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楼春  第81页

过,谁敢大胆地违抗主人的命令?更何况,因着何氏大闹过一回,章姐儿要回临县陈家的消息已经传开了。家下人等知道章姐儿这个曾经的大小姐没有前程,谁还会替她出头?
  一大早,秦老先生就带着孙女秦含真与孙子梓哥儿出门去玩耍了。牛氏在家帮着小儿子料理些家务。吴少英另有事情要忙。他自来了大同城,每日都有事可做,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秦老先生没有多管,只带了虎勇与浑哥儿随行。
  大同城十分繁华,比米脂县城要热闹多了。秦含真瞧着新鲜,梓哥儿也是左顾右盼的,兴奋得很。他平日也少有出门玩耍的机会。
  祖父秦老先生十分慈爱,两个孩子想要看什么,秦老先生都依着他们。想吃什么本地小吃,或者买些有趣的小玩意儿,也由得他们高兴。梓哥儿很快就忘掉了一切烦恼,只顾着吃和玩了。小孩子都是贪新鲜的,平日里何氏管他管得严,却对章姐儿十分宠爱。他只能看着姐姐吃喝玩乐,心里十分羡慕,如今可算有机会亲自尝试一把了。
  祖孙一行人逛了半日,都觉得有些累。难得出来一趟,秦老先生决定就在外头吃午饭。虎勇对大同城颇熟悉,就领着他们来到一家小有名气的酒楼,上了二楼雅间,要些本地特色菜来吃。
  梓哥儿累了,进了雅间,就瘫坐在长椅上。秦老先生笑呵呵地把才买的小玩意儿放在桌面上,逗着孙子玩。秦含真好奇地来到窗边,踩着椅子站高了,趴着窗台往下看街景。谁知他们要的这个雅间位置不好,却是对着后巷的,下头没什么人。秦含真心里有些失望。
  她正要跳下来,却看到一个人影在后巷里闪了一闪,很快被人撞到墙根下,后者揪住那人的领口,似乎说了些威胁的话,就一拳击中了对方的腹部。
  秦含真小声叫了一下,揍人的人似乎听见了,循声抬头望上来。秦含真不由得一呆。
  这不是……那天进城的时候遇到的,被关在马车里,双手戴上了镣铐的少年吗?


第四十一章 路遇
  隔了几日,秦含真对那个少年的印象依然很深刻,记得最清楚的就是他那一双眼。
  此时此刻,少年抬头向她望来,那双眼眸依旧目光幽深,无悲无喜。不知怎的,秦含真总觉得没办法移开视线,就这么与他对视着,脑海中一片空白。
  兴许是她方才那一声惊呼引来了雅间里其他人的注意力,虎勇走了过来:“桑姐儿,怎么了?”
  秦含真下意识地回头看向虎勇:“没……没什么。”可等她转头望回去时,楼下的后巷已经是杳无人影了。别说那名少年,就连被他揍了一拳的那人,也都消失不见。
  秦含真眨了眨眼,还以为自己是眼花了。可是,方才她双目所见清清楚楚,绝不会是幻觉。那两个人到底去了哪里?
  如果她没有看错的话,少年个子高瘦,但年纪应该很轻,比自己大不了几岁,估计也就是十一二岁的光景吧。他揍的那人却是成年人的身高,看起来还挺壮实的,会被少年轻易制住,并揍了一拳,已经够令人吃惊的了。如今看他也消失得这么快,证明那少年对他有彻底压制的能力,否则不可能轻易地拖着这么大块头的一个男人迅速消失在后巷里的。
  那少年到底是什么来头?身手如此了得……可他身后既然如此了得,那日进城时,又怎么会被人戴上了镣铐?记得那辆马车檐上挂着“温”字灯笼,是姓温的人家吗?
  秦含真心念电转,脑中闪过了无数念头。虎勇脸上还带着笑:“既然没什么,姐儿方才怎么叫起来了?”
