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心理师  第60页

正人君子,宁肯天下人负我,我不负天下人。你坏了我的名节啊。”
  贺顿看火候已到,钱开逸已经入瓮,佯作抱歉说:“看来,是我骗了你。”
  钱开逸说:“你骗了我什么呢?你什么也不要我的,也不和我结婚,哪儿能说你骗了我?我刚才还怀疑你是不是真的处女,看来我真该死。”
  贺顿轻轻地抚摸着他的头发说:“我没想到你会这么难过。这样吧,我有一件事求你。如果你答应了,你我就算扯平,你再不要不安了。”
  钱开逸大喜过望,说:“这太好了。说吧,什么事?我一定为你办到。”
  贺顿说:“我需要十万块钱开办诊所。其实,只是过一下手,工商登记的时候这笔钱要在账上,以后我一定会尽快还你。我付给你利息。”
  钱开逸什么都想到了,但就是没想到贺顿向自己借钱。十万块,这不是一个小数目,可他大话已经说出口了,再看这个刚刚把处女之宝奉献给自己的女人,如此为难,要做的又是一件好事,他哪能出尔反尔呢!
  “好吧。我借给你。”钱开逸咬紧牙关,铿锵有力地说。
  他又要了贺顿一次。这一次,贺顿的精神又浮动起来,不过不是贴在天花板上,而是蹲在了窗台上,看外面的风景。
  两个人恩爱之后,贺顿爬起来写了借条,约定了取钱的方式。然后到外面吃饭,饭后依依不舍地分手。钱开逸回到家里,把床单扯下来清洗,一边在血迹上喷洒着专除污渍的领洁净,一边想着――十万块!这一块血迹可真叫贵!念头浮出之后,他用满是泡沫的手拍打了一下脸庞,算是对自己出言不逊的惩罚。掌心有水,格外响亮。


  一百万现金会把脚面砸骨折
  钱有了,房子有了,贺顿决定要为自己的心理所起一个响亮的名字。叫什么好?本想博采众家之长,但大家七嘴八舌的,实在难以统一。花了一百块钱到街上的“××轩”求了个名字,好不容易跟他们讲清楚这个诊所是干什么的,三天后拿到一个名字,叫做“沙漠白杨”,贺顿觉得太干燥太悲苦了,干脆自力更生。贺顿想了许久,决定就叫“佛德”。它有两个含义,一是暗合着“弗洛伊德”这个震耳欲聋的大号。要说起心理学家,在中国影响最大的就是这位胡子拉碴的犹太老爷子了。虽然大多数人可能连他的一本书也没有看过,更不晓得“本我”“自我”“超我”都是些什么东西,但这并不妨碍大家对他耳熟能详望而生畏。第二层意思是这个词有点崇洋媚外的味道。佛德究竟是个什么意思?谁也不知道。这就对了。如果找一个“七巧板”这样的名字,不同的人会有不同的理解,闹不好弄巧成拙。佛德,谁也无法确切地说出它的含义,就像抽象画,每个人看到的都是不同形象,暗自揣摩浮想联翩。若是有人从这个“佛”字引申开来,想起一叶慈航普度众生什么的,就算顺手牵羊。
  起好名号之后,下一步就是到工商局办手续。贺顿亲自跑了几趟,才知道并不像汤小希说的那样简单,仿佛摆香烟摊子般容易。你还要制定章程,还要请会计,交验各种证件。
  贺顿对柏万福说:“拿证来。”
  柏万福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你从来没给过我什么证啊!”
  贺顿说:“以前是没给过,可这阶段这个证就得放我这儿,人家要查验呢!”
  柏万福说:“到底是个什么证?”
  贺顿也觉得自己被忙昏了头,语无伦次,解释说:“房产证。就是楼下你妈住的那套房的房本。明白吧?”
