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说过,她要等云青贤长大了,嫁给他当娘子。
可她终究没等到他成人便在家里的安排下嫁了别人,丈夫对她不错,云青贤很是替她高兴。于他而言,卓以便是他的亲姐姐。
可没想到多年过去,物是人非,他的好姐姐然掉进了火坑,卖身青楼。云青贤没有那么多钱银,他也还没有那么大的权势。更何况,那个时候他已经学聪明了,他不能给自己身上留下污点。
于是他硬着头皮去找了史泽春。
很意外的,史泽春爽快地答应了帮他这个忙。但也与他说,与青楼女子沾上关系是丑闻,他得小心处理,做些安排,而且最近事务繁忙,认亲的事还得往后搁搁。
云青贤虽然觉得他在找借口,但以史泽春的身份去帮他处理一个青楼女子的事确实是太不容易,所以他也就听从了,没再提认亲之事。
于是这事又一拖再拖。
史泽春爱琴,云青贤也是。他忽然想到,他要把母亲为父亲所做的琴曲弹给史泽春听。他找了机会,效果出乎意料的好。史泽春听罢,热泪盈眶,深受感动,父子俩抱头痛哭,一起说了许多的体己话。
事情发展到这,云青贤又觉得父亲是真心对自己的,他仍然在等。
然后过了不久,史泽春忽然问他那琴曲叫什么名字,有没有琴谱。云青贤直言相告,琴谱是有,母亲细细精研撰写的,但琴曲却是无名。因为母亲说,要等父亲回来后一起命名。
史泽春把琴谱拿走了。
很快,云青贤听到了风声,说爱琴如痴的史尚得了一本绝世琴谱。云青贤开玩笑似的与那露嘴的人打听,也不知琴谱从何而来?那人道,史尚说是从一不识货的小贩那淘来的。
云青贤强颜欢笑,心中却是出离愤怒了。
那是母亲满满的情意,那是她对这个负心男人的全心信任和等待,可这所有一切,却换来欺骗、敷衍和掠夺。
云青贤又去找了史泽春,问他认亲一事如何办?他说母亲临终还想着不能遵守承诺继续等他,那他怎么也该承认母亲是他妻子。
而史泽春当时的回答是,他现在有家有口,一宅子的人,得安排得安抚得处置,不是一时半会能说清的,他让云青贤继续等。
云青贤微笑着离开了尚府。他想他必须要给母亲一个交代。
他是要等,不过等的是一个惩罚这个负心男人的机会。他说他有家室,有一宅子的人,所以不能承认母亲,那他就要让那一宅子的人全去死。
他觉得他必须这样做。
他等到了机会。
灭门大案,还是死的朝廷命官,朝廷不可能不追查到底,所以他需要一个替死鬼。有凶手才可能能结案。
师伯音出现了。
云青贤安排好了一切。目击者、物证、合理的动机,以及,当场逮捕的凶手。
一切都很顺利,只是师伯音那处出现了一些麻烦。因为他与史泽春品酒弹琴时,史泽春说出了琴谱的秘密,他说那是一个女人为他写的曲子,绝妙的情曲,感人至深。他说是他儿子亲手交到他手上的,他说他有个儿子也在朝为官。
史泽春没有说出这人是谁,他喝醉了喜欢胡说八道,所以起初师伯音并没放在心上。他关注那首好曲,却不太在意别人的家务事。直到命案发生,他被当成凶手遭捕,他才把这一切联想起来,他向审案的云青贤说明了一切。然后,某一天,他就再也不能说出话来。
这事情里还有一个意外,便是皇上。
原本师伯音问斩了也就罢了,偏偏皇上这辈子没听过师伯音弹琴,他觉得亏得慌。而师伯音也是个傲骨,无知音人不弹。这是他的怪脾气,也是他孤注一掷的计划。他不服,他要申冤。
官方已无他诉冤之处,于是他寄希望于与他一般的琴师们。
他企盼真能有“知音”人。
于是便有了行刑琴会这档子事,便有了后来这所有的事。
云青贤追查琴谱,其实并不是想要那谱子。事实上,那曲子在他心里萦绕不去,他闭着眼睛都能弹。他担心的,是有人能听懂师伯音的意思,能根据琴曲的内容,知道他与史泽春的关系,进而联想到事情的真相。他放了一些假消息,比如武林秘籍等等,这样能扰乱大家的视线。
只是这事遇上了沐儿,她不懂武,不懂别的,只懂琴。所以她执着地相信着这事跟琴谱大有关系,她坚信师伯音临终不是炫技,而是有话要说。
云青贤终于是讲完了。沐儿听得有些打瞌睡。主要是这故事与她和龙二猜得不离十,而这半夜里,她真的是太累了。还有,她听得不太起劲的其中一个原因,是她对云青贤半点同情不起来。负心人是惹人怨恨,而为这屠杀全家,她觉得更是令人齿寒。她完全没法理解云青贤怎么能以一个可怜凄惨的受害人的口吻来述说这一切。
她觉得不是她没有同情心,而是对一个讲完故事就要杀她的人起同情心,她觉得除非她疯魔了才会干这事。
所以集合种种,在云青贤终于讲完了之后,沐儿顿时精神一震起来。
故事讲完了,他也快要杀她了吧。他还得赶回去伪装接到线报囚犯逃跑了,他的时间也不多了。
“我并不是你想的那么坏。”云青贤最后说:“我虽然并非因为欢喜香儿而娶了她,但我一直对她不错。就算她做了些傻事,我也没有将她置之不理,我是护着她的。而以,她不愿欠我太多,所以做了嬷嬷。而后她在楼里听到不少消息,便会主动告诉我。久而久之,我干脆让她做了探子,她干得很不错。冒充林悦瑶,是因为正好她就在林悦瑶的身边,各方面条件都合适。我并没有利用她的感情。”
沐儿没应声,只胡乱点了点头。
龙二还没有到,救兵也还没有到。一点有人来的迹象都没有。而她没有时间了。
这时候云青贤从怀里掏出一包药粉,放在了桌上。然后他拿了个杯子,倒了一杯水。沐儿听得他的动静,紧张得屏住了呼吸。
可没等云青贤有下一步动作,沐儿忽然“啊”的一声惨叫,抱着肚子倒在了桌上。
云青贤吓了一跳。赶紧过去扶她:“你怎么了?”