  秦含真收回思绪,想了想才说:“刚才我瞧见后巷里有人在打架,不过两个人很快就离开了。我还是头一回见人打架呢,所以吃了一惊。”
  虎勇笑哈哈地说:“打架有什么稀奇的?大同城里有驻军,血气方刚的人多,三天两头的打架。姐儿在米脂家里也应该见过才是,怎么倒觉得吃惊起来?”他抱着秦含真下了地,“姐儿仔细,别摔着了。”
  秦含真谢过他,就回到桌子边上坐下。秦老先生笑眯眯地说:“见着有人打架,看一眼就是了,能尽快走开,还是离远些的好,不要过多理会,也不要叫出声来。若是惊着对方,万一是个脾气不好的,倒容易惹祸上身呢。咱们家在大同人生地不熟,虽有你二叔在,万事还是要谨慎些。”
  秦含真答应着,又跟梓哥儿一起玩起方才买的小玩意儿来。糖人、风车什么的,虽然不稀罕,但瞧着还有些意思,跟她在现代见过的又有不一样的地方。
  姐弟俩玩耍着,酒楼的小二送了果盘上来。虎勇挑了几样,送到秦老先生与两个小主人面前,就抱怨说:“方才叫浑哥儿去要热水,怎的这半日都不回?”
  秦老先生不惯吃外头的茶,今儿出门还带了自家的茶叶和茶具,到了酒楼里,就让浑哥儿去讨热水,自己泡茶吃。可浑哥去了许久,也不见回来,虎勇就有些不耐烦了。他怕浑哥是因事耽搁了,便索性下楼去寻,寻了一圈不见人,心中讷闷,只得自行讨了热水回来,为秦老先生祖孙三个泡了茶。
  虎勇有些不满浑哥一去不回,也不知是不是贪玩误事。秦老先生就笑着说:“浑哥这孩子,素日还知道分寸,不会贪玩乱走的,至今未归,想必有他的缘故。一会儿你去找小二打听打听,看是否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把人寻回来就是。别生气了,瞧,小二送面过来了。”
  秦家祖孙一行虽然来了酒楼,但这时节也没什么新鲜瓜菜,两个孩子都还在孝期,不好吃荤腥,秦老先生也不好大鱼大肉的,便随便叫了几样面食与小菜,只给虎勇与浑哥叫了一碟驴肉,一碟熏鸡,让他们在雅间内另起一小桌用餐,也就是了。
  秦含真闻见那汤面香喷喷的,不由得食指大动。北方的面食,确实有些独到之处的。她在米脂倒是吃过不少,但大同的面又别有一番风味。她与梓哥儿分食了一碗刀削面、一碗筱面、一盘素馅的饺子,另外再吃些豆腐皮和凉粉,就已经饱了。两人小口小口地喝着茶,看着眼前整整一盘香喷喷的黄糕,实在吃不下了,心里都有些郁闷。
  梓哥儿小声对秦含真说:“咱们家街口里有家卖黄糕的,最好吃。”秦含真会意:“明儿叫人去买。咱们在家里吃,请祖母也尝尝。”梓哥儿顿时笑弯了一对眼。
  虎勇瞧着好笑,便道:“那家店我也去过,做的黄糕确实大同一绝,生意极好的。咱们回去的时候顺道买些就是了。我听说梓哥儿平日也爱吃这个,只是二……”他顿了顿,“只是梓哥儿的娘不许他多吃。”
  梓哥儿缩了缩脖子,小声说:“娘说这都是穷人家的吃食,不许我碰的……”可那家黄糕确实很好吃呀……
  秦老先生笑笑:“这黄糕是黄米面做的吧?黄米味甘,性微寒,有益阴、利肺之功效。梓哥儿身子弱,吃这个倒是合适的,只别吃太多就是了。吃食从来只有适不适合之说,哪里分什么穷人富人?难道富人就不吃米了?还是穷人就不能吃肉?荒唐荒唐。”
  他转头对梓哥儿道:“你日后跟着祖父读书,慢慢的就学会这些了。是非曲直,你自己判断就是,不必事事都听从长辈教导。你是男子汉,应当有自己的主见。”
  梓哥儿虽然听不大明白,但还是很郑重地点头:“是,祖父。”
  秦含真笑眯眯地看着他们祖孙互动,忽然听得门开了,却是浑哥回来了。
  浑哥一脸的魂不守舍,手上也没提着热水。虎勇一见就上前扣了他脑门一下:“你这小子跑哪里去了?叫你去要热水,如今老爷和姐儿哥儿连午饭都吃完了,你才回来,难不成是跑到天边去了不成?!”
