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上面隐约写着三个大字——冷香苑。
冷香倾情(上)
冷香苑里,翠竹正蜷着身子守在药炉边煎药,炉子里冒出来的黑烟呛得他直咳嗽,眼泪也止不住地流下来。他伸出冻得红肿的小手,又扇了扇那火,才将盖子重新盖好,便坐在地上小声的抽泣起来。
自从自己的主子来到冷香苑后,这身子就一日不如一日。开始的时候还天天哭闹着寻死,可后来叶家主夫却派人来传话,如果他敢寻死,就让那个李乳公陪葬。弄得主子死也死不成,天天躺在那里活受罪。
跟来的这些下人们见主子一嫁进门就失了宠,便都不听话起来,而且个个都在背后抱怨,什么难听的话都说,到后来竟说到了主子眼前去,主子从小长这么大哪受过这样的气,直哑着嗓子连哭带骂的晕死过去好几次,可这管什么用呢?人家该说的还是说。
可这些天不知怎么的却清静了不少,想是他们看主子这身子也熬不过几日了,于是便个个都自寻生路去了吧。
翠竹看那火又熄了些,于是便凑上去吹了两口气,一阵烟夹着黑灰又呛得他好一阵咳嗽。心里不由又难受起来,看主子这身子,恐怕是过不去这个冬天了,这几天竟连哭的力气也没有了,就那么两眼发直的躺在床上,饭也不吃,药也不喝,有时候还一个劲儿的说胡话。虽然听不全他说些什么,可翠竹也猜到了些。到了这个关头,还能让主子念念不望的就只有叶主儿一个人了。
身为男儿家,哪个又能忘了要了自己身子的女人呢?翠竹虽然年纪小,可也是在大家子里长大的,那任家这些年来,也没少出过争宠的事儿,可到最后,还不是那些小侍们没几天便自己轻贱了小命?一个个病死的病死,自尽的自尽,直闹得鸡飞狗跳。可到头来不过是一卷破席,一捧黄土埋下去了事,哪里还有人记得他是谁?
这做夫侍的不比正夫,可以堂堂正正的出门入户,死了还能进妻主家的祖坟,生下的女儿,儿子都是宝贝。可这做夫侍的,只有生下了女儿,才能夫凭女贵的让妻主家看上眼,要是只生了男孩儿,这一辈子就都得忍气吞生的过日子。还有那么些命苦的,一辈子也生不出个孩子,年纪大了渐渐失了宠,到头来只有一个人孤了残生。
想到这儿,翠竹不禁又抬头隔着帘子向里屋看去,心里暗暗地想:自己这主子恐怕连孤了残生也做不到了……
他这里正一个人胡思乱想,突然只听“吱呀”一声,外面的门被人推开了,紧接着,一个人影走了进来
翠竹吓的一下子站起身来,惊慌失措地盯着来人,可当他借着火光看清来人是谁的时候,只觉得心里一热,眼泪便噼里啪啦像雨点一样的掉了下来,可又怕来人看了心里不痛快,于是忙又忍住,只是呜呜咽咽地道:“叶主儿,您可来了,我家主子他……他快死了……呜呜呜……”
叶青虹刚走进门,便见一个满脸乌黑的小人儿突然跳起来对着自己哭,可思前想后却不认得这个人,可又听他说主子怎么样,便猜想他定是服侍任倾情的,于是便只道:“你家主子呢?”