  “有倒是有,在我妈的首饰盒里藏着呢。我见过,棕色皮的,还挺大个儿。那可是我妈的命根子。”柏万福边回忆边迟疑。
  “你妈的命根子是你。你试着能不能拿出来让我注册用。用完了,就还你妈,连个纸毛都不会少。”贺顿怂恿柏万福,故意轻描淡写。
  柏万福连连摆手说:“那可使不得。我妈把两个房产本看成金童玉女,恨不能每天都拿出来摩挲摩挲,我哪能偷得出来?”
  贺顿无奈,说:“那只有挑明了,借你妈的房产本一用。不知行不行?”
  柏万福说:“你都答应嫁给我了,我妈能不借吗?”
  柏万福走到楼下,看到老娘正在用半月形的木梳梳头。不知是哪辈子传下来的红木梳头匣子半敞着,老式的桂花油瓶只剩了一个油底子,香味反倒更加浓烈。柏万福猛吸了一口这种散发着腐朽香气的味道,好像回到了自己的少年时代。孤儿寡母的,娘拉扯他不容易。娘没有文化,干不了别的活计,平日就在家里给人缝虎头鞋。鞋是出口的,专门雇些个家庭妇女在家中用白布用糨子粘起来,打成袼褙,千针万线地纳好,再把绣了虎头的鞋面子镶上去,眼若铜铃虎虎生风的一双童鞋就立那儿了。娘乐意干这个活儿。一是找不到别的活儿,这差事是计件工资,娘心灵手巧,能挣出点钱来过日子。再说可以让小福嘴上享福。娘没有奶,小福全靠熬面汤活命。袼褙是细白布打出来的,一丈布可以裁出多少双鞋底子,人家都测算过了,纵是仙女做鞋,也在布头上占不了多少便宜。鞋面也是发下来的,你领了多少双的面子,就要交上去多少双鞋子,这也是分毫不差没有空子可钻的。唯有粘袼褙的糨子,大有文章。发下来的是白面,要你自己兑水熬成糨子。那白面这个细啊,这个白啊,任你在谁家粮店也没见过。鞋子是要出口的,特别讲究质量。白面必得上好,打出的糨子才能滑腻黏性好。
  不知道有多少人把打糨子的白面给娃熬了糊糊,烙了饼,蒸了卷子吃,反正所有做鞋子的婆娘都说面不够用,上面的人也不计较这点损耗,就加大了发白面的力度。有的女子交上来的鞋子又糙又硬,从边缝儿上还能看到玉米碴子的小黄粒。这就是把事做过了,把白面都吃了,用黏性差的玉米粉糊弄人。
  娘不会这样。娘是个细致的人,想得长远。那些个用了玉米面子的人,都被开除了,无论怎样哭着喊着,都不能再加入虎头鞋的行列。娘肯动脑子,能用最少的面熬出最有黏性的糨子,匀匀地刷在细白布上,打出的袼褙又韧又薄,布层亲密无间牢不可破,好像还是当棉花的时候就长在一起。再纳上米粒般的针脚,缝成虎头鞋,稍加揉搓,软硬适宜。由于娘的口碑好,后来把绣鞋面的活儿也揽了过来,生活就有了保障。柏万福不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有多少黑皮肤白皮肤的孩子穿过老娘缝制的虎头鞋,只知道从虎头鞋上抠下来的糨子面,养活他成人。
  娘从很年轻的时候就梳发髻了。娘说,寡妇门前是非多,梳起髻子来找麻烦的人就少了。那时小福不懂,就问,为什么梳头就让麻烦少了呢?头发是麻烦吗?
