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言过其实。
雅卿是不知道父兄此时的状况,但是家里被抄,她自称犯官之女,也没自称姨甥,本身就十分考究了。她是故意的,非常之故意,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做给丰凯看的。
丰凯是郝仁的心腹,更是郝仁肚里的蛔虫,郝仁心里怎么想,他是比郝仁还清楚的。此时在这儿发生的一切,自会一字不少的报到郝仁那儿。
而她也十分了解郝仁,与他无关的事,一般他都懒得搭理。这与性格相关,对他来说,他是天煞孤星转世,别人不想搭理他,他更不想搭理别人。所以在朝中,他都是独来独往的。但是千万别惹了他,若有那不懂事的,这位能把他们全家都弄死。
记忆最深的一次是,有次郝仁送她回牡丹阁,那时她才跟着郝仁,说两人有多深的感情,雅卿自己都不相信。那时,他们的相处其实是有些别扭的,她在侯府住了两天,就让郝仁送她回去。郝仁那天心情也不太好,但还是亲自送她。
路上有人冲撞了她的轿子。这其实也是小事,她无品无阶,就是一般的青布小轿。郝仁那天也就一身短打扮,骑在马上在后头跟着。被人冲撞,也不是撞到她,不过是轿夫因为要避让,让她在里头就颠了一下。不过,她的轿夫也是侯府家养的,手上都有功夫,很快稳住,没让她摔下来。
基本上,这事真是不大的,不过呢,轿夫斥了那人一声,结果那人听说是牡丹阁姑娘的轿子,就‘呸’了一声。还口出污言,仿佛撞个妓子,他还怕脏了身子!
那天郝仁把那人满口的牙都打掉了,最后还特意看了一下,确定没有一颗牙了,才放过他。从头到尾,他没说过一句话,但用行动说了,让他从空口白牙,到血口无牙。
从那次之后,她还是那个轿子,不过她轿子纵是出现在闹市之中,也会有人乖乖的给让出一条道来,没人敢吭一声。
这就是郝仁,若是让他知道,他派心腹送来的人,被拒之门外,那么姨父还能投到暴君的门下吗?就算郝仁管不了暴君,但是她绝对相信,郝仁不会给姨父好脸!想想,竟然有点小期待。
果然,什么主子养什么奴才,那门房呯的一下子把门关上,竟然没请他们进去,而是让他们在大门外等着。小厮这些年跟着郝仁还真的没受过这种委曲。
“怎么这样?”丰凯指着不禁皱了一下眉。
“身份不同,是这样的。”雅卿笑了笑,她在等待,结果怎么样,她其实是知道的。不过,她想知道的是,丰凯如果知道自己已经没地可去了,他会怎么办?
丰凯还是愤愤的,他比雅卿更知道什么叫跟红顶白,宫里这些年什么没见过。
雅卿是曾经大家都羡慕的对象,现在却如丧家之犬,让同为宫中之人的丰凯,都觉得没面子了。
果然,好一会儿,那门房出来了。那气势,跟之前完全不同了。那人没有慌乱,反而是一脸傲然的看着他们。
“你这个骗子,我家老爷与夫人让你快走。”
雅卿笑了,拉住了要上前理论的丰凯,慢慢的走下了台阶。她不怪门房,门房哪里能见得到家主?
她自己家的门房,她都不知道是谁。经过了重重的传话之后,这位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所以态度才这般的傲慢、无理。
她觉得最好笑的是那句“骗子”!
什么叫‘骗子’?她可曾说过一句谎话?显是传话不清,姨母与姨父以为她自称为‘外甥女’,于是才会被怒斥为骗子。
门房不明白,于是照着原话说。聪明如丰凯,自然比她还明白个中关结。也就明明白白的说了,柳大人夫妇是知道她是谁,却直接把她拒之门外了。
第5章 再进侯府
“姑娘。”丰凯急了,现在什么办。现在气柳家夫妇已经不是重点了,重点在以后。柳家不收留,丰凯当然不能把她再送回高家,那是让她自投罗网,若真的给送回去了,侯爷非灭了他。
“送我回家吧!其实现在谁敢收留于我。”雅卿笑了,虽然挖了一个坑给了柳家人,但也得面对现在的困境。现在她其实也不知道她能去哪?这京城里,她已经无地可去了。想到这儿,她刚刚有些雀跃的心丰凯看看左右,把她又塞回了车里,自己一吆喝,车迅速的离开了柳国公府。刚刚他们露了像,这非久留之地,回头柳家真的派人出去报官,那才麻烦。
雅卿这回脑子倒没多少想法了,那十年的生活,她真的不愿再回想,突然,她对自己的处理,又没有那么大的信心了。父兄会真的没事吗?
想到那个圣旨,没有那封信了,那么,谁知道暴君会不会造一个证据出来。对暴君来说,他想毁掉的不仅仅是父兄,而是高家的传承,表哥的依靠。
“姑娘,到了。”车停了,丰凯在外头叫着。
雅卿这才如梦初醒,一下车,怔住了。这里已经是郝仁侯府内宅的二门!