翠竹见眼前的女人看自己的眼神陌生的很,便知道叶主儿不认得他了,只觉得心里一下子堵得厉害,可听她问自己家主子,便忙忍着难过的劲儿引着她往里屋走。
借着微弱的灯光,叶青虹走进了里屋,只见空荡荡的房间里只靠墙摆着一张破旧的木床,床边一张旧桌子上放着一个碗,里面盛着不像粥也不像饭的东西。靠床的边上放着一个碳盆。可这屋子四处透风,这一点热气哪顶用,可任倾情此时却只盖着一床薄被躺在床上。叶青虹顿时只觉得心里有什么地方也漏了风,吹得全身都难受。
翠竹这时已经走上前去,轻轻摇着任倾情道:“主子,主子快醒醒,叶主儿来看你了……快醒醒吧……”
任倾情已经昏昏沉沉睡了两天了,只觉得全身无力四肢瘫软,心里便知自己恐怕是活不长了。可不知为什么,一闭眼便又总能想起叶青虹那一双勾魂摄魄的凤眼,心里便一阵阵地酸痛。有时候,在梦里梦到叶青虹来看她,可她怀里却抱着一个妖媚的男人,也看也不看自己一眼,于是醒来后便更难过。
听到有人叫他,男人昏沉沉地睁开眼,可看见站在自己床边的人是叶青虹的时候,却瞪大了眼怔住了。过了好久才虚弱地苦笑道:“我是不是已经死了?怎么会看见那个负心人?”
叶青虹见男人睁着蒙胧的杏眼看了自己半天,却冒出这么句话来,心里怒气上升,不由恨恨地一把抓住他道:“谁说你死了?难道我也是鬼不成?”
“你……你……”男人被叶青虹热热的手抓住了胳膊,只觉得一阵天眩地转,可不知为什么却没有晕过去,只是大口喘着气看着眼前的人,可却说不出话来。
叶青虹见男人的小脸惨白,已经瘦得没有肉了,两只原本倔强妩媚的杏眼大大地睁着,可却散乱无神,柔软的樱唇有些干裂,整个身子就算隔着被子,也能看出来小了一圈儿。想起洞房那夜,他在自己的抚摸下娇艳动情的小模样,再看看眼前的瘦弱苍白的人儿,叶青虹心里不禁又痛又怒地别开了眼。
任倾情见心心念念的人就在眼前,却不看自己,只以为她还恨自己下毒害她。可不知为什么,明知自己那件事做的不对,可性子倔强的他却偏偏开不了口认错。嘴里也不受控制地道:“叶主儿来看我这个半死的人做什么?天晚了,您房里……您房里想必有比我好百倍的人等着您,您还是……还是……快走吧……”说着,便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显然身子已经虚的不行了。
叶青虹见到了这种时候男人还是嘴硬,心里很是不爽,可听他后面说着的话,显然是在吃醋,于是便眯了凤眼凑到男人的眼前冷笑道:“想赶我走?可我偏不走,我倒要看看你这任家的大公子还要嘴硬到什么时候。”说完一低头,灼热的唇便印上了那张冰冷倔强的小嘴……
冷香倾情(下)
任倾情做梦也没有想到叶青虹还会吻他,可这个吻却这么真实,她柔软的舌头坚定地开启自己的唇,深深地吻着他。如果说洞房那夜,她的吻情欲的味道多一些的话,那么这个吻却夹杂着更多说不清的情感。任倾情只觉得自己这辈子第一次尝到了被人疼的滋味,这种甜蜜中夹杂着伤心,委屈,以及凄凉无望爱恋的感觉,让他痛的刻骨铭心。
寂静中,“啪”的一声,一滴眼泪掉到了枕上,将两个沉醉的人惊醒。
叶青虹撑着双臂离开男人的唇,俯身看着躺在床上的玉人儿,只见他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轻轻颤抖着,苍白的小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粉红,紧抿着的嘴角透着一丝苦涩,那倔强中又透着的楚楚可怜直让人疼到骨子里。
伸手轻抚上男人的小脸,叶青虹忍不住叹了口气道:“你要早这么听话,又何必受这些罪,就凭那天你将清白的身子给了我,我也不会让你挨打。你一个男儿家,却偏偏要强成这个样……”
任倾情听了这话,也不睁眼,只是从那颤动的睫毛下又涌出两大滴泪水,顺着瘦瘦的小脸流了下来,小嘴一动一动地抽泣着。
见他哭的可怜,叶青虹又低下头将那泪水吻了去,轻声道:“身子什么地方不舒服?要不要请个大夫来?这个房里这么冷怎么能住人,不如今天晚上去我房里睡吧,嗯?”
