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船骚扰。
众人虽上了船,但天色已晚,为了迁就宿头,补给食水,众人决定次日早上再出发。文怡便先带着丫头们去了自己的舱房。这回因为行程短,她并没打算用心布置房间,但进去以后,才发现房间虽小了些,却样样齐全,而且住起来十分舒服,比先前罗家那艘大海船上的舱房还要强些。
当她为此向罗四太太道谢时,后者便笑道:“我也觉得不错呢,谈十那家伙,面上不显山露水,其实办事是十分周到安当的!”
文怡讶然:“谈十?!这船是他安排的?可他不是在归海么?!”
罗四太太笑着说:“明敏北上时,把他带上了,方才我听这里商行的掌柜说起,才知道明敏把他扔到东平府来了,就为了安排我们的事,真难为那孩子有心,他是怕掌柜们只会做生意,于此等日常琐事上想得不如家里的管家们周到呢!谈十到了怕有七八天了,顾家那位管事,也是他去联系的。”
文怡睁大了眼,万万没想到,与二管事联系的罗家人居然就是谈十!她忽然想到,莫非请二管事去酒楼吃酒的也是他?!
这接二连三的巧合,让她不由得隔入了沉思。罗四太太察觉到她的异状,有些担心地问:“怎么了?谈十有什么不妥么?”
文怡清醒过来,忙笑着摇头:“怎么会呢?该管事办事一样妥当的,不然罗大哥也不会派他来了。”顿了顿,问起了别的事:“四婶,先前我听侍郎府的人提起,与他们起冲突的是东阳侯与沪国公府的人,这两家是什么样的人家,您可知道?”说实话,她前世虽然确实有些孤漏寡闻,但京中有头脸的权贵,她还是知道的,却从未听说过这两家人,想必不是什么高门大户。
罗四太太讶然:“你居然不认得他们两家?难道在家中就不曾听人说起?”
文怡脸红了一红:“兴许是因为常年在家陪祖母礼佛的缘故,我出门不多,消息有些不灵通…”她心中一动,听罗四太太的语气,莫非这两家人来头不小?!
(有人猜到了吗?)
第一百二十八章 背后真相(下)
罗四太太听了文怡的话,笑了:“这话倒也是,其实他们两家虽然显赫,但已久不在京城了,又一向不爱张扬,你小小年纪,又不曾在京里待过,不知道也是有的。”遂将这两家人的来历细细说明:“这东阳侯府,说来是今上登基时才封的新贵,听说老侯爷是今上潜邸旧人,曾立下大功的,只是今上登基不到三年,正是大好局面之际,他便告了老,今上再三挽留不得,只好赐了无数金帛田地,放他回乡去了。几年前,老侯爷没了,今上一得知消息,便大哭一场,不但赐他独子承袭原爵,不必照规矩降一等,还亲笔写了奠文,恩准老侯爷入葬皇陵呢!”
怡听得感叹不已,原来是这样了不得的人物,那为何她前世从未听人说起呢?!或许是她听说了,却没听仔细,因此忘了?她低下头,细细品着罗四太太的话,回忆着前世的经历,忽然心下一动:这位老东阳侯,很是聪明呀!既有拥立之功,却在皇帝坐稳了江山之后便急流勇退,免了权势过大引君王忌惮的祸事,窝在家乡却一直不显山露水的,最后还得了陪葬的恩典。皇帝对这样的臣子,一定又是安心,又是信任吧?便是将来新帝上位,只要他家不是犯了滔天大罪,新帝碍着先帝的恩典,也不能为难他家。
罗四太太继续介绍道:“老侯爷固然是不凡,但如今这位东阳侯,也不是寻常人物。他一直在乡中读书,不曾入朝,但在士林中声名赫赫。你不知道他,但你聂家那位表兄,一定听说过这位侯爷的大名,他所编的《古今尚书集注》,在康城书院备受尊崇,听说去年才由今上下旨,令礼部重印,在全国各地学宫推行呢!但这位东阳侯,是个淡薄名利的人,今上三番四次下旨请他出山,但无论是主持国子监,还是为皇子师,他只是不应,还说要专心做学问,无暇理会世俗之事。今上也不恼,反而更宠信侯爷了。”
文怡又是一番感叹。既然是那位老侯爷的儿子,东阳侯自然也不是糊涂人。士林扬名,又在皇帝心中有淡薄名利不爱钻营的好名声,连子孙都要受恩的。更难得的是,避开了皇储之争,也避开了京中的种种权势争斗。这位东阳侯,果然不凡呢!
奇怪,她怎么就是想不起来?这样的人家,便是不在京里住,也该有些名声在外才是。
罗四太太又接着介绍起另一家:“至于沪国公府,他家老公爷原是先帝时镇守北疆的大将,在军中四十多年,立下汗马功劳,声望极高。虽说他老人家在十多年前已经去了,但公府的声望依然不坠分毫。他家长子袭了爵,只可惜因为早年在边疆抵御外敌时受了伤,身子一直不大好,便长年在家养着。次子则子承父业,被任命为淮西守备,深受今上重用。”她对文怡微笑道:“说起来,有件事你不知道,原是我们老爷的福气。他刚补军职不久,恰逢老公爷路过他所在的驻军所,不巧病倒了,只好暂时留在驻军所附近的宅子里养病。当时老公爷只带了几个亲兵,身边人手不足,我们老爷便为他老人家做了二十天的护卫,因为肯吃苦,不怕累,又勤快,还得了老公爷两句夸奖。不久之后,公府的人将老公爷接回去了,不到三个月就传来了噩耗,当时曾侍候过老公爷的人,都为他戴了四十九天的孝呢,他家二爷为此还特地赶来见了一面!就是那一回,我们老爷很是认得了几位军中的大人物,也一直顺顺利利地走到今日。不论去到什么地方,但凡是受过老公爷恩典的,谁不念一份旧情?”她垂下眼帘,“为着我的缘故,老爷在外面耽误了这么多年,可那些大人物仍旧愿意护着他。我心里着实感激不已,不知道要如何报答他们才好!”