他刚握住她的胳膊,却见沐儿反手握住了他的手,右手一扬,拍在了他的脸上,手一滑,还从他脸上摸到他的颈。
云青贤下意识的一把将她推开。沐儿一时坐不稳,摔在了地上。
然后他感觉手上脸上颈上都有些湿意,低头一看,他手掌上被染了暗红色。他摸了摸脸,想来脸上也被染了这色。
这时候沐儿从地上爬了起来,大声道:“你说劫囚重罪,人人都会向着相公去,没人会怀疑到你头上。你错了!这染料半个月内无法洗褪,而我在囚牢床边墙上也抹了这染料,在你运送我的箱角也染上了,在你的马车座下也染上了。如今,你的手上脸上也有印记,你要如何解释,若你没有从囚牢劫我,为何身上会有与牢房内一样的染料?”
云青贤大吃一惊,沐儿继续大声道:“你以为杀了我就没事了吗?你想得美!我不会让你陷害相公和龙府的!皇上限你十日了结此案,你不可能十日内都不现身。你若现身,你手上脸上颜色必会让人看到,你没得解释。就算我失踪了,就算找不到我的尸体,大家也会知道是你干的。你才是劫囚的真凶,这便是证据!”
云青贤面色铁青,他现在终于知道,为什么卓以会斗不过沐儿了,他终于知道了。
云青贤一咬牙,探掌便向沐儿抓去。
一念之差。
他只爱过一个女人,一个与他为敌,他不得不杀的女人。
云青贤探掌朝着沐儿的颈间抓去,可万没料到,这时候却突然从屋顶梁上跃下一人。那人手持利剑,“刷”的一下朝云青贤刺了过来。
两人瞬间打在了一起。沐儿开心大叫:“相公!”
“二嫂,是我。”应声的却是龙三。“二哥他们在外头。云青贤这厮武艺不弱,怕他听得大家伙的动静,所以只我一人藏身屋内。”
说白了,为不让云青贤发现,谁武艺最高谁藏屋里。
沐儿脸一红,为自己叫错相公感到不好意思。这时候外头已经听得屋内打斗的动静,于是都往屋子里冲。
龙二一马当先,刷刷地就往屋里奔。关键时候不是他英雄救美这让他觉得很没有面子,所以出场气势上一定要足才行。
他大叫一声:“沐儿!”正想冲过去抱,一眼看到了沐儿两只手掌上都有暗红色的染料颜色,他一愣,正想问她的手怎么了,却见云青贤半边脸上也有这颜色。
龙二一下怒了:“他的脸摸你了?”
这哪跟哪啊?一屋子人被龙二弄得哭笑不得。可龙二爷已经气得七窍生烟了,他老婆也不抱了,直接往云青贤那边冲,还大声冲着龙三道:“闪开,让老子揍这厮!他娘的,想揍他很久了!”
凤舞蹦跳着跑到沐儿身边,把她扶到椅子上坐好,还与她道:“二伯说话真粗鲁。”
沐儿开心得直想哭,刚才她是真的以为逃不过去了,没想到,原来二爷真的来救她了。
“你要不要吃?”凤舞掏出一包点心,拿出一块递给沐儿。沐儿一愣,这是救援行动还是茶叙会?
“我怕在外面等着的时候无聊嘛,就准备了。”凤舞看沐儿不吃,很干脆的把点心丢自己嘴里去了。然后还评价了一下:“二伯看来不是云青贤的对手。”
这话说得声音不小,龙二自然也听到了。他的武艺是不及云青贤,但这是爷们的面子问题!是面子!
何况这次为了人证物证俱在,他还特意带上了康王,吏部尚和另外两位官员,以及刑部的人。带刑部的人是为了让他们自己人看看云青贤做的好事,堵上刑部内部人的嘴。
现在当着他们的面,云青贤自是知道死路一条,再诡辩不过去。所以临死也要拖垫背的,对龙二那是拼尽了全力。
龙二落了下风,打得吃力。还要听凤舞在那拖后腿的吆喝,气得他大喊一声:“老三,管管你家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