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因为得了疯魔之症,在大殿上胡言乱语,惹怒了武后。武后一怒之下,将中书令贬谪江州,命中书侍郎崔循接任中书令一职。中书令是中书省最高的职位,相当于宰相。短短两个月内,崔循就从一个小小舍人一跃成为中书令,实在是让人羡煞。
崔循不仅官运亨通,财运也很佳。太平公主有几件难以解决的事情,一众妄图趋附她的官员都无法解决,而崔循却奇迹般地为她一件不漏地办好了。太平公主大悦,赏了崔循很多财物。从六月到七月,崔循在长安城附近置办了许多田产和庄院,并新纳了几名绝色小妾,可谓是富贵俱全,风流尽享。
而与此相对的,朝中的官员,太平府的清客,凡是和崔循政见不和,或是说崔循坏话的人,无一不是莫名其妙地遭遇了灾厄,或疯魔,或重病,或暴毙,下场凄惨。
元曜每听到这样的消息,总是心中郁郁。明显,崔循是在驱使婴鬼伤害别人,满足他自己的私欲。
“白姬,你为什么放着崔循不管?他在利用婴鬼害人啊!”元曜对白姬道。
“我既不是神,也不是佛,为什么要管世人是不是受害?”白姬淡淡地道。
“可是,是你把婴骨笛从井底拿出来给了崔循……”
“我只说借给他一用,他自己一直不归还。我也没有收他的银子,没有与他结下‘因果’。我要的只是他的‘因果’。”白姬望着天空变幻的浮云,道。
“可是,他这么做坏事,总觉得被他害的人很无辜。小生看不下去了。小生要去崔府,向他要回婴骨笛。”小书生义愤填膺,就要去崔府。
白姬拦住了元曜,“轩之,你不能去。”
“为什么?”元曜问道。
白姬的表情有些可怕,“因为我不许。任何人,无论是谁,都不可以破坏我要的‘因果’。这是我经营缥缈阁三千年来唯一的意义。”
元曜从来不曾见过白姬露出这么凝重可怕的神色,心中一悚,不敢再去崔府。但是,他还是心有不甘:“难道,就这么一直放任崔循害人?”
白姬淡淡地道:“物极必反,天道循环,没有人会一直顺风顺水下去。害人者,终会被人所害。婴鬼再强大,也会遇见比它更强大的事物。”
元曜听不懂白姬的话,难道她的意思是放任崔循继续害人?
“贪心和欲望越大,风水逆转起来就越迅速。以崔循如今的贪婪胃口,‘果’很快就会成熟了。”白姬诡笑道。
元曜背脊一寒。
时日飞逝,转眼已经立秋。这天午后,下了一场太阳雨。明亮的雨珠在阳光下晶莹而剔透,十分美丽。小巷中的苍藤青藓上凝结了雨珠,分外幽翠。
白姬又出门了。离奴在里间偷懒睡觉。小书生倚在缥缈阁门口,欣赏这场颇为稀罕的太阳雨。突然,小书生看见小巷尽头飘来了一团火焰。
雨里怎么会飘火?!!小书生揉了揉眼,定睛一看,哪里是火焰?分明是一只红色的小狐狸。小狐狸来到了缥缈阁前,它先抖干了皮毛上的雨珠,才踏进缥缈阁。
小狐狸端正地坐好,怯生生地望着元曜:“某姓胡,家中排行十三,大家都叫某胡十三郎。公子看起来眼生,敢问公子是……”
元曜回过神来,作了一揖,道:“小生元曜,字轩之,今年才在这缥缈阁做杂役。胡十三郎可是来买古玩的?”
小狐狸摇头,羞涩地道:“不是。今日某家三姐出嫁,家父命某前来请白姬参加扇宴。家父说,山野人家,婚礼寒微,还请白姬不要嫌弃,一定要赏光。”
元曜的嘴不由自主地张大。小时候,他曾听人说‘天上太阳雨,山中狐嫁女’。没想到,果真如此!
“白姬她出门未归……”元曜道。
“她去了哪里?”小狐狸怯生生地问道。
“不知道。她出门前没有说。”
小狐狸水汪汪的眼睛中流露出了失望的神色,“这样啊,请不到客人,家父会责骂某的。”
元曜听小狐狸会挨骂,心生同情,“对了,离奴老弟在家,说不定它可以跟你去参加扇宴。”
小狐狸一听,不仅不喜,反而冷哼了一声,“某才不要请那只又自大,又讨厌的臭黑猫!”
“自大又讨厌?胡十三郎,爷可全听见了!”黑猫从里间晃出来,轻灵地跃上柜台,俯视着小狐狸,有意无意地舔着锋利的爪子。
“听见了又怎样?别的妖怪怕你这只臭猫妖,某胡十三郎可不怕你!”小狐狸也露出了锋利的爪子。
离奴大怒,“腾”地一下子化身为一头猛虎大小的九尾猫妖,身姿矫健,口吐青色火焰,獠牙和利爪泛着寒光,九条妖尾凌空舞动:“胡十三郎,今天爷要吃了你!”
