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嬷嬷就不必管了吧?嬷嬷本非我秦家家奴,不过是受雇而来的。如今已经用不着你了,你去找管家支两个月的钱粮,收拾行李离开吧。”
金嬷嬷一怔。她本是见何氏只顾着为印子钱的事生气,忘了她先前嘱咐的大事,便硬着头皮上前代为劝说秦安,不料秦安一开口就要她走人,这却是她万万不能答应的。
她便赔笑着说:“二爷说笑了,我到府上来,原与奶奶定下了契约,接下来几年都不能离开的,怎能说走就走呢?况且府上的姑娘还离不得我呢。奶奶如今身子不适,我若走了,姑娘要交给谁来教养呢?”
秦安冷笑:“你在这里,章姐儿也没学什么好。况且,过些日子,章姐儿也要离开大同了。她日后自有人管教,用不着你了。”
金嬷嬷忙问:“二爷要把姑娘交给谁去?姑娘这样年纪的女孩儿,正是要紧时候,可不能随便交给不认识的人糟蹋呀!”
秦安瞥了她一眼:“你什么都不知道,张口就说别人糟蹋,可见也没修口德。怪不得章姐儿跟你学了小半年,就越来越胡闹了。你还是赶紧离了我家吧,省得把好好的孩子都教坏了。章姐儿的事,你不必操心,饶是谁来管教她,都比你一个来历不明的婆子体面!”说完甩袖而去。
金嬷嬷急躁地进了何氏的卧室,见她一脸怨忿不平的模样,就开始生气:“我先前嘱咐过奶奶什么来着?姑娘进京的事还没解决呢,奶奶还只顾着冲秦二爷发火。这下可好了,他要把奶奶送走,也不打算留下姑娘,还不知道他打算把姑娘送到哪里去呢!若是让姑娘跟奶奶做伴,还是好的。就怕他将人送到不知底细的地方,姑娘还不知要受多少苦呢!”最重要的是,秦安直接开口要她走人,她连跟着章姐儿的理由都没有了。若叫晋王妃与世子知道,一样会怪罪她。
“你说什么?!”何氏听了她的话,不由得大惊,“秦安要把我的章姐儿送到哪里去?!”
“我哪儿知道。”金嬷嬷没好气地说,“你若是方才不曾冲他发火,这会子还能打听一下。”
何氏想到女儿,立时把先前的怨忿都强压了下去。眼下最要紧的,还是女儿。她掀起被角下了床,摇摇晃晃地就要往外走。金嬷嬷连忙拦住她:“你要去哪儿?别折腾了。秦二爷如今还愿意关照你,就是看在你腹中的孩子份上。若是你把孩子折腾没了,说不定他直接就能把你送府衙里去,就象嫣红那样。到时候,你可就真的哭天天不应,哭地地不灵了!”
何氏哭道:“一想到我的章姐儿不知要被送到什么人手上,我哪里还顾得上这个小冤家?!若不是为了在秦家站稳脚跟,我当年也不会生下梓哥儿,肚子里这个小的,我也同样不会怀上。为着他们,我本该享的富贵尊荣都没有了。日后就算能让章姐儿认祖归宗,我的身份还不知要如何归位呢。谁轻谁重,你以为我不知道么?!”
门外的梓哥儿忽然站住了脚,有些无措地立在那里,不知该不该进屋去。他虽然年纪小不懂事,也知道父母吵架了。乳母和夏荷悄悄儿告诉他,是因为母亲做错了事,惹得祖父、祖母、父亲和堂姐姐都很生气,他们可能要将母亲赶出去。母亲要是走了,他以后就不知道能不能再见到她了。而且,祖父、祖母还要带他离开,他可能连父亲都见不着了。他心里害怕,不知道该怎么办,想要来见见母亲,不料却听到了这样一番话。
母亲这是什么意思?她……她原不想要他么?在她心里,只有大姐姐才是最重要的么?
