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了个冷战,眼中也带了几分惊惧:“小柳啊,不知为什么,听了你的话,还有你先前跟我说的,在顾家匪乱时的经历,你老哥我忽然觉得身上发寒呀!”
柳东行有些摸不着头脑:“你发什么寒?若是你不乐意,只管促成你弟弟跟顾家的亲事,不就完了么?万没有他家姐妹俩个都要嫁你罗家兄弟的道理。”
“我不是说这个!” 罗明敏一脸惊恐:“你不是提过,他家长房的六小姐,长得漂亮,但脾气怪异,跟你弟弟和那位东平王世子都有些不清不楚么?我忽然想到,他家既然能在女儿遇到那种事后,为了名声将她送到家庵里,不到半年又接出来送回京中仍旧当她的大小姐,可见是极宠这个女儿的,为了她的终生大事必然是费尽心思才是。细心想想,若是换了咱们罗家有嫡出的小姐遇到这种事,为了她日后不被婆家轻视,必会选择低嫁!最好是有体面但又不在官场上混的人家,省得将来有好事者把事情闹出来了大家面上不好看…若顾家人是这么想的,那我们罗家岂不是…”
柳东行的脸色也变得古怪起来了:“这话有道理…换了是我,也会觉得罗家是好选择的…”他抬头看向罗明敏,上上下下打量一番,郑重地点了点头,“你卖相不错,又是嫡出,还是族长的亲侄儿…若你被过继给你四叔四婶,就更好了…若顾家真把那位六小姐许给你,你一不参军、二不科举,三不执掌宗族产业,却又生活富足,确实是个好人选!”
罗明敏倒吸一口冷气,猛地站起来,在屋里走了几个来回,越想越觉得不对:“不行,我得跟我爹打声招呼才好…不论是东平王府还是你们柳家,都是大麻烦!日子过得好好的,可不想…”
“你急什么?”柳东行反倒比他镇定许当,“你以为那位六小姐愿意将就你么?”他冷笑一声,“在顾庄时,顾二太太将长房管得严严实实的,她尚且有办法摆脱身边的人单独行事,更何况是在她从小长大的京城侍郎府?!她一旦听说要跟你定亲,立马就会闹出点什么事来,自个儿把这亲事给搅了!到时候,你拿这个当理由,凭你归海罗氏也不比平阳顾氏差多少,顾侍郎还能厚着脸皮逼你娶他女儿么?”
罗明敏想了想,脸上重新带了笑:“你说得不错!我竟一时忘了!”他看了眼柳东行,笑了笑,“你不喜欢平阳顾氏?好歹也是文怡妹妹的家族。你有话也埋在心里,别说出来呀。”
柳东行脸色放缓了些,也笑了笑:“我对顾家其实没什么恶感,只是不喜他家长房罢了。”顿了顿,“其实,你也不用太慌张,顾家老太太固然是打了好算盘,但她毕竟是祖母,不好越过六小姐的父母决定她的亲事。而顾侍郎是不可能看中你的,那位顾太太对你也只是平平。顾老太太的想法,多半实现不了。 ”
罗明敏皱了皱眉头,便把这件事甩开:“罢了,这些烦心事咱们还是别管了吧。横竖顾家马上就要走,要说亲也不是一两天的事。我这回的差事办得极好,等上头有了准信,我就算是正式入了通政司。到时候,不论是过继还是说亲,我爹都不会轻率行事了。”
正式进入通政司办事的罗家子弟,功名无望,仕途可期,婚事也要再三择选,以背景清白的中等人家为佳。免得沾染上敏感的势力,一旦有泄密的可能,随时都会连累通政司。罗二老爷虽然与妻子感情平平,但多年来只有过两个通房,一个是从小侍候的家生子,一个是罗二太太的陪嫁丫头,两人年纪都不小了,均无生育,这也是为了保证内院的清静。罗明敏心里清楚,自己既然也走上了父亲的老路,婚事就不是母亲能决定的了。连过继给叔叔,也不能由着父亲拿主意。
柳东行看着他的脸色,稍稍猜到他心里的想法,也就不再说什么了,只是有些委婉地建议:“即便顾家走了,归海一带还有不少门当户对的人家,你还是先跟你爹打声招呼吧。其实,你的婚事并不急,就连你弟弟,最好也是等到几年后,他中了举,再考虑不迟。要知道,举人说亲,可比秀才说亲要体面得多了。”
罗明敏好笑地瞄了他一眼:“你当我是傻子么?我早劝过了!是我娘说先看着也好,又不是马上定下来。得了,你别管了,这事儿咱们管不了,你有空闲。不如帮我挑一两位合适的姑娘?你自个儿是不怕了,我却还没着落呢!我的年纪还比你大半岁,连聂珩都娶媳妇了,难道要我在你们之后成亲?!”
柳东行笑了笑:“行啊!你想要什么样的,说来听听?” 听了好友的话,他心情非常好,想到刚刚才见过面的文怡,心里就更火热了,只可惜罗家的船已经备好了,接下来只要选个好日子出门就行,不知道能不能在顾家人离开归海前,再见文怡一面?
想到这里,他忽然变了变脸色,猛地抬头看向罗明敏:“糟糕!我方才忘了一件要紧事,没跟九妹说!”
罗明敏被他的语气吓了一跳,心下不由得一紧:“什么要紧事?”
柳东行紧紧皱着眉头,含糊地说了一个地名:“东平。”
那是从归海到京城的水路必然经过的一个大城,同时也是东平王府的驻地,不旦水陆两路四通八达,市面也非常繁荣,周边地区土地肥沃,靠海还有两个大盐场,在本朝众多藩王属地中,是第一等的好地方!据说当年是太后在皇帝面前再三说情,才为小儿子争到这个肥地的。
柳东行与罗明敏最近帮着通政司办事,多少能接触到一些机密,东平府,最近不大太平!
