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早已后悔得不行了。就算是冬天江上航运买卖冷清,他也不该为了多挣几个钱过年,便招惹上这等煞星。
那肤色黝黑的船工却不会体谅他的想法,反而笑眯眯地说:“老板,咱们打个商量吧,你看我们兄弟也没几个人,你的船那么大,就算放我们上去,只要你不说,雇主又怎会知道我们不是你的人呢?放心,我们不会给你惹麻烦的,只是想要借他们的船过江对面去,寻点零工做做。眼下都快过年了,谁家不想多挣几个钱呢?”
船老大干笑几声,心里却一点都不敢相信他的话是真的。这时候许多想找零工挣钱不假,但花那么多银子,又强迫船家放人上船,就只是为了去对岸的康城找几份零工做做?他又不是傻子,怎会相信这种话?!而且这回的主顾是官啊!
平阳去年才出过一回民乱,虽然没有蔓延到江边来,可他老家就是平南镇,乡里乡亲的不知死了多少人!那些乱匪还叫嚷着要攻进平阳城去杀大官什么的,天知道这几个人是不是乱匪余党?!万一他放这些人上船,在江上面出了什么事,他也别想跑!
只是好汉不吃眼前亏,这两人的拳头厉害,他不是对手,要如何应付他们呢?
船老大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着,那肤色黝黑的船工见状,便重重地哼了一声,板起脸道:“老板,你可别想什么歪主意,我们兄弟几个虽是小人物,却也见过世面,杀几个人不过是剁白菜似的,你该不会想试一试我们的刀够不够快吧?”他话音刚落,旁边那身材高大的船工便一抬脚踩在条凳上,从长靴里抽出一把明晃晃的匕首来。
船老大顿时吓得魂飞魄散,结结巴巴地说:“小的……小的明白了,小的会照办的!”顿了顿,又哭丧着脸道:“两位大爷,你们可千万别惹祸啊,那位达人是正儿八经的朝廷命官,手下听说有千军万马呢,若是他有个好歹,小的一家就都保不住了!”
“滚你的吧!老子只是要过江,谁耐烦跟朝廷命官计较?!”
船老大慌忙滚出去了,那身材高大的船工啐了他的背影一口,便不解地回头问道:“王大哥,你何必跟这货啰嗦?就算他不肯放我们上船,大不了我们另寻一艘船自行渡江就是。这里每天有那么多船来来往往的,康王府的人再防范我们,还能拦着不许人进城不成?!”
“你知道什么?!”那王大哥瞪了他一眼,“要过江是不难,但谁是为了过江对岸去了?!对岸是什么地方?康城!那柳东行要去的是哪里?康南!康王府的人在康城干什么,跟咱们不相干,咱们要做的就是潜入康南,打探康南驻军的消息!不然王爷何必要派我们出马?!”
对方闻言便知道自己造次了。但凡是驻军所所在的地方,那就是军营重地,外人轻易靠近不得,更不用说是进去了,就连武官的家眷,也都只能在固定的范围内走动。郑王府若有意打听康南的军情,自然是要接近驻军所,而非仅靠康王府的人传递消息,又或是留在康城里头打探。但他仍旧有些不明白:“如今大哥已经在那柳东行跟前露了脸,他又明言拒绝我们上船,若是再看到我们,只会提防,我们又要如何跟着他们进入驻军所呢?”
那王大哥沉了脸,这确实是他所担心的地方:“我不能再露面了,你把其他人都带上,先坐船过去,我会随后跟来。放心,那柳东行又不认得所有船工,怎知道你们是不是船行的人?到了船上,想办法跟他们进入康南,好歹混个脸熟,日后便寻个借口,或是探亲,或是做工,到了康南附近的镇上潜伏下来。他们会当你们是熟人,不容易起疑心。有他们在前头挡着,康王府的人也没那么容易发现我们的来历。”
对方点头应了:“那我们在什么地方会合?”
“康城城南的千香楼。”王大哥想了想,“那里是咱们王府在康城的据点,过去时小心些,别叫人发现了。”他掏出一块贴牌,“这是信物。到了千香楼,跟小二说是来找刘掌柜的,见到老刘时把这个给他看,他会给你们安排的。我最迟明天就到了,详情等我到了再说。切记!不许惊动康王府!”
两人正在议定行动章程,却没想到,就在离他们数十尺外的地方,柳东行命两名士兵制住船老大,淡淡地问:“你方才去见的是什么人?”
船老大发着抖:“小的……小的只是去吩咐船行的兄弟们补人上来……”
柳东行冷笑一声,看了舒平一眼。舒平会意,上前对那船老大道:“休想糊弄我们将军大人!有人看到你被那两个外来的船工揪住了衣领,他们还朝你吼了几句,你跟他们说了几句话,就屁滚尿流地逃出来了。若说没什么猫腻,谁信你?!他们真的是你雇的船工吗?你开着那么大的船行,还缺那几个人?!”
船老大吱吱唔唔地,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柳东行瞥了他一眼:“罢了,你要是不愿意说,那也没什么。大不了我们换一家船行!”说罢便命舒平带人去卸行李,还嘱咐了一句:“顺便告诉大奶奶,修书回顾庄,把这件事告诉她娘家人,省得他们再光顾这种吃里扒外的东西。”
船老大一个激灵:“别!将军大人,我招,我都招了!”
他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和盘托出,虽然仍旧不知道那几名船工的来历,但柳东行已经能猜出大概了。他将真相带给文怡,文怡听完后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他们到底是什么来头?是郑王府的人吗?”