梓哥儿站在那里,只觉得心里酸酸的,忽然间,落下一滴泪来。
他的乳母正着急地四处找他,猛一看见他站在正屋前,顿时松了口气,忙上前将他抱起,一边转身离开,一边小声埋怨:“我的小爷,你怎么乱跑?一会儿若叫奶奶看见,她又生气了!”迅速将梓哥儿抱回东厢房去。
梓哥儿回头看着正屋的方向,抽了抽鼻子,抬袖擦去了脸上的泪水。
第三十九章 催促
梓哥儿心情有些不好,秦含真很快就察觉到了。
她问梓哥儿:“你是怎么啦?怎的好象没什么精神的样子?”
梓哥儿仍旧是怯怯地笑着,小声说:“我没事的,姐姐。”并没有解释自己的状况。
秦含真不解地看向牛氏,牛氏摸摸孙子的小脸,又拉他的手:“没有发热呀,不象是生病了。”
梓哥儿忙道:“祖母,我没事,我们继续玩儿吧?”
牛氏笑道:“本来就是为了打发时间,我才陪你玩儿的。你既然精神不好,还是歇着吧,万没有强打着精神玩耍的道理。那就不是玩,是受罪了。”说着就让梓哥儿身边的大丫头,那个曾经去过米脂家中,又因为目睹了秦含真摔下土坡的情形,说实话却被何氏责罚的夏荷,叫她抱着梓哥儿到炕上安歇。
梓哥儿在夏荷怀里挣了一下,就乖乖听话去睡觉了,一声没吭。
秦含真觉得奇怪,小声对牛氏说:“梓哥儿的状况不太对劲,好象有什么心事的样子。”
牛氏想了想:“他一个小小的人儿,能有什么心事?”言罢叫了梓哥儿的乳母来问。
乳母不敢隐瞒,但她也知道得不多,只知道梓哥儿前不久独个儿去了正屋,却在门前站了好一会儿,也没进去。当时屋里有人在说话,似乎是何氏在哭,金嬷嬷在安抚。乳母也不知道她们说了些什么,但梓哥儿在屋外应该是听见了,瞧着好象有些伤心的模样。
何氏平日管家甚严,对女儿是千依百顺,对儿子却十分严厉,还不许他整天缠着自己,只有晨昏定省的时候才会见儿子。若是梓哥儿在规定的时间以外乱跑,跑到了她面前,她是会生气的,连乳母和夏荷都会跟着受罚。乳母在秦家二房多年,清楚何氏的规矩,不敢有违。她见梓哥儿站在正屋前头,就先吓了一跳了,哪里还顾得上许多,连忙抱起孩子就走,因此也没细问。
牛氏听了她的回答,有些不满地说:“要你照顾孩子,你就是这样照顾的?问你什么都不知道,还要你做什么?”她斥责了两句,就把乳母打发下去,又回头跟孙女儿抱怨,“你瞧瞧,那姓何的贱人对待亲生骨肉,都如此冷淡,她还做什么娘呀!”
秦含真早知何氏不是个称职的母亲,也懒得多管,只好奇一件事:“梓哥儿是因为听到何氏说了什么,才会心情不好吗?”
“谁知道呢?那贱人狗嘴里就吐不出象牙来!”牛氏哂道,“她就是个扫把星。回头你二叔来了,叫他早日把人送走吧。她一日还在这个家里,我就浑身都不自在!”
晚饭的时候,秦安过来了。他已经把印子钱的事处理得差不多了。嫣红交了出去,算作主犯,他又向知府表达了不日就会休妻的态度,自然没人追究他的责任。军中、民间那些借了债的,更是没口子地说他的好话。上司与同僚那边得了消息,大改往日对他的冷淡态度,都很是佩服他如此果决。五千两银子说不要就不要了,真真是大手笔!