  年轻的娘说,梳了髻,人家就知道娘不会嫁人了。
  小福说,娘干吗不嫁人呢?娘嫁人,我也能吃上糖了。要不然,人家结婚老不让我看。
  娘说,你看不到娘结婚了,娘等着看你结婚呢。
  到底是吃糨子长大的人,活不过吃母奶吃牛奶长大的人,柏万福得了小儿麻痹,一条腿轻瘸。也没有考上高中,只得上了一所技校。娘说也不错,出来就是技工,铁饭碗呢。柏万福毕业分到工厂,被人称为师傅没几年,工厂就开始不景气。原本以为不景气熬上几年,就能变成景气,谁料不景气只是一连串倒霉事的领头羊,其后就干脆停了产。刚开始柏万福还高兴呢,这多好啊,不上班还照样领工资,虽说没了加班费夜班补贴什么的,收入减少了,可你还统着袖笼子休息呢,值!可惜好日子没多久,厂里就正式发不出工资来了。再后来,如大厦将倾,飞鸟各投林,稍微有点本事有点门路的人就振翅高飞了。模样周正点的女子去了饭店、旅游,丑点的去了小卖部或是干脆当了小时工。男的脑袋瓜灵活的,开始偷盗厂子里的设备,当废铜烂铁卖给收破烂的。身手洒脱的当了保安给人守大门,要长相没长相要门路没门路如柏万福这样的,就死扛着,祷告也许有一天时来运转,再风风光光地做回工人阶级。
  不想等到的是工厂彻底破产,柏万福三十多岁就办理了内部离职。按说这个政策还是挺优惠的,不干活也能拿到基本生活费,到了年龄还能办正式的退休手续,医疗什么的也都有人管。柏万福觉得下场还算仁义。只有老娘长吁短叹,说:“耽误啦!”
  柏万福不知什么意思,说:“耽误什么啦?够咱俩吃的。”
  老娘说:“耽误我抱孙子啦。”
  话说到这里,柏万福就不吭气了。这可怪不得他,他早就想娶媳妇了。早几年,柏万福刚从技校出来当师傅那会儿,虽然说不上聪明伶俐收入高,但工人这块牌子还是挺吃香的,趁热打铁想找个对象也不是太难的事。本来老娘也没有多少奢望,辛辛苦苦地把遗腹子养大,当然盼着最后完成心事,不想正在要谈婚论嫁的时候,他们住的那块地方拆迁了。
  祖上传下来几间破房,低矮漏水,但面积不算小。按照当时的政策,柏家可以分到两套回迁房,这可是一笔了不得的财产。老娘佝偻了一辈子的腰,被这两套房子的钥匙给挑直了。“咱不着急,有了房子就有了梧桐树,咱要娶凤凰!”老娘发出豪言壮语。
  一时间还真有不少人上门提亲,柏万福也飘飘然起来,挑剔姑娘的个头长相工种家境。那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遇,可惜被柏家人忽略了。多番相看,娘总是不满意。拖延中,柏万福就正式加入了失业大军,从此江河日下一蹶不振。本来就一没长相二没学历,腿脚还不利落,现在连安身立命的单位也没有了,正经闺女从此绝尘而去,杳无踪迹。
  刚开始老娘还没意识到这个问题的严重性,以为降格以求就会解决,不想随着社会的快速发展,世风日下,女孩子们宁可挨到三十多岁不嫁,也绝不会找个瘸着的下岗人员。柏万福甚至去了婚姻介绍所,被人收取了几百块钱的交友费,一个黄花大闺女也没见到,应征的都是拖着孩子的丧偶人员,一见面就问柏万福现有多少收入多少家产,然后低头一阵心算,看能不能养活自己和孩子。到了这个分上,柏万福也随遇而安,丧偶就丧偶,离异就离异,反正是个完整的女人就成了,一块儿搭帮过日子吧。不想柏万福不挑女方,女方还挑剔他,基本上谈了一次就拉倒,没见过第二面。
  柏万福跟婚介所的工作人员抱怨成功率等于零,说你们这不是骗钱吗!工作人员说,从您这个事儿上,我们也要吸取教训。以后像您这样的,就是交再多的交友费我们也恕不接待。您收入太少档次太低,您来了,我们的档次就降了,坏了名声。工作人员说这些话的时候,态度极好,一口一个“您”字,闹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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