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不仅仅是利益了,除开利益,还有感情。
冯飞羽少年贫寒,一路走来,受得的就是世子恩惠。如今大恩未报,恩人死了。
冯飞羽再不罢休的。
于是,将军仗也不打了,专在靖江盯着刑部属司查案了。
这可不就让五皇子一伙人捡了个大便宜么,主要是,冯飞羽这家伙打仗太凶残了,虽然柳扶风也不是善茬,但五皇子自赣地二进二出就能看出来,冯飞羽打仗本领,并不逊于柳扶风。
当然,冯飞羽回去查案,打仗的事不能停,靖江王派出的是亲穆三的将军赵阳。有冯飞羽那凶残的家伙在前,赵阳用兵虽稳,却着实少了一股锋锐之气,多有不及柳扶风之处,就这么着,五皇子占稳赣地。
☆、第271章 交锋之靖王的决断
靖江世子之死,真是神来之笔。
便是穆元帝得知此事,也悄悄在心里说了声,“死得好!”
五皇子更在私下同江行云道,“将军大功,我必细禀父王。”甭看平日在心里总悄悄称呼江行云作剁手狂魔,实际上,五皇子是极尊重江行云的。
江行云深为遗憾,“我倒想揽下这大功,奈何真不是我干的。”
五皇子大惊之下,竟道,“不是你着人做的?”要说在闽地,能有这种本事的,也就是江行云了。不想,江行云竟说不是她做的,五皇子不禁问,“那是谁干的?”
江行云摇头,道,“此事蹊跷的很。一时还没消息。”
五皇子就寻思开了,“难不成真是穆三干的,他不会这么蠢吧。不要说世子在他府上给毒死,就是在他府上磕破块油皮他也说不清啊。”
江行云并未纠结于此事到底是何人所为,她道,“就看靖江如何处置这空缺下来的世子之位了。”
五皇子一想,心下很有些兴灾乐祸,颌首道,“这倒是,靖江儿子可不老少。世子也没同胞弟弟,不过,世子也是有嫡子的,他立太孙,怕是诸子不能心服。倘不立太孙,世子一系官员如何肯罢休。”
江行云想到另一种可能,“靖江是不是有意空置世子之位,日后论功行赏?”
五皇子毕竟出身皇家,对靖江此时处境比江行云要有更深感触,曲指轻击桌案,五皇子那似笑非笑的神色不知怎地竟与谢莫如有些个似,他道,“不论靖江想怎么办,世子之死总得有个说法。”
五皇子一语道破靖江王的困境,是的,不论靖江如何处置空缺的世子之位,他先得就世子之死有个说法,方能服众。
正是造反的关键时刻,继承人死了,怎么说都不是吉兆。而且,靖江王虽更偏爱三子,但世子是嫡长子,对于每一个父亲,嫡长子的意义都是不一样的,从礼法与心理上,用一句很朴素的话来形容:这是正根正苗。更遑论这是祭过天地禀过祖宗的王位继承人!饶是靖江王以往觉着世子有不如三子之处,乍逢世子惨死,亦是痛彻心扉。
关键是,还得忍着心痛着紧的查清事实。
这事实并不难查,倒不是靖江王手下刑属司的官员如何神探,主要是,世上从来没有什么天衣无缝的局,任何事,只要做了,必是有迹可循的。
就拿毒死世子这件事来说,世子中的是剧毒,沾之即死,当场死在穆三的宴会上,世子一死,现场一片混乱,但仍有人及时下令,封存了现场证据。譬如,世子吃酒用的酒盏,给世子斟酒的酒壶,以及当时的残席。说来也是烧的,亲王按制也只能用银器,到靖江世子这里,较亲王低一个等级,亦是用银器,只是在规制上略低于亲王。
当然,这是东穆王朝的礼制规矩。
自从靖江王自己称帝,他自不会按东穆规矩办,于是,靖江自己换巴换巴都换金器了。主要是,在规格上,靖江王是向穆元帝看齐的。到了世子这里,穆江王世子自然要与东穆太子看齐的,太子都是用金的,于是,世子也改用金器。倘世子用银器,银染毒即色变,世子当不会被毒死。
结果,世子就死了。
好在,证据皆保留了下来。
这毒酒也很好验,大名鼎鼎的鹤顶红,半不辱没靖江世子的身份。
但,要知道,这是给世子饮的酒,所以,这酒在世子饮用前,必是要人先试毒过的。找出专门给世子试酒试菜的内侍,这内侍无碍啊。然后,继续查,终于查出,问题出在盛酒的酒壶内,酒壶中有机关,外面看就是世子专用祥云盘金龙的金壶,但里面是做过手脚的,区别于传统酒壶,这件酒壶里有两个酒胆盛酒,一则是美酒,一则是毒酒,两样酒水可凭机关转换,既试酒的内侍无碍,可想见,执壶之人必不清白。
执壶之人呢?
死了。
他也不是撞墙也不是碰壁,他就趁世子倒下时,大家一团慌乱,他自己也斟盏毒酒喝了,与世子一道归了西。
案子查到此节,三公子系大大松了口气。世子出行,一向有专用器皿,这金壶就是世子自己带来的,而且执壶的内侍,也是世子府的人。
穆三清清白白的眼泪再一次落下,抱着他爹痛哭,“儿之清白终可证。”又说,“儿自幼深受父王教导,焉是不恤手足之人。大哥待儿臣,素来关爱。儿臣待大哥,且敬且爱。大哥为奸人所害,此贼子更欲离间我父子兄弟,是何等狼子野心!”又骂杀他大哥的坏蛋。
穆三的确是冤哪,他倒是做梦也想他大哥早日归西,但他再没脑子也不会在自己府上动手啊!哪怕现在证据表明此事与他无干,但,人言可畏,有多少人能看着证据说话呢?哪怕有证据,人肯不肯信也得两说,还有那说酸话的,“要是与三公子无关,怎么那歹人不在世子宫下手,不在别人府上下手,专挑三公子府上,还是说三公子府上有什么与众不同的地方不成?”
