放心。”说罢行了一礼,便翻身上马,急驰而去。
文怡心下暗叹,正要转身走回大门内,眼角却瞥见斜对面的路口有人在看自己,转头望去,原来是柳东行。
第六十章 贵戚临门(下)
文怡心中立时想起了那枚玉兰簪,脸一下红了,慌忙背转身,不敢去看他。柳东行的表情却有些落寞,见她不肯看自己,心里就更难受了。文怡哪里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觉得脸上发烧,忙不迭叫上丫头,抬脚就往门里走,却听得不远处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她扭头看去,只见一匹黑马从柳东行身前迅速跑过,不知柳东行在发什么怔,差点儿就被它撞上了,吓了她一跳,不由自主地惊呼出声。柳东行反应过来,迅速往后退了一步,险险避开,只是脚下有些踉跄。他却顾不上许多,两只眼睛只冲文怡这边看过去,似乎听到方才那声惊呼,神色倒缓和了些,眉间隐隐带了喜色。文怡见他没事,暗暗松了口气,又见他只是盯着自己瞧,脸上不由得臊了,扭头就回了门里,命门房的钱叔关大门,便匆匆往内院走去。钱叔领命,却走到门外张望了路口几眼,面露古怪之色。
钱婶从他身后走上来,不解地问他:“小姐让你关门呢,你在看什么?”
钱叔道:“方才那骑马的人,远远瞧着倒有几分象从前咱们在长房时认得的一个熟人,叫胡桐的,你可记得?”
钱婶忙道:“怎会是他?他不是随大老爷一家上京了么?”转念一想,“是了,大概是回来送信的吧?大老爷的儿女都在这里呢,如今虽不是节,也没哪位主儿过生日,但离端午也不足一个月了,兴许是回来请安送礼的吧?”
“你知道什么?!”钱叔白她一眼,“这胡桐听说在京城早已成了外院二管事,送信的差事哪里需要他来做?!何况他是单独回来的,也不见有什么礼物随身带着,哪里象是回来请安的?况且眼下离端午还有二十来天呢,谁会这么早就遣人送礼?!这事怎么瞧着都有些古怪,不然我干嘛要问呢?!”
钱婶白回他一眼:“你管这么多做什么?咱们都不是长房的人了,又是你说的,心里要时时记得自己已经归了六房,你整日挑我的刺,自己却去管长房的闲事!”
钱叔没好气地道:“若是常事,我才不管呢!但如果长房出了大事,六房也会受牵连的。你怎么连这个也不懂?有眼色儿些!”
文怡不知道发生在自家大门前的这场小争论,只是照常过着自己的日子,也没觉得族里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她在经过一晚上的斟酌之后,寻了个机会,挑挑拣拣地将柳东行的身世告诉了祖母和赵嬷嬷,前者只是皱着眉头沉默不语,后者却唏嘘道:“那位容氏太夫人好生可怜!柳家老太爷待她委实太不公了!”她转向卢老夫人,“老夫人,您要不要劝一劝三姑太太?这是作孽呀!柳大公子都成年了,放他分家出去自立便罢了,不肯放人,又压着不许出头,还把他当下人似的使唤。要是传出去了,柳家姑老爷也要名声扫地的!”
卢老夫人微微一笑:“三姑太太怕是听不进我的话的。况且,你也别可怜那位柳大公子了,只怕他心里早有了盘算,如今不过隐忍一时,他叔叔婶婶委屈不到他!”又用颇有深意的目光望向文怡:“只是这些话……说来也算柳家阴私……你一问,他就都告诉你了?”
文怡硬着头皮,垂首道:“孙女儿当时也问过他,他说他随萧老学医数年,没少到咱们家来出诊,家里上下也有不少人认得他。孙女儿既算是知情人,若他仍旧瞒着,反而显得心虚,倒不如以实情相告。他还让孙女儿别传出去,不然他在家里会很难过……”
“这倒算不得什么大事。”卢老夫人轻描淡写地吩咐赵嬷嬷,“跟底下人说,萧大夫师徒的事,别跟外人混说,违者重罚。”
赵嬷嬷应了声,转身往外走,临行前还给文怡递了个意味深长的眼色。
文怡有些局促地缩了缩脚,又把头垂得更低了。
屋中只剩下了祖孙俩,卢老夫人便道:“如今知道了他的身世,可见你在梦里是被人哄骗了,你四伯父四伯母给你说的这门亲,倒不算离谱,那什么庶长子、破相、填房之类的话,都当不得真!这都是你二伯母的侄女儿跟你说的?虽是梦里梦见的,但可知其人品行!你离她远些儿,别与她亲近!”
