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根凶简  第102页

们可以试一下。”
  木代说:“好啊。”
  离开会所之后,罗韧的车子就没有停过,一直在开,完全不想停下休息。
  车窗外风景变换,无数车,载无数人,不知道奔往哪个前方,白昼渐渐消逝,夜色开始在周遭涂抹,然后,手机震了一下,有消息进来。
  他漫不经心拿起来看,微信群里的,凤凰别动队。
  随手点进去。
  是系统消息。
  木代退群了。
  罗韧没吭声,又把手机搁回原处,继续往前开,开着开着,忽然莫名烦躁,靠边停车,推开门出来,狠狠撞上门,前走几步坐在靠边的栏杆上,大口呼气喘气。
  仰头看,天上疏疏点点的星。
  手机一直有响动,大概是曹胖胖他们在聊,在问,在猜测。
  罗韧不想去看。
  有刹车停车的声音,抬头看,不远处停下一辆suv,粗壮的司机从车窗里探出头来,问:“兄弟,车出问题了?”
  罗韧做了个手势,意思是谢了,犯困,只是停下醒神。
  司机了然,摇上车窗后发动车子,绝尘而去。
  那之后就没人再停了,所有的车子开过,都带起嗖的一阵风,罗韧一直在数,数到三百辆,三百辆的陌路人。
  还嫌他的陌路人不够多吗?
  罗韧突然出离愤怒。
  凭什么?
  他狠狠起身,调转车头,重新往昆明的方向。
  到的时候,晨曦初开,意外的,在门口正撞见霍子红和张叔,两个人都拎着行李,要走的架势,看见罗韧的车,都有微微错愕。
  罗韧急刹车下来,问:“木代呢?”
  霍子红说:“跑了。”
  一时之间,罗韧居然没反应过来“跑了”这两个字的意思。
  霍子红回过头来,指向会所楼上的窗户。
  “你应该知道的,木代爬墙很在行。门没有开过,应该是晚上,大家都睡熟的时候,她自己打开窗户,跑了。”
  “手机没有带,银行卡也没带,估计只带了随身的现金。留了张字条。”
  “写什么?”
  写什么?霍子红苦笑。
  她写:别找我,找也找不到。
  她计划好了的,跟她说这两天要试新药的时候,她那么乖的说“好啊”的时候,就早已计划好了的。
  罗韧攥了下拳头,转身大踏步走到车边,刚想去拉车门,张叔说:“算啦。”
  “都走了大半夜了,你知道往哪个方向去的?找也是白忙。”
  日头高起,金色的阳光洒向大地,车声渐渐喧嚣,马路上人来人往,行色匆匆。
  木代信步踱过一个水果摊子,又踱回来,问:“草莓多少钱一斤?”
  “十二块。”
  