文怡柔声道:“那样不凡的人物,承他恩典的人绝不在少数,即便是四婶一心要报答他们,也不知该做什么。只要四叔四婶心里不忘公府大恩,时时为老公爷祈福,想必公府的人心里就会高兴了吧?”
罗四太太含泪点头:“你说得不错,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真希望将来有能这样福分,为公府做些什么。”
文怡笑道:“依我说,四婶还不如打消了这个念头的好。以沪国公府的地位与威望,哪里需要四叔四婶出手相助?若果真有那一天,必然不是好事。宁可公府代代平安,四婶也别盼着能有报答那日了。”
四太太不由得笑起来:“你倒是提醒我了,果然是这个理,那我只好多为老公爷和国公爷、夫人、少爷小姐他们多念念经,祈求上天保佑他们了。”她低头拭了拭眼角,重新抬起头来时,已经恢复了平静。
她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忙对文怡道:“虽说我是外人,有些话,实在不方便说,但仍旧忍不住劝你。你听了可别恼,我是把你当成自家女儿一般,才会说这些话得。”
文怡见她郑重,忙肃然道:“四婶请说。”
“瞧你!”罗四太太嗔了她一眼,“叫干娘!”
文怡笑笑:“是,干娘,不知您有什么话要教导女儿?”
罗四太太脸上闪过一丝喜色:“就是你那位六姐姐,先前议论护国公府与东阳侯府小姐们的话,十分不妥!这两家都不是寻常人家,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那样的话来,传出去了,是要得罪人的!”
文怡叹了口气,道:“我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只是六姐姐向来惯了我行我素,我劝她什么,十句里她但凡能听进一句话,就已经是烧高香了 !她又是姐姐,还是隔房的,家中父母长辈都护得紧,我便是有心规劝于他,也不好开口呀?”
罗四太太叹息着摇了摇头:“这可麻烦了。其实,瞧她平日的言行,我也能看出几分来,她必是从小就备受宠爱的。既是在京中长大,又有这般容貌,想必在贵人们面前也颇得青眼吧?兴许还跟权贵之家的小姐们相熟,或是气味相投,或是发小,因此她遇到别的权贵人家小姐,便有些不大讲究,只把她们当成是自己闺中友人一般的人物了。”
文怡回想这文慧的言行,不得不承认这个推测很有道理:“虽不曾听六姐姐具体谈起,但早年她确实对京城闺阁中时兴之物熟悉非常,还能说出宫中哪位娘娘曾用过此物,或是哪位公主、郡主喜爱何人诗词、何种珠宝衣料。还有我七哥,在京里时似乎经常与别家权贵子弟一处玩耍,想必六姐姐也是如此。”
罗四太太叹道:“这也是常事,不说京里,便是我们老爷先前在南海驻守的地方,在一个地方待着的官员,不论职位高低,若是遇上宴席,家眷们都会聚在一处吃酒说话。年轻的少爷小姐们,若是好性儿的,也不会在乎谁的父亲官职高些,身份尊贵些,也不讲什么嫡出庶出,都混在一处笑闹。年纪越小,越是如此。那些官高位重的人家,也乐意叫儿女们有个玩伴可以解解闷。但随着年纪越长越大,身份之别便越发清晰起来。到了可以说亲的年纪,小时候曾在一处笑闹的玩伴,便会断了往来,偶尔见了面,该有的礼数,便再不能缺了。”她看向文怡,“我这么说,你可明白?”
“是。”文怡明白她的意思。如果说文慧小时候在京中与那些权贵之家的千金相处,有什么不和,因为年纪尚小,只要没惹出祸事来,人家也不会跟她计较,但如今她已经长大了,就不能再用小时候的态度面对那些人了。文慧只是一个二品侍郎的女儿,无论如何,也不能跟那些公侯之家的千金相比。如果她不能明白这一点,今后有的是吃亏的时候!
文怡心中有些闷闷的,不由得想起了顾庄上的情形,同是顾氏一族的女儿,平日里笑闹玩耍,似乎身份并无不同,但真要遇到大事,长房的女儿便明显比别房的女儿更受看重。虽说如今六房家业重兴了,但在外人甚至是大都分顾氏族人眼中,她的份量恐怕还不如长房的庶女文娟吧?!这就是家世不同带来的身份区别了。
虽然早就明白这个道理,但文怡心里偶尔还是会觉得委屈,可现在想来,这委屈却全无必要!长房的人们认为六房的女儿不如他家的女儿尊贵,但在别人眼中,他家的女儿也不如别人家的尊贵呢!生这样的闲气,有什么意义呢?
文怡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道:“干娘放心,我会多多规劝姐姐,若是她不听,我便跟大伯祖母说去,她老人家是知道轻重的。”
罗四太太笑道:“这样最好!京中不比平阳和归海,说话谨慎些,也能少惹些祸事。”
文怡笑着点头,忽然记起先前的话题:“侍郎府的管事所雇的船,冲撞的是沪国公府与东阳候府的夫人和小姐所坐的船,这果然不是小事。但东平王府所为,也未免太过分了些,别说那罪魁祸首的贼人跟顾家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