当然,这里面或许也有刚刚传开的小道消息的功劳。秦安父母昨日来到大同,同行的人里有京城承恩侯府的人,一行人不日就要上京城去。据说秦安之父是承恩侯的兄弟,那不就是永嘉侯的子嗣么?永嘉侯当年也是军中名将,只是可惜冤死了。军中受他恩惠的人不少。得知秦安是如此名将之后,他们的态度自然就亲切多了。哪怕是没受过永嘉侯恩惠的人,也会看在承恩侯府的份上,对他另眼相看。
相比之下,何氏是什么出身?虽然她打出了官家千金的招牌,但大同是武将云集的边地重镇,文官势力要弱得多。况且她又没说过自己娘家父祖的籍贯名讳,别人有意与她拉拉交情,论论乡谊,她都推三阻四没句准话。时间长了,谁买她的账?好些文官家的家眷都在私下猜测,她怕是自抬身价唬人而已。如今她既然做错了事,她男人要罚她也是理所当然。她保住了性命体面,不过是被休而已,能免了牢狱之灾,已经是秦安厚道了。谁还多事替她打抱不平?顶多是有几位女眷,曾经与她交好的,私底下叹息几句,想着日后悄悄给她送些吃食用品,也就罢了。
在这样的情势下,牛氏催促儿子尽早将何氏送走,秦安并没有反对。
他有些担心地看了一眼躺在里间的梓哥儿,对秦老先生与牛氏说:“既如此,明后两日,我就找机会把何氏送到庵里去吧?地方我已经选好了,专给她找了个小院儿,正好静养。跟去侍候的人也定下了。我跟庵里的主持说好,等她生产完毕,再让她出家。只是依何氏的性情,她定不肯听话离开,就怕闹起来,会惹得两个孩子也跟着不安。章姐儿倒罢了,我已去信陈家,不日就会将她送走。就怕梓哥儿心里难过。他是个好孩子,素来对他母亲十分孺慕。若叫他看见他母亲被送走,还不知会有多难受呢。”
牛氏皱眉道:“这孩子也是个傻的,他母亲待他如此冷淡,他竟也一如既往地孝顺。”
秦老先生则说:“这也容易。你定了哪一日将何氏送走,就告诉我一声。到时候我提前把梓哥儿与桑姐儿带出去,就说是逛逛大同城,哄两个孩子开心一下。等他们回到家,何氏已经走了。梓哥儿不必直面与母亲分离的场面,就算难受,也会很快过去。我瞧那孩子心里明白,会知道自己该怎么做的。”
牛氏便说:“既如此,到时候我再多陪陪他,哄他高兴,也就罢了。再叫桑姐儿陪着他读书习字。他有事要做,哪里还想得那许多?”
秦安忙谢过了父亲母亲,心里已经有了计划。
吃过晚饭后,他回了正屋,没去何氏的卧室,而是去了小书房,其实是他日常起居的地方。
他与何氏成亲之后,因何氏当时身怀有孕,又自称有前夫的孝在身,因此头三年都没有正式圆房。何氏三年孝满,才与秦安做了正式的夫妻。但后来又有秦安常去军营,以及何氏怀上梓哥儿,生完孩子后养身体……等等诸多原因,两人经常是分住两间屋。
秦安倒没觉得有什么,他起早摸黑的,只需要看到何氏露出睡眠不足、身体虚弱的模样,他就主动提出要宿在外书房了。是何氏替他在正屋东间收拾出所谓的小书房来,用作专属他的卧室。从此之后,夫妻俩分居两屋,反倒成了常态。直到去年腊月里,何氏心虚,刻意多与秦安亲近,这间屋子才暂时抛荒,如今又重新派上了用场。
秦安在屋中召来了金嬷嬷,将事先叫账房送来的二十两银子交给了她,道:“嬷嬷今晚收拾一下行李,明儿一早就离开吧。家里没有用得上你的地方了。你有本事,自行寻营生去吧。这家里的种种,从今往后便与你无关了。”
金嬷嬷虽早知他要赶自己走,却没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