元曜吓了一跳,以小狐狸的瘦小模样,还不够给妖化的离奴塞牙缝。虽然元曜害怕离奴,但还是挺身挡在了可怜巴巴的小狐狸身前:“离奴老弟,你冷静一些。十三郎是客人,你吃了它,白姬会生气的……”
“元公子,你且让开,让某来好好教训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猫妖!”元曜觉得身后有些不对劲,因为胡十三郎的声音不是从下面传来,而是就在他的耳边。
元曜回头,又是一惊。那只可怜兮兮的小红狐狸不见了,在他身后的庞然狐兽体型竟比离奴还大一些。火狐尖嘴獠牙,额绕白纹,眼睛赤红如血,口中喷出红莲业火,身后摇动着九条巨大的狐尾。
“呃……”小书生只觉得双腿发软,眼前发黑。
“哼!爷最恨除了爷以外,还有长着九条尾巴的东西!”离奴龇牙,猛地扑向十三郎。
“某也看不惯除了九尾狐族之外,还有东西长着九条尾巴!”火狐一跃而起,张口咬向离奴。
元曜软倒在地,黑猫和火狐在他头上打得激烈,一会儿黑光闪过,一会儿红光闪过,两人喷出的妖火,烧焦了元曜的头发。
“离奴老弟,十三郎,你们不要打了,不管几条尾巴,也当以和气为贵……”元曜抱着头,苦苦劝道。可是,没有人理他。
“哗啦——”元曜的衣袖不知被离奴,还是被十三郎的利爪撕破了。元曜吓得一头冷汗,觉得这一爪要是再往上半寸,他可能就身首异处了。
“危墙不可立,危地不可居……”元曜抱着头,连滚带爬地逃出了缥缈阁。
006九尾
缥缈阁外,太阳雨已经停了。碧空如洗,风和日丽。元曜匆匆走在小巷中,打算出去避一避,傍晚再回来。他实在没有想到,那只怯生生的小狐狸打起架来竟如此生猛。唉,看来,不仅人不可貌相,妖更不可貌相啊!
“砰!”元曜闷头走路,冷不防在巷口和一个走得很急的人撞了个满怀。元曜抬头,又是一惊:“崔大人?!!”
来人正是崔循。崔循比之前胖了一圈,但脸色很憔悴,眉宇间有难掩的愁苦,焦虑,惊慌。
崔循一见元曜,一把拉了他,急道:“元公子,快带我去见白姬!否则,我就活不下去了……”
元曜惊疑。崔循为了一己私欲,赖着婴骨笛不还,驱使婴鬼为非作歹,打压政敌,活得比谁都滋润,怎么会活不下去?
“崔大人,你这是怎么了?”
“唉,一言难尽。先带我去见白姬再说。”崔循拉着元曜往回走,要去缥缈阁。
元曜想起缥缈阁中猫飞狐跳,利爪来,妖火去,心中就害怕,道:“白姬今天出门了,崔大人暂且回去,改日再来吧。”
“那我去缥缈阁等她回来。”崔循执意要去缥缈阁,并且硬拖了元曜回去。
小书生挣扎不开,被崔循又拖了回去。
“崔大人,今天不宜进缥缈阁,一只猫和一只狐狸正在里面打架,恐怕遭误伤……”小书生抱着缥缈阁前的柳树,死活不肯进去。
“元公子不要开玩笑了,崔某真有急事要见白姬,别说是一只猫和一只狐狸正在里面打架,就是一只老虎和一只狼正在里面打架,崔某也要进缥缈阁。”崔循不信,硬拖着小书生进缥缈阁。
元曜没有崔循力气大,被他硬拖进了缥缈阁。
“欸?!”元曜进入缥缈阁,微微吃惊。两只恶斗的凶兽不见了,白姬正跪坐在凶兽相斗的地方,她的脸色十分不悦,左手拎着一只黑猫,右手拎着一只小狐狸。
“喵呜~”黑猫在白姬手中挣扎,似乎还想去挠小狐狸。小狐狸则安静而羞涩地垂着头,似乎知道自己不该在别人的地盘撒野。缥缈阁中,几个货架被推倒了,珍宝碎了一地,墙上的几张古画也被烧焦了。
“元公子不是说白姬不在吗?”崔循责怪地望了元曜一眼。
“小生……”元曜语塞。
白姬抬起头,望了崔循、元曜一眼,笑了笑:“崔大人怎么来了?真是难得。我刚回来,想是和轩之岔过了,他并不知道我回来了。”
崔循尴尬一笑,道:“崔某这次前来,是为了归还上次的婴骨笛。”
元曜一怔。崔循如今官运亨通,既富且贵,全是借了婴鬼之力,他怎么突然想起归还婴骨笛了?难道,他终于醒悟了,知道驱使婴鬼害人有损德行,而决定改过自新了?
白姬深深地望了崔循一眼,“崔大人先去里间稍坐,待我将这两只不听话的小东西关好就进去。”
“好。”崔循拱了拱手,先进里间去了。
白姬将黑猫和小狐狸放下。小狐狸怯怯地坐着,黑猫龇牙咧嘴,又要扑上去撕咬。白姬呵斥:“离奴,不许无礼!还不快去给崔大人送茶。”
“喵呜——”黑猫不敢忤逆主人,夹着尾巴走了。临走前,它狠狠地剜了小狐狸一眼。
小狐狸怯生生地望着白姬,“对不起,都是某不好,把缥缈阁弄得一团糟……”
白姬摸摸小狐狸的头,似乎并不在意一团糟的缥缈阁:“十三郎今天怎么会来缥缈阁?”
元曜后来才知道这条奸诈的白龙不计较的原因。她早把这一笔损失记在了离奴的头上,离奴因为今天的九尾之争,在卖身契约上又加了五百年。
“啊,差点忘记了!”小狐狸伸爪一拍头,道:“今天某家三姐出嫁,家父让某来请您赴扇宴。家父说,山野人家,婚礼寒微,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