这里,她很熟。从十五岁她被牡丹阁挂牌起,每隔几天,她就得来一趟。后来,她在这里有了自己的院子,一直到最后,她死了这里。
“高姑娘,您就在这儿坐一会,小的进去通禀一下长公主。”丰凯真的没有法子了,此时能保住雅卿的只有长公主了。万一真的他的父兄有事,只要长公主乐意保她,皇上也没法。
“长公主在府中?”雅卿一怔,但很快释然,此时长公主还在世,自然就在这府中的。长公主是传统的女子,她儿子在哪,她在哪。
雅卿记得小时她是见过长公主的,只不过那是小时候。曾经长公主和姑母私交很好,她们在宫中有见过。不过也许是曾经太幸福,她后来太辛苦,最终,她拒绝回忆那些曾经,把那些都给忘记了。
“算了,我回去了。”雅卿回头想离开,就算重生了,她还是不想给自己太多的期望。因为会失望更多,她够了。
“你们在这儿守住姑娘。”丰凯对着两个二门的婆子吼了一声,自己跑了出去。也对,他是太监,他在这府里,也是可以任意行走的。
雅卿看看两位婆子,她也不记得这两位了。不过,记得就怪了,她进府都是抬进抬出,除了自己的房间,她哪里不去,也不见人。侯府里,除了丰凯,她其实谁也不记得,或者说,她眼睛里谁也没有。只是低头过自己的日子。
“高姑娘,小的已经通报了。”不知道多外丰凯回来了,明明已经是深秋了,晚来风凉时,丰凯此时却是满头的汗珠。
“谢谢你,小哥哥。”雅卿这回真的感动了。
“姑娘,您真是的。”丰凯也不好意思起来,还没人叫过他小哥哥。
“高姑娘,长公主请您进去。”丰凯还没想好说什么,一个温婉平和的声音在他身后传来。一个宫娥打扮的嬷嬷对着雅卿点点头,温声说道。
“嬷嬷……”雅卿规矩的一礼,迟疑了一下,她在想怎么拒绝。可是嬷嬷却没有停下,回身向里走去。
雅卿只能低头跟着进去,长公主开口了,她还真不能不去,低头跟着进去了。
侯府也是御赐的官宅,跟着所有的官宅一样,一个中轴线,正中的是男主人的居所。然后右西左东,两个跨院。长公主就住在西跨院里,并为那儿取名为爱晚居。
她经过东跨院时,不禁侧头看了一眼。那是她的住处,她在里面住了近四年,最后与郝仁一块死在里头了。现在想想,能跟长公主住在同一平行线上,看来郝仁对自己也算不错了。
“那是侯爷的居所,平常不许人进。”嬷嬷看到了雅卿的恍神,忙温声说道。
雅卿不禁抬头看向了嬷嬷,那里是郝仁的居所。可是那里是自己的院子。
不,不对!那四年里,第一次,她就是被抬进这院里。然后以后每一次,她都是被抬到那儿。以后,东院里的正房慢慢的有了自己的东西。
不是特意的,她一向注意,不会特意的留下什么什么,但是再怎么注意,她那四年里,只要郝仁在京中,她大部分时间都住在这儿,再怎么着这里也会有她的痕迹。
比如房间里后添的梳妆台,更衣用的美人屏风,还有她午睡用的美人榻……
按着她的想法里,侯爷自然有他自己的房间的,东院也就自然是她的居所。不过是因为她来了,侯爷才会同她同住。她哪里能知道,自己竟然是鸠占鹊巢?
“侯爷不喜欢住在正院,所以一直就住在东院里。”嬷嬷笑着解释了一下。
雅卿定定神,默默的跟着嬷嬷去了爱晚居。她在侯府时,就一直安静的待在东院里,爱晚居一次也没来过。四年,不短的日子,她竟然除了东院,竟然哪也没去过?
不过,也没办法,郝仁是她惟一的恩客。恩客就是恩客,一个客人带给她的屈辱,和若干客人带给她的实际就是一样的。就算是到了这里,就算这里有她的房间。但她谨守着自己的本份,根本不会在别人的地方乱逛的。
不过那时,她的心是灰暗的。她靠着出卖那身皮肉活着,而她的恩客,却也是她的仇家,她眼看着他抄了自己的家,父兄因此而死。可是最终,她只能跟着他过日子。
因为不跟着他,她就只能跟楼里的众多姐妹一样,‘一双玉璧千人枕,半只朱唇万人尝’。那些年,她木然的活着。是啊,那时她为什么活着?只是为了活着吗?
“高姑娘,到了。”那位嬷嬷打断了她的思绪。
“是!”雅卿站在了原地,她停在了爱晚居的内院中间。她虽说已经被带进来了,但是,她不能再近了,她得等着长公主召见。
嬷嬷深深的看了她一眼,默默的进去了。好一会儿,那嬷嬷终于出来了,“姑娘,长公主请您进去。”
雅卿对嬷嬷一示意,提裙进去。
第6章 长公主
爱晚居的正堂,也是传统套间的样子,中间是堂屋,东边是博古架,西边用木头花门隔着。
东边透过博古架,可以看到,里面有炕、有书架,还有个架着古琴的老桩木墩。按传统,那边是长公主平日休闲,招待亲近客人之地。但此时,东边的灯却是灭的。这么长时间,长公主并没有起来吗?
果然,一个丫头为她打着西边的帘,那里是寝间,就算是亲近之人,一般二般的也不会被请进寝室的。没看,西间是一排花格门。
长公主这是什么意思?
雅卿迟疑了一下,还是提裙进去了。她没想到,这么长时间,长公主竟然连床都没下。她只是起身了,身上披了一件大衣裳,靠在大枕上,就那么披头散发的召见她了。
雅卿站在了房间的中央,默默的跪下,双手伏在地下,“罪臣之女,高氏,请长公主安。”
“是雅卿吧,说什么罪臣之女,快把她扶起来。”上头传来一个慈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