文怡小声道:“梦里……说亲是三年后的事了,孙女儿也不知道在这三年里,那人会不会破相、娶亲……况且梦里他是个武官,如今却仅是白身而已……至于庶长子的传闻,从眼下顾庄上下的风传来看,倒怪不得可柔……”
卢老夫人没好气地道:“若是别人误会,倒不稀奇,可她是你二伯母的娘家侄女儿!你三姑母要哄人也是哄外人罢了!娘家母亲和亲嫂嫂又怎会不知实情?!你二伯母知道了,自然会跟侄女儿说,那可柔又怎会误将一个长子嫡孙当成是私生的庶长子?!我反而觉得,你三姑母选中你为侄媳,倒还有些眼光手段,却保不住你二伯母更有眼光手段,也肖想柳家大公子做她内侄女婿呢!”
文怡大吃一惊,忙道:“哪能如此?孙女儿在梦里听得分明,可柔当时已经说好亲事了!若她当真有意于柳东行,直接求二伯母去说亲,岂不比孙女儿一个隔房的更容易?!”
卢老夫人皱皱眉头,觉得孙女儿的话也有些道理,再回想段可柔,只觉得是个怯懦少女,未必有胆子去哄骗孙女儿,万一有别人将她的话拆穿,她岂非里外不是人?便放缓了语气,道:“罢了,她兴许真没这样的坏心,只是你也别再与她亲近了,祖母不喜欢她的脾性!”
文怡有些沮丧地道:“她在梦里与孙女儿甚好,可如今却始终不肯与孙女儿亲近。况且她所作所为,有些不合礼仪处,孙女儿心里深以为憾,却也没法子,只能看着罢了。若日后有机会,孙女儿自当劝她几句,只盼着她能听进耳去……”她有些难过,但转念一想,又觉得无论可柔做了什么,只要不象前世那样,胡乱嫁给一个中年商人,芳年早逝,就已经强十倍了,其他的,倒不必再强求。
这么一想,她神色缓和许多,恭敬地对祖母道:“孙女儿知道了,以后不会再行事唐突。”
卢老夫人点点头,忽然又道:“柳家大公子的事……我会留意,你在外头别再与他私下说话了,省得叫人拿住话柄,于你闺誉有损。”
文怡脸一下涨红了,蚊子哼哼般应了一句“是”,便一直低着头不敢直视祖母。卢老夫人倒没怎么难为她,只交待了几句紫樱嫁妆的事,便让她离开了。文怡快步走回房间,只觉得脸上热得快要冒烟了,但一想到祖母说会“留意”柳东行的事,便又害起臊来。
接下来的几天,文怡一直窝在家里安排紫樱出嫁的事宜,又亲自替后者收拾嫁妆,想到她陪伴自己几年,事事周到关心,如同长姐般,便又觉得不舍。
紫樱红着脸道:“小姐别难过,日后若是想奴婢了,叫人捎个话,奴婢立时就回府来请安,仍旧能见面的。”
文怡笑着点了点头,又道:“聂家那头已经送了你的身契过来,你以后再不是奴婢了,应该改口才是。不然到了婆家,岂不是叫他们小看了你?”
紫樱摇摇头:“奴婢知道自己的身份,可不敢拿大。”又抿着唇笑道,“他们不会的,奴婢是从顾家出嫁的,他们在顾庄上讨生活,哪里就敢小瞧了奴婢?况且奴婢父母都在聂家管事,等咱们少爷高中,他们还会觉得脸上有光呢!”
听她这么一说,文怡倒担心起来了。不知道聂家大表哥的考试怎么样了?
没几天,平阳城里传来了喜讯,聂珩连夺府试、院试案首,称得上是平阳府辖下近十年难得一见的大才,只可惜早年县试时因为身体不佳,未能夺魁,没凑齐“小三元”,但单凭这连夺两元,已经让聂秦两家喜出望外了。
文怡立时便禀明祖母,备下一份厚礼,命人送进城去道贺。聂珩返回平阴县城前,亲自转道顾庄郑重拜谢,正好赶上紫樱出嫁,还到新郎家里坐了一坐,给足了那家人脸面。他临走前,悄悄给文怡捎了一张字条,上头只写着两个大字:“事成”。文怡心里虽有疑惑,却也明白这是他们先前商量的事情成功了的意思,却不大明白他到底做成了什么事。只是转念一想,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