柳东行道:“这倒未必,但十有八九跟那三家王府脱不了干系。我觉得是郑王府的可能性最大。东平王府离得太远,康王府本身就是康城的地头蛇,用不着费那么大的力气过江。我看,郑王府的人一定要跟着我们入城,很有可能是想借我们做掩护,潜入康南探听消息,若有必要,说不定还要行那刺杀之举。”
文怡心下一惊:“那我们该怎么办?!总不能真的带他们上船吧?!”
柳东行轻描淡写地道:“既然我们知道了,那自然是不会带他们上船的。至于他们过后会不会自行渡江前往康城,那是他们自己的事。”
文怡不赞成地道:“相公,话不是这么说的。这几个人行事隐蔽,哪怕是这回摆脱了他们,日后也难保他们不会再缠上来。需得想个法子提防才是。”
柳东行皱起眉头:“那么……干脆将计就计,让他们在我们眼皮子底下行事,如何?”他忽然笑了笑:“其实,都到了这里了,就算让他们知道表妹跟我们在一起,也没什么要紧了,对不对?”
文怡睁大了眼:“你打算怎么做?”
“恐怕还得娘子帮忙呢。”柳东行眨眨眼,“好娘子,你且附耳过来……”
第三百六十章 同心协力
柳东行的计划,是想拿苏英华做饵,让那几个“船工“无意中发现她的身份,不愁他们不跟上来。那么既使是进了康城,人海茫茫,也不愁会断了那些人的线索,因为他们会自动找上门来的。只要他们一冒头,他就能顺藤摸瓜,把他的同伙一网打尽,一劳永逸。
至于苏厚华,继续隐姓埋名,以小厮的名义留在柳东行身边。虽说让有可能是郑王府爪牙的人发现他们姐弟的下落,有些风险,但这里离青州远着呢,柳东行又马上就到康南了,他手里有兵权,不怕对方能把人抢走。
文怡对这个计划有有些犹豫:“这又何必?这等于是提前揭露了真相,对小姑母和小姑父来说未必是好事。而且这里离康南还有些路程呢,谁知道他们会不会在中途动手?我们身边总共就没几个人护卫。”
柳东行皱皱眉:“可若不是这么做,我没有把握将他们全都引上船。就算他们不知道我们已经从船老大那里知道了真相,但那为首的一人已经跟我打过照面了,只要他们不是笨蛋,就不会让这个人同行上船。那我即使掌握了其他人的行踪,也有可能会漏掉这一个。天知道他会干出什么事来?这种密谍之类的人物,能及早解决,还是及早解决的好,不然一不留神,他在暗中捅你一刀,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了,你有再大的怒火都没处撒去。”
文怡张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又有些迟疑了。柳东行曾经给通政司打过下手,对这类密谍工作相当了解,要用什么法子对付那些人,他自然是心里有数的。自己不过是个内宅女子,哪怕是心里有些想法,贸然插嘴反驳,会不会不太好?做丈夫的都不喜欢妻子太有主意吧?自已好象已经反驳他不少回了。
文怡还在犹豫,柳东行已经开口了:“怎么?娘子有什么话尽管说吧。”
文怡有些怯怯地看着他,支支唔唔地道:“一定…要把苏家姐弟的身份泄露出来吗?其实我觉得…郑王对表妹未必就那么看重,他已经和东平王府结盟了,娶苏表妹不过就是给这份盟约添点儿份量,可苏始父不肯答应婚事,他就算把苏表妹强娶过门,也没多大意义。苏表妹逃婚,郑王恐怕是恼怒多于急切。若他的阴谋得逞了,有的是大家闺秀可以充实后宫,他又何必盯紧了苏表妹一人不放呢?”
柳东行默了一默:“若换了是我,公然声称要娶进门的女人跑了,这口气无论如何也吞不下去的。郑王即便不再执着于娶表妹为侧妃,也不会容她在外逍遥,不然岂不是颜面大失?”
“即便要出气,也未必急于一时。”文怡小心地看他一眼,“我看那郑王行事,还算是有些耐性的,意图谋反,还能筹备这么长时间,且看他的架势,恐怕还要等到今上病危时才……这样的大事他都等得,苏表妹扫了他的面子,他未必就不能忍些日子。”
柳东行低头想了想,慢慢地点了点头:“娘子说得有理,是我心急了。大概是因为我见那郑王意欲谋反,摊子铺得这么大,却早早就惊动了上头,不是个能成大事的,所以有些小看他了。其实,若非他心里有鬼,为了瞒住自已的异动,对通政司派到青州去的人下手,又惊动了青州锦南两地的官衙与驻军,朝廷还真的不一定能发现端倪。他虽然大意了些,人却不蠢,自然分得出轻重,不会为了一个女子便坏了自己的大计。”顿了顿,“何况,他既然与康王府旧人勾结,那苏表妹随我进了康南,就等于是进了康王府的地盘,他用不着急于一时,多半会想着,等事情成了,再把人抓回去出气!”
文怡暗暗松了口气,笑道:“其实,我觉得表妹表弟跟我们去康南,虽然就在我们眼皮子底下,能让人安心些,却未必稳妥。太子殿下交待你的时候可是说过的,康南随时都有可能打起来,到时候你还要顾着我们,岂不是要分心?我见识过一场民乱,倒是不怕的,苏表妹性情稳重,同样不必太过担心,就是苏表弟年纪太小了些,怕要受些惊吓。倒不如趁着还未过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