“你……”任倾情听了这话不禁含泪瞪了她一眼道:“谁要去你房里睡?你这个……你这个……”可后面的话却偏偏喘的说不出来,一时间只捂着胸口咳起来。
叶青虹将男人的身子翻过来,一边拍着他的后背,一边冷冷地道:“都这个时候了还嘴硬,难道送了命才罢休?”
任倾情咳得小脸通红,好不容易止了咳,便一头倒在枕上喘个不停,瘦瘦的身子软软的倒在那里,动也动不了。
叶青虹见男人这个样子,心里便知道,再继续在这里住下去,他这条小命便真的要没了。于是,便上前一步,将男人瘦弱的身子用薄被紧紧卷了起来,双手一用力,就连人带被的抱了起来。
任倾情刚刚还躺上床上,下一刻便被人突然抱了起来,不由得一声惊叫,可一抬头,却发现自己躺在叶青虹的怀里,那双自己百看不厌的凤目正紧紧盯着他,于是刚刚想出口的话突然一下子都忘记了,只能呆呆地看着她任由人抱着走。
受了这些日子的苦,任倾情此时的身子比一个小孩子重不了多少,叶青虹轻松地便抱着男人走出了屋子。
刚一出门,便见到了在外间里偷偷躲着哭的翠竹。见主子被叶主儿连人带被的抱在怀里,翠竹一下子有点傻了眼,只管呆呆地看着两个人。
叶青虹却看也不看眼前这小黑人一眼,便道:“赶紧收拾东西,跟你主子到我房里侍候着。”说完,便一转身走了出去。
冷香苑里的梅花在夜色下开的正艳,清冽的香气扑鼻面来。任倾情的小脸儿窝在叶青虹温暖的怀里,只觉得这香甜缕缕的都钻进了自己心里,说不出的舒服。
穿过了几进院子,叶青虹大步走向自己住的茗香阁,一到门口,便看见两个十三四岁的小童正站在那儿东张西望,见主子回来了,忙都跑了过来。有一个大些的刚要说话,却被叶青虹一口打断道:“快去请个大夫来,再去叫内府的管事来,我有话要问他。”说着,便几步走到了自己的房门前。
两个小童互相望了望,那个小的一个忍不住便大声道:“主子,您房里还有……”可刚说了一半,却马上被那个大的捂住了嘴,连拖带拽地拉了出去。这边叶青虹早就一脚踢开了房门,抱着任倾情走了进去,直奔卧房的床上。
轻轻将怀里的男人放在床上躺好,叶青虹不由长出一口气,感觉身上热乎乎的,于是便脱了外衣随手扔在一边,站在床前用袖子擦了擦脸。看来自己的这个身子还是虚得很啊,她不由得苦笑起来,幸亏吃了柳氏的那些补药,不然今天这体力活儿还真干不了。
任倾情躺在床上,身子软绵绵的使不上力,可看着叶青虹擦脸,便顾不上身子疼,只挣扎着起了身,从自己贴身小衣儿上拿出了块绢子,探身道:“过来我给你擦吧。”叶青虹见男人颤巍巍地伸出了小手,于是便一矮身坐在了床边,任由他给自己擦汗。
任倾情的身子本来裹在被子里,现在这么一探身,便都露了出来。单薄的身上只穿着一件素色的小衣儿,可白皙柔软的肌肤却发出一股淡淡的男儿体香。叶青虹俯着身子,只觉得一股好闻的淡香若有若无的从男人身上飘来,撩人的很,于是便干脆一头凑到任倾情的胸口使劲地嗅起来。
“呀……你……你……啊……”任倾情被她嗅得又麻又痒,笑不得怒不得