这话甭看刻薄,其实有理。
就说那下杀手的小内侍,能为世子执壶,这在世子跟前绝对是有脸面的内侍,世子待人一向亲厚,可这内侍为什么要下毒瘾杀世子呢?总不能是失心疯吧?
起码,得有个说得过去的理由。
于是,继续查内侍,内侍的出身,在宫内交际来往。
对了,还有那金壶,到底是世子带出来的,还是别处来的?
世子府专门管金银器皿的内侍一口咬定,从他们府上出去的金壶绝对是没问题的,他细致的检查过。而且,世子府的金银器都有世子府的标记,再不能差的。那只机关壶,此内侍一着手立刻发现不对,从重量到工艺,皆有不同之处,绝不是他这里发放出去的。
那么,金壶哪里来的?
最大的可能就是三公子府里出来的。
穆三知此转折,刚清白的脸立刻又青了。
关键是,还真的从他府上查出破绽来,因为那把该死的世子府的金壶,还真就被人从穆三府里的水井里捞了出来。这就证明,世子府的金壶是在穆三府里被人换掉的。
那么,穆三你得就此做出解释。
穆三能怎么解释,穆三八百张嘴也解释不清啊。不过,穆三的娘,靖江王宠妃邱氏倒是为儿子做出了解释,她问靖江王,“咱们宫里这些人,底下奴才难道就个顶个儿的忠心,私相传递的事儿,哪年没有几起子?三郎每天听王爷使唤还忙不过来,他府里,从大总管到二等管事三等管事再到寻常仆役,好几百号的人,哪儿就个顶个儿的管得到呢?无非就是大的管中的,中的管小的!也不是我说话难听,什么样的壶罐,里头是毒酒还是美酒,难道是三郎府里的人倒进世子盏中去的么?”还不是世子自己御下不严,叫贼人近了身。现下世子两腿一蹬归了西,倒这样搓磨活着的人。真是活着时讨嫌,死了更讨厌,天生的讨债死!
邱氏一面拭泪一面道,“三郎,是王爷自小看到大的,他是什么样的人,王爷比谁不清楚?若别人疑他倒罢了,这世上糊涂人多了去,再有那等幸灾乐祸等着渔人得利的刻薄小人,再难听的话也说得出来,他们是巴不得三郎出事呢。王爷是什么人,您是三郎的亲爹呀,您这般疑心于他,可不是逼他去死么。”
“我也不独是为三郎辩白,王爷您想一想,咱家这些孩子们,都是手足血亲,自小看到大的,哪个孩子都不是会毒害世子的人!王爷想想,咱们这里乱了,到底谁最受益?那些小人只挑拨着咱们一家子父子手足相互猜疑,殊不知北面儿可正拍手称快呢。”邱侧妃不愧是靖江王的宠妃,对靖江王了解颇深,一句话就说到了靖江王的心坎儿。
邱侧妃不着痕迹的觑着靖江王的脸色,知道这话是入了靖江王的心,继续道,“王爷细想,谁有这么大的本事,挑拨得咱们这里君臣相疑,那赣地,原是能收回来的,如今呢?”
邱侧妃这里已是捋顺了靖江王的心,其实倒不是邱侧妃巧舌如簧,她说中的也不只是当前情势啥的,她说中的还有一点,靖江王自己也不大相信自己儿子们会做出毒害兄长的事来。世人便是如此可笑,靖江王年轻时恨他兄姐恨的要死,到他自己有了儿女,倒相信儿女都是小白兔,只吃萝卜只吃菜的素食生物。靖江王是绝不信儿子们这般心狠手毒的,于是,靖江就打算把这案子结到穆元帝头上去了。靖江王想得挺美,可江行云也不是白给的啊,江行云消息不慢,且不知是不是家学渊源,还是江行云天生有这手段,五皇子都不晓得江行云怎么找的这些细作,现训练也来不及啊,但江行云就是有法子影响靖江世子的案件调查。
江行云在知晓靖江世子死于被内侍斟的毒酒后,立刻给靖江指出了一条查案方向,清查世子身边内侍。
靖江王想结案,委实没有这么容易。
那给世子斟毒酒的内侍自尽了,但世子府的内侍,有一个算一个,连带着侍女,挨个儿清查。这一查可就热闹的,私相授受的,大笔家财来历不明的,偷窃的,偷卖的,以次充好的,贵重药材倒买倒卖的,譬如五百年参换成三百年参,里面差价两百年……里头既有利益,便有见不得光的事儿。再查吧,哈,被打脸的就不是一个两个了。
连带邱侧妃的娘家邱家,也被抽了个鼻青脸肿,因为就有世子府的某小内侍供出来了,邱家哪位大人给他多少银钱叫他提供什么消息。
还有其他几位公子府上,包括靖江王自己的后宫,一样不干净。
纵使靖江王想将案子结在穆元帝头上,见到刑属司查出的东西,也气个仰倒。
可以说,这一个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