罗明敏沉声道:“从归海过去,路上除了泰城地方大点儿。可以略作休整,就只有东平府最为繁华,不论是谁家的船,从归海沿海路进京,万没有不经过东平府的道理。”
柳东行抿了抿嘴:“不但要经过,而且要从那里改乘内河船,若能在东平府码头不逗留超过一日,入了港便立时换乘小船赶路,应该不会招惹些什么,”顿了顿,“但东平王正妃是柳家女,与顾家长房是姻亲,若她在王府中,顾家人必会去请安。”
罗明敏似笑非笑:“不是说 ,顾家那位六小姐,把东平王世子当成是救命恩人,却把你忘到一边了么?想必她正盼着见恩人一面呢!”
柳东行面沉如水,半晌,才冷冷一笑:“那可不行,我未婚妻子也与他们同行呢,又有你四婶和妹妹们,怎能让她们沾染上那样的麻烦?!少不得要使点手段了!”
(猜猜这两只会用些什么手段?)
第一百二十三章 再度出发
在罗家做客的这两日,顾家上下似乎都觉得很愉快。
于老夫人与罗家几位太太的交情在短短的两天里增长到了世交好友的程度。她们在彼此的亲戚故交中寻找着可以给两家情谊增添份量的信息,于是毫不意外地发现,平阳顾氏闺学的女先生罗蝶君,原来是归海罗氏位于京城的一个分支的女儿,而罗四老爷刚刚离任的驻所,原来离顾家姻亲柳家的姻亲苏家的家主苏瑞廷任职布政使的衙门只有不到一百里的距离。至于偏支旁系或姻亲故旧中,同年的、同窗的、联姻的……顾罗两家的太太们都满面笑容,非常高兴地看到,其实两家人早就关系密切了,只是没得机会亲近。
长辈们彼此交好,小辈们自然也不例外。罗家的小姐们看者温温雅雅,不声不响的,其实都是好性儿,对着顾家六小姐与十小姐的坏脾气,一点儿气性都没有,而且不论是嫡出还是庶出,都对顾十小姐十分客气,却又不显得太过殷勤。文娟长年在顾庄长大,身为长房女儿,自然是自重身份的,偏又是庶出,因此私下没少被人看低,如今得了几位性情相投又贴心的朋友,哪有不高兴的?
罗家大老爷嫡出的四小姐明秀,还特地求得罗大太太与于老夫人的允许,带着文娟姐妹们出门逛街,当然,是逛罗家的铺子,随行的丫鬟婆子护卫一堆,来回有马车接送,小姐们还戴了帷帽,绝不会被人看到一点容貌。文娴不敢去,文慧早就自个儿带人出了门,于是文娟在罗家姐妹的陪同下,玩了大半天,又搜刮了一堆海外来的小玩意儿,十分尽兴。
相比之下,文慧是带着自家奴仆出门的,虽然寻了熟悉归海的家人作向导,到底没法跟本地人比,且身上的银子也不多,又不肯拉下脸来与人砍价,看上什么,丢下钱就拿走。虽买到几件新奇物件,也有些类似于珊瑚盆景儿,嵌螺钿的首饰匣,菱花小银镜,西洋宝石镯子之类的上等货色,但回来后,跟文娟买的小玩意儿一对比,就发现自己多花了钱,买来的物件成色还不如文娟得的,不由得暗暗气恼,把才买来的那些刚刚还爱不释手的物件,全都让丫头丢进箱子里,眼不见为净了。
文娟见得了便宜,又气了文慧,心中得意无比,从此跟罗家姐妹更亲近了。
没出门的顾家人也得了不少好处。罗家新近有一批药材运到,其中几样名贵又极难得的人参、鹿茸等物被罗大太太送给了于老夫人,而蒋氏则从罗二太太那里得了几张保养方子,据说是宫里御用的,罗家担着内宫脂粉的采买大权,有这样的东西也不奇怪,蒋氏高高兴兴地收了,对罗二太太的观感也好了许多,在罗明义来请安时,也笑着夸了几句,并且开始在心下盘点顾氏族中未许婚的女儿,看有哪个可以与罗明义相配。
文娴一直陪伴在长辈们的身边,也有所收获。罗家五小姐明婉也喜欢弹琴,便送了她一本前朝的古琴谱,也算是珍品了。她虽然自诩是个官家千金,不愿同商人之女太过亲近,但拿人手短,便不好意思再拦着妹妹与罗家姐妹往来,自己偶尔也会放下身段,跟罗明婉论一论琴。
至于文安,倒是由罗大老爷的几个儿子陪着出门逛了几回,看遍了各国商船运来的各种珍奇货物,也算是见了大世面。几位罗少爷或许没什么特别的本事,但全都不会对他脸上的疤痕多加留意,让他很是舒心。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惊喜。
罗明敏自从见过一面后,便消失了两日,再出现时,就送了他两个小瓷瓶,道:“令表兄与我们罗家也有些交情,三个月前曾写信来,托我们去寻些去疤的灵药,当时我们也不清楚原委,好不容易得了一个海外奇方,正打算捎信给令表兄呢,只是手头事多,便一时忘了。正巧昨儿我那兄弟过来,与我见面时说起,我才忽然想到那药必然是为七少爷寻的,如今也省下托人转送的麻烦了,七少爷就拿了去吧。药我们已经寻人试过了,确有效用,只是不知七少爷用着如何。若是用着好,只管跟我说,我再托人寻去。”
文安愣住了,柳东行与罗家一个子弟交好,他是早就知道的,但他万万没想到柳东行会一直惦记着自己的伤,甚至早早就写信向罗家求助,一时间,百感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