  浑哥怔怔地看着虎勇,嘴唇微动,却什么话都没说出来。
  虎勇见他形容古怪,倒把先前那点怨气给抛开了:“到底怎么了?你这是撞客着了?还是谁欺负了你?”
  浑哥忽地红了眼圈,不停地摇头,却还是一句话都没说。
  秦老先生便道:“阿勇,你给他倒碗茶,叫他定定神再说。”
  虎勇忙把他拉到屋角的小桌旁坐下,给他倒了碗热茶灌下去。浑哥似乎镇定了些,双眼里头也恢复了些神采。
  秦含真跳下地跑过去问他:“浑哥,你怎么啦?”浑哥是张妈独子,张妈又是秦含真的奶娘,她心里对张家母子难免比旁人要亲近几分,此时也颇为关心浑哥的状态。
  浑哥醒过神来,深吸了几口气,才哽咽着说:“我……我方才好象看到……看到我爹了!”
  浑哥的爹?秦含真心里疑惑,她记得张妈好象是寡妇……噫!怪不得浑哥一脸失魂落魄的模样,原来是以为见鬼了!
  虎勇也知道张妈的情况,忙问:“你确定么?真是你爹?虽说他出门经商,一去不回,但不是有人传过信回来,说他已经没了么?”张妈心里不大愿意接受这件事,但大家几乎都是默认了。
  浑哥哽咽着道:“我也以为我爹是死了,可是方才那人瞧着真的很象……他跟离家那年差不多模样,就是胡子长了些,身上穿得很体面,看起来好象很有钱。我也不敢确定是不是,远远地跟在他后面,瞧见他走进了一间大铺子。我向路人打听过,说他就是那铺子的老板,做的是皮货生意。我爹当年就是贩皮货的……”
  这下连虎勇也有些半信半疑了:“难不成真是他?不过他离家的时候,你年纪还小,不会认错吧?”
  浑哥摇头,十分确定地说:“不会认错,那可是我亲爹!”
  浑哥与张妈母子俩原本并不是秦家奴仆,也不是秦家的佃农,而是住在米脂县城里的人家。浑哥父亲张万全是小生意人,主要买卖皮货,平日里也是走南闯北的。那年浑哥四五岁大,张妈又怀孕了,张万全却得了一桩好买卖,要出一趟远门。若是能顺利做成生意,少说也有几百两的利润,足够他们这样的小户人家两年里吃香喝辣的。
  张万全想着长子年岁渐长,也该找地方读书开蒙了,小的那个出生后,还得要小心照看两年,家里又还有老母卧病,正需要钱请医抓药,所以就丢下这一大家子,出门去了。
  谁知他却一去不回,家里老母病重。为了给婆婆治病,张妈变卖了家中值钱的东西,还是没能挽回婆婆性命,反而还欠了不少债。她操劳过度,早产下一个女孩儿,还没满月就夭折了。债主却在这时候上门催债,把张家房子给占了去。
  张妈母子俩无家可归,正巧秦家大奶奶关氏生了个女儿,要找一个奶娘,张妈听说后便带着儿子投入秦家门下。虽说要暂时与人为仆,比不得从前逍遥自在,但她母子二人多年来衣食无忧,儿子浑哥还能跟着秦老先生这么一位名师读书,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丈夫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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