  第102章
  
  凤凰楼的开张,距离曹严华想象中的鞭炮齐鸣锣鼓喧天,差了十万八千里。
  不,十八万八千里。
  木代没音信,炎红砂因为家里的债务问题回了昆明,罗韧没出现,天上下着大雨,对面的奁艳铁将军把门――连殊被警方带走,奁艳已经一连几天不营业了。
  诸般种种,只描摹两个字,凄凉。
  曹严华手捧一叠宣传单,困兽一样在店里团团乱转:微信群朋友圈他都群发了广告,开张日上门五折,前三免费,昨儿晚上,还在酒吧里大宣特宣请大家捧场……
  人呢?人都死哪去了?你们那爱看热闹爱占便宜的神奇天性,只因下点小雨就全被浇灭了?
  一万三坐在靠门的桌边,一茎明黄色吸管,细细撮吸细颈瓶的可乐,端的细水流长――都吸了两小时了,连半瓶都没下去。
  他说:“曹胖胖,你安静点。”
  安静?红红火火的开张之日,遭遇瓢泼大雨,连张都没开上一个,换你你能安静?
  厨房里传来烤羊腿的香气,只只腌的入味,卖相也漂亮――还以为开张日会供不应求,现在如此惨淡,如何对得起那一只只羊羊羊?
  郑伯从后厨出来,挺括崭新的厨师大褂,看外头哗哗的雨线,像是自我安慰又像在安慰大家:“下雨,难免的,人人都想窝家里。”
  说完了,又招呼聘婷:“来,乖,别站了,坐下休息。”
  聘婷今天打扮的漂亮,身上挂了条幅带,“欢迎光临”,一直眼巴巴地站在门口,曹严华之前吩咐她:“只要有客人来,你就笑,懂吗?美美的笑。”
  也就是罗韧不在,他才敢这么支使聘婷。
  聘婷嘟着嘴过来,踢踏踢踏,曹严华垂头丧气,终于悻悻在桌边坐下,两腿往桌上一搭,整个人颓废地像软塌塌晾开的抹布。
  这形象,万一有客人上门,岂不是掉价?
  郑伯皱着眉头,正想说他,他瞪着茫茫雨幕,忽然冒出一句:“我小师父,现在也不知道在哪呢。”
  一句话,说的店内气压又低八度。
  霍子红当然不可能向所有人事无巨细地交代木代离去的缘由,但她也并不十分隐瞒,再加上一万三的多方打探,一些关键词还是漏了出来,诸如多重人格,精神分裂。
  雨天最容易增添伤感,曹严华唏嘘:“我小师父,青春明媚,人见人爱,怎么看也不像有精神问题。”
  一万三说:“难道只有我一个人觉得她有点精分?”
  一说到这个,两个人就掐。
  曹严华剑拔弩张,像杀气腾腾的公鸡:“只凭穿衣风格就能说人家精分?以前在解放碑,老子不知道看过多少,那些个白天套装的女白领,到了晚上穿着亮片小吊带,小热裤还不如纸尿裤遮的多,照你说,都是精分?”
  一万三说:“她有的时候,性格的表现是有点不一致……”
  曹严华愈战愈勇:“那人生总有高潮低谷,前两天刚从四寨那里出来,你还不也矫情的跟坐月子似的?当年烧老蚌的豪情哪去了?你是不是也精分?”
  一万三表示不跟他斗,低头继续撮吸可乐。
  曹严华下结论:“只有那种不负责任没有水准的人,搞不清问题所在,才会笼统的下定义说是人格分裂!什么都往人格分裂上靠,反正不犯错误!”
  外头有人走近,头发乱蓬蓬的,拎了个麻袋,挽着裤脚,人字拖,撑一把坏了的大黑伞,雨水从塌了的伞面上往下流,像小型瀑布。
  聘婷腾一下站起来,笑的跟花一样往门口冲。
  曹严华踹一脚一万三:“要饭的来了,给点钱打发了。”
  刚刚演讲时那一番慷慨激昂还在,支使起一万三来,理直气壮。
  一万三翻白眼。
  不过确实有这规矩,昨晚霍子红提醒过他:新开的店,要备专门给乞丐的零钱,三教九流都要打点。
  一万三抓了把零钱出去了。
  过了一会,他带着人进来了。
  咋了这是!把聘婷拉进来也就算了,怎么还把人领进来了,晦不晦气啊?
  曹严华搁在桌面上的两只脚微微旁岔,透过v形豁口看来人:头发早就被雨水打湿,居然带着天然的卷,架一副黑框眼镜,一边的镜腿已经折了,拿白线绕了一圈又一圈,脸上带着喜滋滋的那种笑,珍而重之的从怀里掏出一个手机。
  真是让人刮目相看,他居然用apple!
  现在的丐帮也真是蛮科技蛮高端的。
  但见他继续着喜滋滋的表情,手机翻出页面给一万三看:“亲友团,开张日五折,前三免费,是哦?”
  这声音……
  人是没见过,但是这声音……
  曹严华忽然想起一个人来。
  他手忙脚乱,撑住椅子想起来,谁知道使的力不均,整个人从桌子上塌下来,结结实实摔一嘴巴。
  但他还是立刻手脚并用爬起来:“神……先生?”
  神棍说:“你不是在学功夫吗?练的……也不怎么样嘛……”
  曹严华觉得,屋里的灯都比之前亮了。
  是的,蓬荜生辉,蓬荜生辉!
  他带着敬畏的目光打量神棍。
  真是高人,之前因为凶简,出了那么多诡异棘手的事,想请他都请不来,但是现在,为了开张五折前三免费,他就冒雨上门,实在是很有个性。
  穿的也个性,那种看淡浮华,返璞归真的着装风格,撑一把破伞,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蓑烟雨任平生的超然。
  郑伯把切条拌好的羊腿肉端上来,香气扑鼻,神棍欢喜的连镜片都闪闪发光了。
  拈了一条细细品嚼,说:“好吃!就比肯德基全家桶差一点点。”
  郑伯大受打击。
  一万三给罗韧打完电话,过来说:“罗韧一会就来。”
  神棍对罗韧没什么兴趣,又拈起一条羊腿肉,在辣椒末上滚了又滚:“可惜,见不到我们家小口袋。”
  罗韧进门的时候,神棍正高谈阔论。
  “只有庸医,才会把人越治越像病人!什么人格分裂,都是借口。我个人认为,心理病,其实是遇上了心魔,懂吗?心魔!”
  他抓一根羊腿骨,半空一挥,比划了个表情,长的是挺入魔的。
  曹严华几个听的入神,没有注意到罗韧,聘婷倒是看见他了,眼睛睁得圆溜溜的,像是要说:“咦?”
  罗韧食指竖在唇边,示意她别说话。
  神棍说:“古人老早就给出结论了,解铃还须系铃人,心病还须心药医。”
  罗韧倚住门框,门没关紧,砸在地上的雨水四溅,小腿以下都湿了。
  来之前,马涂文给他打电话,先是埋怨似的,问他为什么又在找,玩捉迷藏吗,然后说,这次好像难找,万烽火那头,一点进展都没有。
  这个结果,罗韧是想到了的。
  这世上最难找的人,是真心不想被找到的人。
  天渐渐黑了。
  颠簸的山路上,开来一辆双层卧铺长途大巴。
  再开一段,夜的愈发厉害,车里的照明灯关掉,晕黄色的车灯打开,车窗外头,影影憧憧的,说不清是树还是突兀的石头。
  木代躺在靠后的下铺,上铺睡了个老头,呼噜已然打的山响,一只脚吊在铺下,摇摇晃晃的。
  木代睡不着,头抵着玻璃,忽然想到什么,从兜里把钱包翻出来。
  还剩……
  三块二。
  她倒没觉得钱少,只是纳闷,是买了什么东西,人家给了她两毛的找头。
  三块二,下一顿饭都未必吃得起。
  但她并不焦虑,甚至有隐隐的开心,有一种,终于把旧的都摒弃掉的感觉。
  反正,她又不会饿死的,因为不可知,下一顿,吃什么,跟谁吃,在哪吃,都有了未知的期待。
  车身晃晃悠悠,像摇篮。
  她闭上眼睛。
  看到罗韧。
  他站在水果摊前头,水果搁在脚边,低头在纸上写着什么:“不过小姐,如果你是想找机会认识我的话,你可以随时打我这个号码……”
  木代睁开眼睛,转头在车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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